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ing聽|8歲被拐,逃亡時又雙目失明 志願者:願做你的眼 為你尋家的方向

“我叫劭幸,今年39歲,本名應該是叫許健,也可能是徐健吧,8歲時被拐,逃跑後流浪途中因病失明。”邵幸説,這麼多年來自己渴望回家,但更加害怕找到家,擔心家裏人會嫌棄自己殘疾了。

他告訴北青-北京頭條記者,在這幾十年的時間裏,最想念的就是母親,但她的樣子已經記不得了。“回家”是他追逐了半生的夢想。

2020年8月22日,寶貝回家十幾名志願者充當邵幸的眼睛,跨越1400多公里,真的幫他回到了尋找已久的家。

Qing聽|8歲被拐,逃亡時又雙目失明 志願者:願做你的眼 為你尋家的方向
8歲開始被人販子幾次轉手 在養家經常捱打

邵幸説,記憶中家裏有哥哥和妹妹,但因為家境不好,兄妹三人被寄養在親戚家裏。

“開始的時候是我們三兄妹共同生活在舅舅家,後來爸爸來外婆家把我們接走了。”邵幸回憶,爸爸把哥哥送到了大伯家,自己在二叔家,妹妹送到了大娘(姑姑)家。

在二叔家的生活,他記不得太多了,只記得嬸嬸對他不好,總是打他。於是自己就經常一個人跑到外面“躲打”。

他説,不知是什麼時候他遇到了個人販子,至於怎麼被帶出來的他已經忘記了,只記得醒來時是坐在一輛汽車上,坐了幾個小時,被賣給了第二個人販子。

邵幸説,第二個人販子家住在一條大河邊,河裏面行駛的都是四層高的大船。他回憶説,這個人販子家裏有一個小孩兒,和自己差不多大,一起生活了兩三天後,他又被第二個人販子帶上了一艘大船。

“那個時候我眼睛很好,在船上,可以看到河兩岸山上的猴子。”他回憶,船上都是這人販子的老鄉,操着一樣的口音,聊着家長裏短。所以他也不敢跑,也不敢求救,就如砧板上的魚肉,安靜地等着下一步的處理。

坐了一夜的船,小邵幸都來不及休息,又被帶着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來到了河南的第三個人販子家裏。他説,唯獨對這第三個人販子,他印象深刻。

Qing聽|8歲被拐,逃亡時又雙目失明 志願者:願做你的眼 為你尋家的方向
“我記得很清楚,他叫李建剛,就是他就把我賣給了之後一家姓張的養父母家。”他説,自己那時應該有八歲多了,仍然有尿牀的毛病。李建剛雖然知道,但他當着養家的面時卻隻字不提,只是一味地吹噓着邵幸多聰明、多能幹。

因為邵幸本沒有人販子李建剛誇讚的那麼完美,所以在養家時,邵幸也沒少捱打。

那年夏天,邵幸再也受不了捱打,就趁養家不注意的時候逃了出來,那個時候還是白天,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藏在路過的農車裏出了村。

那時候還是孩子的他為了吃住就開始四處打工討生活了。夏天去雪糕廠幫忙凍雪糕,冬天去林場、蘋果園幫忙種地,等果園沒工作了,他又到河南新鄉去賣早點,在街上擺攤賣煎餃、八寶粥,下午再到飯店洗碗。

顛沛流離的生活讓他有了尋家的念頭,於是邵幸找到了新西鄉火車站,跟着人家掃火車廂、撿瓶子、賣快餐掙錢。沿途一邊打工,一邊踅摸,希望在看到某個熟悉的場景時,能找到片段記憶,知道家的方向。

Qing聽|8歲被拐,逃亡時又雙目失明 志願者:願做你的眼 為你尋家的方向
黑煤窯死裏逃生 小哥倆結伴流浪尋家

在鄭州,他遇到了一個年齡相仿的湖南人,兩人開始結伴打零工。對方的名字他記不住了,只説當時叫他“小湖南”。

有一天,他們在車站遇到了一個膚色黑黑的,個子矮小的男人。“小孩兒,有一個蘋果園要摘蘋果,你們去不?去的話可以請你們吃飯,事後有工錢的,但不多。”這個陌生的男人話語裏帶着諂媚。

雖然邵幸有些警覺,但是兩個小孩聽説能吃飽飯,就顧不了那麼多了,決定賭一把。結果,他被第4次轉賣了,以一個人頭200元的價格被賣給了一個黑磚廠,那時邵幸年僅12歲。

在黑磚廠裏,他每天做着16至19個小時的苦力,還有一羣壯漢盯着他們。每天晚上,他和小湖南竊竊私語,盤算着周圍的地形,想要逃跑。

他説,忘記過了多久,他終於等來了機會。他和小湖南趁幾個人喝酒的時候,撇下手裏的東西,牟足了勁向沒人看守的陡坡跑去。

他不知道有沒有人追來,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發現,他們不敢回頭,到了陡坡,然後咬着牙跳了下來,一猛子扎到下面的河裏,游到了河對岸,鑽進了玉米地……

