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劉宗義:軍方期望更中立,“巴鐵”將怎樣面對中國?

由 慕容亦凝 發佈於 綜合

導讀:近日,巴基斯坦政局動盪,反對派聯合陣營對現任總理伊姆蘭·汗發起了不信任動議。伊姆蘭·汗政府陷入危機,而他本人也成為巴基斯坦歷史上首位遭國民議會罷免的總理。以“專注民生建設”形象示人的伊姆蘭·汗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就此,觀察者網專訪了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中國與南亞研究中心秘書長劉宗義。

觀察者網:伊姆蘭·汗於2018年8月18日宣誓就任政府總理。而自2018年大選以來,巴基斯坦國內反對黨常以選舉舞弊為由,要求罷免伊姆蘭·汗。近期,這些反對勢力越發活躍。對此,伊姆蘭·汗曾多次表示有外國勢力藉助反對派造勢,意圖介入巴基斯坦政局。在您看來,為什麼當下這些反對派格外活躍?

劉宗義:其實巴基斯坦國內政治鬥爭一直很激烈。當時伊姆蘭·汗也是作為反對派勢力,在軍方的支持下上台的。他上台之後,以反腐為名對納瓦茲·謝里夫家族及穆盟(謝里夫派)、布托家族及巴基斯坦人民黨等反對派勢力窮追猛打。這就使得這些反對派勢力早就聯合起來了。

伊姆蘭·汗上台之後,他把經濟發展的重心轉移到民生領域,這主要是出於拉選票的考慮。這兩年,巴基斯坦的民生領域方面取得了一些進展,特別是在我們中國的支持下。但總體來看,伊姆蘭·汗上台之後巴基斯坦經濟形勢不是太好,而到了新冠疫情之後,更是如此。在疫情之下,中巴經濟走廊的一些項目雖然還在持續推進,但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除了新冠疫情之外,巴基斯坦的經濟政策遭遇國情掣肘也是一個原因。因為巴基斯坦這個國家的經濟是封建大地產製基礎上成長髮展起來的資本主義經濟,而納瓦茲·謝里夫家族、布托家族就是大地主大資本家的代表。伊姆蘭·汗上台之後推行的發展民生政策與這種社會經濟結構不契合,於是自然遇到種種掣肘。

當地時間4月8日晚,伊姆蘭·汗電視講話,視頻截圖

現在,巴基斯坦國內的通脹水平比較高,最近又趕上俄烏衝突,石油、天然氣以及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很快,波動很大,在這些因素刺激下,很多老百姓生活非常困難。所以反對派趁此機會要把伊姆蘭·汗推翻。

實際上從去年年底開始,伊姆蘭·汗的支持率就明顯下降。因為去年年底,他所代表的正義運動黨在開伯爾-普赫圖赫瓦省,也就是他們的大本營的選舉當中就失利了。

然後在軍隊直接管轄的地區的選舉當中也失利了。這説明軍方可能不支持他了。而需要注意的是,軍方在巴基斯坦政治中發揮着關鍵作用。

再一個跡象是前段時間伊姆蘭·汗訪問俄羅斯,他是在普京在烏克蘭採取特別軍事行動之前去的,然後見普京的時候,正好是普京採取行動之後幾個小時。實際上當時伊姆蘭·汗出訪前巴基斯坦國內很多人對此是反對的。前幾天,巴基斯坦陸軍參謀長巴傑瓦發表了講話,他談到俄烏衝突的時候,形容俄羅斯是“入侵”了烏克蘭,所以軍方跟伊姆蘭·汗的立場差別比較大。

觀察者網:伊姆蘭·汗點出的“外國勢力”在此次不信任動議中發揮着怎樣的作用?此前,伊姆蘭·汗也舉出過一份信件作為證據,其中一位美國官員提到,如果伊姆蘭·汗下台,美巴關係將有改善。

