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營長帶出的“渡江模範營”

1949年3月，74師受領渡江作戰任務，由明光地區開進至無為縣運漕地區，投入渡江作戰的各項準備工作。25軍74師在以往的作戰中，能攻善守，具有野戰、運動作戰、攻堅作戰的豐富經驗，但渡江作戰還是第一次。部隊根據軍師要求，在長江北岸利用小江小河進行模擬訓練，從划船到搶灘、登陸、突破蔣軍陣地和消滅蔣軍的預備隊，不分晝夜反覆地訓練。

在訓練中，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如：渡江江段從北岸到江心再到南岸的長江水深是多少，江心水流有多急，遇到旋渦怎麼辦，江中有沒有暗礁，南岸江灘上是什麼情況……222團團長謝長華（建國後曾任黑龍江省軍區副司令員）和政委謝雪疇（建國後曾任蘭州軍區空軍副政治委員）決定派人去偵察，摸清情況。團長和政委考慮良久，確定由3營營長武廣臣完成這個任務。

武廣臣是安徽淮南人，1922年12月出生，1939年3月入伍，194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入伍後歷任戰士、班長、排長、連長、營長。他早年在長江裏闖蕩過幾年，水性好，對長江熟悉，特別是人很機靈。1947年7月南麻戰鬥時武廣臣任7連連長（當時的番號是華東野戰軍第七縱隊20師60團3營7連），在掩護部隊轉移時，7連陷入敵人的重圍，他帶領全連機智靈活地與敵周旋數日後突出重圍，勝利歸隊。因此，全團幹部中，武廣臣不光早年在長江裏闖蕩過幾年，水性好，對長江熟悉，特別是人機靈、勇敢，處置突發情況靈活，因此，偵察任務就決定派他去。

第二天天黑後，武廣臣弄來一條小船，找了幾個熟悉長江、水性又好的戰士，把小船推進長江。他讓一個戰士手裏拿着一把自己造的木尺，木尺上有刻度；另外一個戰士拿個小本子，把木尺量出的刻度值記在本子上。他們經過一夜偵察，把兩岸灘頭的起伏、寬窄，江心水流的速度、暗礁等情況都摸清楚了，天亮時回到江北岸向團長、政委作了詳細的彙報。團長叫來測繪參謀，把武廣臣摸來的這些情況一一標註在地圖上，又把這段長江的情況畫成了幾幅圖，分發給了每位營長。

第二、第三野戰軍確定從西起江西湖口，東至江蘇江陰，在長達500公里的戰線上強渡長江。25軍擔負大套溝至魯港地段的突破任務。作為25軍的主力師，74師為軍第一梯隊，在西起外泡子，東至大套溝之間五華里寬的正面上突破對岸上窯至油房嘴約7公里的江防。74師部署成兩個梯隊，220團、222團、223團（當時屬75師，即後來的209團）為第一梯隊，221團為師第二梯隊。

師下達任務後，3個第一梯隊團的各營都爭當突擊營，沒有辦法，各團首長就按照序列均確定由1、2營為突擊營，即團的第一梯隊。武廣臣作為3營營長，對把3營確定為第二梯隊很有意見，就去找團首長理論。結果不光沒有搶到第一梯隊的任務，還要3營在渡江前除負責本營船隻從隱蔽地點運到江邊，還要負責團直屬隊的船隻。當時為了防止蔣軍飛機轟炸，渡江的船隻都隱蔽了起來。武廣臣也沒有辦法，誰讓咱們排行老三呢。為了到時能夠迅速把船運過來，不影響部隊行動 ，武廣臣就帶領全營反覆練習，尋找快速把船隻由隱蔽地點運送到長江裏的辦法。

4月20日傍晚，指揮所的電話鈴聲一響，隱藏在江堤後面蘆葦蕩的部隊便紛紛出動，把隱蔽在蘆葦蕩裏的船隻運到長江裏面。這可是個苦活、難活、細活，把上千斤重的木船從蘆葦蕩裏運送過來，不僅吃力，還要求動作快速準確，稍微出點差錯都要誤了大事。

在222團指揮所裏，團首長和參謀們焦急地等待着各營的報告。最先報告的是剛剛傷愈歸隊後擔任2營營長的董光繼，他向謝長華報告説：“2營全部船隻都進了長江，全營人正在上船，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只等你們的命令。”謝長華放下電話回過頭來便問：“1營有什麼消息？”1營的電話機一點聲音也沒有。謝長華正要給1營營長打電話詢問情況時，3營的電話卻響了，3營營長武廣臣報告説：“團直屬隊的14條船和我們3營的船都已經進了江，全營列隊完畢，正待命登船。”

