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2月24日上午11時許，俄羅斯總統普京宣佈將於烏克蘭東部頓巴斯地區發起“特別軍事行動”，隨後，烏克蘭首都基輔、第二大城市哈爾科夫、南部港口城市敖德薩等多地傳出爆炸聲。據央視新聞，烏克蘭國家邊防局和內務部表示，包括裝甲車在內的俄羅斯軍事裝備已越過國境線，進入切爾尼戈夫州、蘇梅州、盧甘斯克州和哈爾科夫州。
瀏覽着社交媒體上雪片般的壞消息，背井離鄉的頓涅茨克人米哈伊爾·佩爾武申獨自一人呆坐在位於烏克蘭中西部城市文尼察的家中。
“2014年的戰爭在規模上更小，只是來自（頓巴斯地區）一個方向，但激烈程度不亞於這一次，更重要的是，頓巴斯是我的家鄉——我難掩心中憤怒。”米哈伊爾告訴澎湃新聞，這一次，他與8年前同樣憤怒。
生於頓涅茨克的米哈伊爾有着俄羅斯族血統，來自一個政治觀點極其“撕裂”的家庭：他的父親早年就已移居俄羅斯，母親是蘇聯的追隨者，而他本人則堅定維護烏克蘭的國家統一。
米哈伊爾在頓涅茨克國立大學接受高等教育，但2014年“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自行宣佈獨立後，為了逃避戰亂，他獨自一人前往基輔投奔親戚，此後，他與支持頓涅茨克獨立的母親徹底分道揚鑣。目前他在已經部分搬遷至文尼察的頓涅茨克國立大學繼續讀書。
“80歲的奶奶正努力平復心情”
24日，烏克蘭多地傳出爆炸聲，社交媒體上流傳的一些信息顯示米哈伊爾所在的文尼察也遭到了襲擊，但他表示自己尚未感受到有明顯襲擊。
米哈伊爾指出，在距離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較近的邊境地區，人們可能已經停止了工作，但是文尼察作為烏克蘭最中心的城市，基礎設施目前仍在運轉，超市、雜貨店、飯店等尚在營業。但大多數人還是難掩恐慌，開始囤積物資。
“ATM機前已經排起了長隊，人們都在等着取錢。在貨幣兑換點也有很多人，因為大家想趕緊把錢換成美元、歐元等硬通貨。”米哈伊爾説道，自己早上也買了一些水、食物和基本的必需品，“以防真的發生不測，”但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上過街，只能一個人坐在家裏。
據文尼察當地媒體報道，文尼察地區國家管理局網站24日發佈了一份避難所清單，城市居民可以在必要時躲藏，清單內包含1200餘個地址，場所種類包括地下通道、地下倉庫、住宅樓的地下室，以及部分咖啡館和俱樂部。文尼察市市長也已提醒民眾，在城市警報系統發出命令後，居民有必要立即前往避難所。
除此之外，文尼察也在調動軍事力量保護城市關鍵基礎設施。文尼察當地政府表示，各個社區已經準備好接受來自遇襲地區的傷員及難民。一些志願者主動前往血液中心獻血，當地一些企業家已準備好為軍隊和平民提供免費援助，在社交網絡上，醫生們也開始提供免費的在線諮詢。
不過，在像首都基輔這樣的關鍵城市，各類聳動傳言已滿城風雨，人們的恐慌更為空前。在與父母斷了聯繫後，米哈伊爾唯一的牽掛就是身在基輔的奶奶。接受採訪之前，米哈伊爾剛剛與奶奶通了電話，兩人互相確認了安全，在一片兵荒馬亂中感受到了彼此慰藉。
“奶奶現在還好，但我能感受到，她正努力讓自己平復心情。”在電話中，這位出生在二戰炮火下的80歲老人強裝鎮定，安慰着身在遠方的米哈伊爾。米哈伊爾奶奶所居住的地方並沒有遭到襲擊，但他擔心戰況隨時可能改變。“雖然她身邊也有些其他的親戚，但是沒有誰能真正保護她，我們只是平民百姓。”
24日上午普京宣佈俄羅斯開始對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後不久，基輔傳出了一系列槍聲和爆炸聲。美國有線電視台（CNN）記者從現場報道稱，聽到了七到八次劇烈爆炸。社交媒體上流傳的視頻顯示，基輔有大量居民躲入地鐵站避難，一些驚慌的民眾聚在街上祈禱。
美聯社24日援引美國高級國防官員報道，在襲擊的前幾個小時內，俄羅斯向烏克蘭共發射了大約100枚導彈，主要是短程彈道導彈，但也包括中程彈道導彈、巡航導彈、地對空導彈和海上發射導彈。基輔市政府發出防空警報，通知所有人立即前往民防避難所避難。
“從18到55歲的男人都收到了徵召令”
在米哈伊爾的老家頓涅茨克，除了支持獨立的母親外，他當年的一些朋友和熟人依然留在那裏。這些處在戰線另一邊的人一樣面臨着危險。
“據我所知，那裏的男人從18到55歲都收到了徵召令，需要向民兵組織報到，參加武裝。比如我在那裏有一個醫生同學，他就被‘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政府強制徵召，目前很可能在交火線附近與烏克蘭政府軍戰鬥。另一個30歲出頭的朋友也有類似遭遇，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意願，只能服從命令參與對烏政府軍的敵對行動。”米哈伊爾説，“當然，我能區別那些被強迫為分離勢力服務的人和自願為他們作戰的人，我不會怪罪我的朋友。”
俄軍進攻後，英美等西方國家強烈譴責了俄羅斯，並紛紛宣佈實施金融制裁。然而，美國官方已經公開表示，不會向烏克蘭派出地面部隊。烏總統澤連斯基則向西方盟國發出警告稱，如果不援助烏克蘭，戰爭會在下一個國家爆發。
“歐美不會為我們打這場戰爭。”米哈伊爾對歐美的實質性援助不抱期望，在他看來，烏克蘭只能咬牙獨自面對這一切。
在俄羅斯對烏克蘭發起“特別軍事行動”後，波蘭、愛沙尼亞、拉脱維亞和立陶宛等國在北約第四條的框架下，在聯盟內部就其安全關切發起了磋商。根據北約協議第四條，成員國可以將議題提請北約理事會（北約的最高決策機構）關注，並與北約成員國進行磋商。該條款觸發後，經成員國對議題的磋商，可能導致某種“代表聯盟的聯合決策或行動”。
“現在烏克蘭除了那些已經被動員的專業軍人，確實有成千上萬的志願兵，歐洲人可能覺得我們自己可以搞定。”米哈伊爾説，“不過這很難，我們和俄羅斯有很長的邊境，他們可以從三面襲擊我們，我也不確定，但是我想除非是俄羅斯丟核彈，我們還是可以面對這一切的。”
據美聯社報道，美國國防高級官員稱，俄羅斯正沿着三條軸線推進：從克里米亞到赫爾松，從白俄羅斯到基輔，從烏克蘭東北部到哈爾科夫。這場危機何時結束？對此，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24日表示，俄羅斯“特別軍事行動”持續的時間將由普京親自決定。
“如果一場戰爭中出現了核武器，那這場戰爭絕對不再是烏克蘭一國的事，全世界都會牽涉其中。”米哈伊爾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