麝月這個比襲人還不顯山露水的丫頭,其實是個厲害角色。她能留到最後,不能不説是她步步為營的結果。
怡紅院鶯鶯燕燕、紅袖翻飛。賈寶玉身邊伺候的大丫頭八個,小丫頭八個,加上小紅等原班怡紅院看守,粗使丫頭若干,照看嬤嬤若干。幾十個女人圍着賈寶玉。隨着賈寶玉漸通人事,丫頭們不免都有了三心兩意的想頭。
(第二十五回)一時下了窗子,隔着紗屜子,向外看的真切,只見好幾個丫頭在那裏掃地,都擦胭抹粉,簪花插柳的,獨不見昨兒那一個。寶玉便靸了鞋晃出了房門,只裝着看花兒,這裏瞧瞧,那裏望望……賈寶玉“倚紅偎綠”的形象遠播,乃至於多姑娘都“早有耳聞”,都覺得他是花叢老手。掃地丫頭“簪花插柳”的心思,無外乎希望博得賈寶玉青睞而平步青雲。
脂硯齋【甲戌側批:八字寫盡蠢鬟,是為襯紅玉,亦如用豪貴人家濃妝豔飾插金戴銀的襯寶釵、黛玉也。】
粗使丫頭無論怎麼打扮都沒戲,對賈寶玉用心的小紅也沒戲。真正有戲的就是賈寶玉貼身的八個大丫頭。最有戲的基本集中在襲人,晴雯,麝月三人身上。
襲人近水樓台先得月,最早與賈寶玉“初試雲雨情”,此事在榮國府不是秘密。連林黛玉都清楚,可見賈家上下都知道。
襲人的成功上位,晴雯不屑為之,別人卻爭相效仿。最誇張的是碧痕,伺候賈寶玉洗澡兩三個時辰,驚掉人下巴,不好説這丫頭傻還是蠢。做的最隱秘最滴水不漏的,其實是麝月這丫頭。
第二十回,她與賈寶玉在房中梳頭被晴雯撞破。“梳頭”本就暗示二人有過“偷試”之情。晴雯又説:“你們瞞神弄鬼做的那事,我都知道”。可見麝月早已經效仿襲人,是第二個與賈寶玉“偷試”的丫頭。
麝月一直是怡紅院的隱形人常被忽略。她沒有襲人矚目,沒有晴雯風頭,沒有碧痕秋紋刻薄,似乎也沒有小紅的野心,一直不顯山露水,以至於人人忽略了她。殊不知不叫的“狗”才咬人。
在競爭激烈到血腥的怡紅院。麝月愣是將襲人、晴雯等所有人都耗走了,留到了最後。
“開到荼蘼花事了”,不是好話是惡讖。證明麝月這個丫頭極其不簡單。首先,麝月對襲人有樣學樣,反應極快。麝月是襲人一手調教的。當她知道襲人與賈寶玉的關係後,第一時間就決定效仿,這個魄力,一般人沒有。
其次,以第二十回梳頭為例。襲人病了,其他人沒心沒肺出去玩,只有麝月留下。證明她人際關係更成熟。但若説她一心為了襲人也不對。她篤定賈寶玉擔心襲人一定回來,如此,襲人病重不影響她與賈寶玉獨處的機會。
最後,麝月抓住人心給自己創造機會,也通過她對晴雯性格的精準把握展現出來。
晴雯“磨牙”,賈寶玉打趣。麝月卻猜到晴雯一定沒走。這個細節太厲害了。表明晴雯的一舉一動都在麝月掌握中。
麝月要上位,其實有障礙。襲人背後先有賈寶玉後有王夫人支持。晴雯背後有賈寶玉賈母支持,都是不可撼動的人。問題是賈寶玉不可能全部留下那麼多丫頭。麝月排在襲人、晴雯之後位列第三,一旦賈寶玉成親,在賈政只有兩個妾的情況下,賈寶玉一開始不可能超過父親。
如何爭取兩個妾之一的名額,是麝月們努力的方向。賈家的規矩是丫頭到了十八歲就要放出去。留給麝月等人的時間並不多,也不允許她們被動的等着。
所以,襲人“偷試”後,其他丫頭才會效仿。她們甘心獻身的主要目的,就是尋隙在襲人、晴雯中間選擇一個頂替上去。
抄檢大觀園時,王夫人對怡紅院中的事瞭如指掌。證明她有眼線存在。
(第七十七回)王夫人冷笑道:“……打諒我隔的遠,都不知道呢。可知道我身子雖不大來,我的心耳神意時時都在這裏。難道我通共一個寶玉,就白放心憑你們勾引壞了不成!”怡紅院中王夫人的眼線,很多人説是襲人,是冤枉了她。
第一,襲人沒必要擠掉排在她後邊的晴雯。
第二,襲人當初向王夫人進言,誰的壞話都不説。賈寶玉向林黛玉告白的話,任憑薛寶釵試探,襲人也不説。她的口風很嚴。
第三,襲人聰慧,她明白王夫人作為母親,需要兒子的妻妾,品行端莊,不多言多語。所以,襲人絕不可能因小失大給王夫人做眼線。真那樣,王夫人也不會選她。
其實,大觀園唯有麝月才是王夫人眼線。麝月太低調,太不顯山露水,太容易被忽略。她又對晴雯太熟悉,掌握瞭解晴雯的一舉一動。她是襲人的徒弟,卻有晴雯的地方一定有麝月。
晴雯撕扇子時與賈寶玉獨處。唯有麝月跑出來。結果被晴雯撕了扇子。晴雯撕扇子代表拒絕散。唯獨撕了賈寶玉、麝月的扇子。證明她被攆與賈寶玉、麝月有關。
麝月花籤“開到荼蘼花事了”,預示了大觀園羣芳最不好的結局。晴雯是大觀園羣芳離散第一個獻祭之人。,當由麝月而起。
晴雯的判詞中,“霽月難逢,彩雲易散……風流靈巧遭人怨,壽夭多因毀謗生”。霽是指晴雯,月毫無疑問指麝月。“霽月難逢”代表只能留一個。
麝月果然也留到了最後。她才是賈寶玉身邊隱藏最深的雙面人。
文|君箋雅侃紅樓
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紅樓夢》程乙本·啓功校訂;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