劉宗義:“外國勢力”也是一個輔助因素,但不是主要因素。美國方面不喜歡伊姆蘭·汗,因為他在姿態上比較反美,明顯傾向中國。伊姆蘭·汗在阿富汗問題上對美國的批評也非常激烈。

當然他公開講希望在中美之間保持中立,在中美之間充當一個橋樑,但是他的言行明顯傾向中國。而軍方則更加希望在中美之間保持中立,所以他們在這個問題上有差別。失去了軍方的支持,伊姆蘭·汗不能保住總理的位置也在意料之中。

巴基斯坦《論壇快報》報道截圖


觀察者網:剛才您提到軍方的態度傾向於中立。依照此前的歷史經驗,儘管巴基斯坦政權不斷更迭,但中巴關係堅如磐石。這次的政局變化會對中巴關係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按照慣常的認識,由於印度的擴張野心始終存在,中巴之間的全天候關係不會改變。您贊同這種看法嗎?

劉宗義:中巴關係牢固,印度是一個因素,另一個因素則是我們一直執行不干涉巴基斯坦內政的政策。即使伊姆蘭·汗下台,中巴關係的基礎也不會受到觸動。政府輪換可能會造成政策的變動,特別是經濟政策的變動,在中巴經濟走廊建設的問題上,也可能會有一些政策調整。但總體上,中國與巴基斯坦其他政治派別也有過很好的合作,所以大趨勢不會改變。

觀察者網:除了巴基斯坦之外,斯里蘭卡、尼泊爾等國也陷入了一定的政治經濟危機。而印媒對此隔岸觀火。《印度斯坦時報》記者還撰文指責,“一帶一路”是將巴、斯、尼三國推入連鎖危機的根本原因。這種觀點荒謬在哪裏?

劉宗義:這是趁機抹黑中國。實際上這些國家,特別是巴基斯坦和斯里蘭卡,它們陷入債務危機同自身的經濟制度是有很大關係的,這是深層原因。

以巴基斯坦為例,它的經濟建築在封建大地產製之上,然後疊加上資本主義制度,其國內的大地主、大資本家逃税漏税非常嚴重。所以巴基斯坦一直是財政赤字,國家治理能力太弱,收不上税來。國會議員們大部分都是大地主,你想讓他們討論修改税法,讓他們納税,無異於與虎謀皮。

城市裏的富裕階層大部分也不交税,而且他們有錢也不存到巴基斯坦國內,大部分都存到中東或者是歐洲國家的銀行裏邊,很少對國內進行投資。

除了税收問題之外,它的進出口貿易長期是一種逆差狀態,這主要是因為巴基斯坦經濟過早地去工業化。所以它的進出口貿易一直是入超狀態。富裕階層大量進口消費型商品,而不是生產型商品,對經濟造成了負面影響。所以我們會看到巴基斯坦的債務危機是週期性的。

斯里蘭卡更是這樣,在南亞來説,它的人均GDP還算比較高的,但是它也是一個落後的發展中國家。它實行西方式的社會福利制度,教育、醫療等全是國家財政支出的,它又沒有特別優勢的出口創匯項目,而其旅遊業收入和海外勞務收入近兩年又因為疫情的衝擊鋭減。

斯里蘭卡總統迎接首批中國援斯新冠疫苗(新華社照片,科倫坡,2021年3月31日)

斯里蘭卡的經濟增長模式是債務融資型增長模式。特別是在經歷猛虎組織的叛亂後,馬欣達·拉賈帕克薩時期的斯里蘭卡大幅舉債,以此推動國內的基礎設施建設和經濟發展。但中國的債務只佔9%左右,我們並不佔大頭,西方國家是佔大頭的。

而最近的俄烏衝突,對石油、天然氣價格衝擊很大,於是矛盾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因為它發電需要石油、天然氣的大量進口,而它現在沒有外匯了。

還有美國加息也對巴基斯坦和斯里蘭卡的經濟危機造成了影響。多重因素疊加,外加上這些國家本來底子就弱,債務危機就會週期性地爆發。正好現在是一個爆發點,所以顯得特別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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