武廣臣剛報告完，1營營長童毅的電話也來了，他在電話中十分沮喪地報告：“報告團首長，我們營有條船被閘口卡住，後面的船也被這條船堵死了。”“你們一營怎麼搞的嘛？”謝長華的話中含有極大的怒火，把電話機重重一摔。

經過商議，團長給3營下達了當突擊隊的任務，並告訴1營隨後跟進。沒有爭取到的任務，卻這麼突然降臨到3營官兵的肩上，全營官兵十分激動，紛紛表示一定要當好突擊隊，渡江當先鋒。

21時，團長一聲令下，222團2、3營在前，團直屬隊在後，近40艘木船成品字形衝進長江的大浪中。當時74師有要求：“渡江以偷渡為主，強渡為輔。一切聲、光均嚴格管制。偷渡不成，即用強大的炮火壓制對方火力，並施放煙霧，迷盲蔣軍。”當夜沒有風，船不能揚帆，全靠戰士們用槳劃、用篙撐。當船衝進江心的急流裏，木船被急流推得晃盪起來，船一下竄得老高，又撲騰一下沉進了旋渦裏，好在這些情況是在預想之內，已經反覆練習了無數遍，舵手在連排長的指揮下把船撐得很穩，再加上武廣臣把偵察情況不知道給全營講了多少次，大家都沉得住氣。木船顛簸着越過了急流險灘，向南岸灘頭猛衝過去。

船在灘頭剛剛停下，3營的勇士們便順着木梯踏上江灘，在淤泥中摸爬滾打，帶着一身泥漿向南岸江堤衝去。他們被蔣軍發現了，遭到地堡裏的機槍射擊。3營迅速組織火力，掩護跑在最前面的爆破手首先炸掉了江堤上的地堡，緊跟着爬上江堤的戰士向潰逃的蔣軍展開追殺。在一陣陣洶湧的喊殺聲中，蔣軍的長江防線被一段段撕開。武廣臣指揮部隊在杜家湖面的空地突破了蔣軍的防線，3營全營佔領灘頭陣地，偷渡成功！

不過，這只是江南大堤的一面，另外一面在五十米開外。兩個江堤中間灌滿了水，形成了個夾江。夾江水深，涉水困難。3營的戰士找來了一條小木船，並蒐集到十多隻大木盆，全營官兵便憑着這條小木船和這些大木盆，全部渡過了夾江，繼續追殲潰逃之敵！

過了夾江就是一條沿江公路， 蔣軍順着大路向橫山橋方向潰逃。渡過夾江的3營官兵跑步追擊，其先頭8連疾進15公里後追上逃敵，殲敵一部。拂曉前，3營佔領了橫山橋。這時，隨後趕到的團長謝長華命令3營到橫山山頭上去，抓緊修好工事，以防繁昌的蔣軍反撲。

至21日9時，74師控制了銅山、嶽山等制高點，沿江守敵土崩瓦解，全線崩潰，部隊在江南站穩了腳跟，勝利完成了渡江作戰的第一步。

21日晚飯後，為不使敵有喘息機會，師長張懷忠命令222團向灣沚鎮方向追擊逃敵，協同友鄰相機攻佔灣沚。團長謝長華讓3營留下，帶領1、2營向灣沚鎮方向追擊。

次日晚，3營根據軍師首長的命令，向灣沚方向前進。此時，灣沚戰鬥正酣，220團和222團1、2營從23日凌晨已經與敵戰鬥了一個晝夜，成功阻止了其南逃企圖。24日上午222團3營到達灣沚鎮附近地域，軍師首長命令武廣臣、蔡別文帶領全營迅速佔領桂花嶺構築工事，堵住守敵川軍20軍的退路。

24日上午，蔣軍集中全部炮火向222團2營皂角樹陣地和3營的桂花嶺陣地進行了持續40分鐘的猛烈轟擊後，以3個多團的兵力分兩路發起強攻。其中一路以一個團的兵力沿鐵路路基向3營陣地猛烈衝擊。武廣臣指揮全營連續打退蔣軍一次又一次進攻。部分陣地曾一度被敵突破，在221團7連的有力支援下，趁敵立足未穩實施反衝擊，全殲突入之敵，恢復了原陣地。經過十餘個小時的阻擊、反擊、出擊等連續的拉鋸戰，挫敗了蔣軍的進攻，鞏固了陣地。