邵幸和小湖南低着頭、貓着腰一路跑,路上小湖南的一隻鞋掉了,也沒有去理會。直到看到前面有一條鐵路,他們才扒着火車逃了出來。

為了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儘可能遠一些,兩個小孩藏在長途火車底下,可還是被人查到了,在湘潭被抓下了車。因為沒錢,小哥倆被關了一夜,放出來後也只能靠走路,走到襄陽一個小站。晚上又扒着火車終於到了湖南。到了小湖南的家裏,邵幸發現原來這家人也並不富裕,沒錢養他。於是只能跟着一家人到煤礦裏挖煤,工錢按斤計算,每100斤7塊錢。

“但是那時候我才12歲,根本做不來,所以我又走了,開始繼續流浪。”邵幸説,起初他就在湖南幫別人家裏挖溝、餵豬,一邊攢錢一邊找家。可轉來轉去卻始終也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他只能就又扒火車回到了湖南。所幸途中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常德老闆,老闆收留了他,讓邵幸在家裏幫忙種菜、看魚塘、挖礦,才讓他有吃有住。

患上怪病失明 “我經歷過的世界,不看也罷”

直到邵幸16歲的時候,他在另一座山頭的袋子廠裏認識了一對姓邵的農户夫妻。這對夫妻願意收留他,也讓他稍稍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所以自己改姓了“邵”。

“當年他們的兒子在北京做裝修,於是就建議我跟他兒子到北京做事。”邵幸説,在這家裏雖然感受到了温暖,但他生活得很小心翼翼,卑微地展露着自己些許悲喜。雖然他明知道自己家不在北京,但是又不敢拒絕,只能跟着去了。

但是因為沒有户口,邵家的兒子並沒有給邵幸開工錢,過年回來也沒給過。但是到了2000年春節沒多久的時候,邵幸的眼睛就開始模糊了。

他猜測可能是以前在黑磚廠被煙燻出的後遺症,也可能是挖煤、撿石灰的時候傷了眼睛不知道……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但他明白自己需要錢來做手術。

之後他決定找到邵家兒子要錢治眼睛。“當時我喊朋友跟我一起去的,但他把門關了起來,也不想給我拿錢,我們就在他家門外等了一晚上。”邵幸回憶,直到第二天村裏都知道這件事了,當時村書記的老婆看不下去了,就把邵家人喊了回來商量,但最後只給了他1000塊錢左右。接過這1000塊錢後,他和邵家之間的情誼也盡了,以後再也沒了聯繫。

邵幸説,之後自己一直住在以前的朋友家裏,邊打工邊治病。儘管眼睛做了手術卻也沒好,始終在惡化,直至失明。他認為總住在別人家裏是一種拖累,於是就搬到了一個旅館裏。

“原來失明後的世界不僅僅是黑暗,還有虛無和空洞。”邵幸説,沒了視覺,他賴以生存的一身力氣也沒了意義,沒有老闆願意再用他。絕境時他想過自殺,但幾次都沒有成功。

其間每當別人向他表示安慰,他都會説“我經歷過的世界,不看也罷。”

後來他的事情被當地政府聽説了,來了一批人將他送去了盲人學校學習按摩。不僅如此,有關部門還幫他解決了户口問題。這門手藝對於他來説,就是黑暗之中的一絲曙光,“我終於也能靠手藝生存下去了,不用再去賣力氣。”他説,此時的自己是8歲之後第一次感覺到幸福。

等回過神來,他仍然想家,但又怕家人嫌棄他殘疾,心中糾結,一時間親人相認在他心裏已經成了一種奢望。

到了2020年6月8日,馬上40歲的邵幸終於鼓起勇氣繼續尋家,找到了寶貝回家網站的志願者。

“眼前黑暗,心中迷茫,能狠下心來尋家,可能也是內心太過於孤獨了吧。”負責幫邵幸尋家的寶貝回家志願者英姿(化名)是這麼評價他的。

你眼前的黑暗雖一如既往,可心底將充滿光亮!

志願者:我們願做你的眼 尋找回家的路

過去了這麼多年,對於家裏人的名字,邵幸能説出來的就是些諧音,他印象裏,不知是爸爸還是外公,其中一個是軍人。

他還記得舅舅家有桑樹,是養蠶的,住在一個公路邊的酒廠邊,當時剛蓋的4、5間紅磚房,門前時不時路過一些販賣走私煙的人。

對於自己家那邊,他説家中菜園裏好像有橘子樹,門前面有條三岔口的大河,每家每户山上都有點樹木,把木材賣到碼頭,工人將它們釘成木排,然後讓它順着水流漂走,送到下游去。

邵幸記得養父母説過,他原本的家好像在一個叫做巴縣的地方,而他的印象裏,還有個叫“長溝公社”的地方,但這究竟是家鄉,還是被拐途中的見聞,他已經記不清了。

志願者將有限的信息連夜進行整理,分發至各個平台時,已經接近午夜。沒想到僅僅半個小時後,寶貝回家平台的志願者風的傳説就回復,稱其已經整理完畢,以邵幸描述的“長溝公社”地址作為突破口進行查詢,並跟帖標註出了疑似地點。

第二天一早,重慶志願者媛妹仔發來消息,稱另一名志願者路,已經與當地武隆區滄溝鄉宣傳統戰劉委員以及滄溝鄉大田村綜合專幹楊華進行了對接,得知大田村有一個名叫“徐健”的孩子多年前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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