戰鬥持續至下午14時，敵已遭到重大傷亡，無力攻擊。軍師兩級抓住有利戰機，令二梯隊75師和74師221團加入戰鬥。75師以最快速度直插敵側後，與74師將敵團團圍於五裏墩、查山頭、老旗千、朱村、雙池塘等方圓不足五、六平方公里的橢圓形山窪裏。15時總攻開始，25軍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敵猛烈壓縮攻擊，頓時灣沚上空硝煙翻滾，隆隆的槍炮聲、繳槍不殺的喊聲，交織迴盪在山谷中。敵四面受挫，傷亡慘重。敵20軍軍長楊幹才率殘部向東北方向逃竄，被223團堵截擊斃。激戰2小時，將敵全部殲滅，共斃傷俘敵20軍、99軍兩個團、保安4旅、聯勤總部等官兵2.5萬餘人，創造了一個軍殲滅一個軍的範例，受到總前敵委員會的嘉獎。

灣沚戰鬥後，武廣臣率領3營隨部隊向郎（溪）廣（德）山區實施大追擊，配合我東路兵團成功全殲南京、鎮江南逃之敵。5月20日，進駐鎮江擔負警備任務。

5月12日上海戰役打響。武廣臣原以為輪不到他們參加了，幾天後卻接到命令，他們隨部隊坐火車到崑山集結。到達後，25軍接替23軍，擔負由楊家引佔領進攻出發陣地，向東攻擊，切斷寶山、吳淞之敵的聯繫後，然後向寶山、吳淞口進攻的任務。

3營受領任務後勘察地形時，武廣臣暗自選好了路線，擬帶領部隊從前沿通往縱深的一條小河，穿過敵設置的三道鐵絲網，向莫家宅穿插，配合正面攻擊的1營消滅前沿陣地的蔣軍。團首長批准了武廣臣的計劃。

25日夜，他帶着7連，貼着河坎隱蔽前進，用剪刀把橫拉着的三道鐵絲網剪斷，部隊從鐵絲網下面鑽了過去。河水不深，他們就順着小河前進。　　

武廣臣帶着7連插到了正面蔣軍的背後，這裏正是1營要攻下的堡壘。3營戰士摸到蔣軍子母堡羣的入口處，只聽到碉堡裏的蔣軍在那裏調笑，有的還發出呼嚕聲。武廣臣命令爆破手把炸藥包安放在每個地堡上，就招呼部隊退回小河裏。等1營發起進攻，這邊轟隆一聲，蔣軍的一個子母堡羣便被掃光了。1營衝上碉堡羣，跟3營匯合在一起。

26日凌晨3時許，吃到甜頭的武廣臣率領3營沿羅店至寶山公路，繼續大膽向敵縱深推進，直抵寶山城下。當得知蔣軍已經向吳淞方向潰退，吳廣臣指揮部隊以“滲透戰術”，全營成一路縱隊在蔣軍鋼筋水泥地堡羣中間勇猛穿插，適時給敵以致命打擊，使守敵不戰而潰逃。

武廣臣看了一下戰場形勢，發現一大隊蔣軍官兵正向虯江碼頭方向潰逃，與眾多軍官眷屬擁擠一團，人聲嘈雜，車、馬、炮和步兵亂糟糟的只顧向前跑，卻怎麼也跑不快。武廣臣判斷這些蔣軍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企圖登船逃命。遂將3營兵分兩路：他帶領7連去把他們迎頭攔住，其餘部隊抄他們的後尾。

吳廣臣帶着7連抄近路趕到蔣軍前面，架起機槍迎着蔣軍一頓猛掃，把跑在最前面的蔣軍打翻在地。蔣軍想往後退，又被3營的8、9連拉開的火網壓住，也退不成了。一大堆蔣軍就這樣在在碼頭上擠成了一團。

3營一面開火，一面大喊：“你們被包圍了，繳槍不殺！”

那堆潰軍中立刻作出了反應：“別打槍，我們投降。我們可以商量商量。”

武廣臣高聲叫喊：“只要你們放下武器，我們便可以保全你們的性命。如果還想耍陰謀詭計，你們睜開眼看看，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我們的機槍不是吃素的。”

蔣軍發出了一片回聲：“我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蔣軍派出的代表同3營的2名副連長在一起商定，由蔣軍按班、排把槍成捆好，把槍栓卸下來，由3營的人來收繳。

“好，好，就這樣。”

蔣軍代表和3營代表帶着戰士走進蔣軍堆裏，先把槍栓收繳了，再讓蔣軍把機槍、步槍都挑運到指定的地方。事後清查，3營四百多人竟抓了八千俘虜。

與此同時，220團和222團1營佔領了吳淞要塞，切斷了蔣軍的海運退路，為攻克上海創造了有利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