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146年首次修改，日本為何要下調成人年齡？

今年年初，以17歲到19歲之間的青年為對象，日本財團對日本、美國、英國等6個國家進行了名為“18歲意識調查”的民調，日本只有27%的受訪者認為自己是成年人，在這6國中比例最低。

此外，日本年輕人中“對未來充滿期許”的比例也在調查的6國中最低，但“對每日生活感到不安或憂鬱”的比例卻高達65.3%，在6國中位列第一。

日本財團在發佈調查結果的同時表示，“日本年輕人對未來的焦慮和無助已經凸顯出來，除了政府和學校可以多加支持，也希望成年人可以開始思考如何建立一個充滿希望和期待的社會，並將此傳達給年輕人。”

無論日本青年自我身份認知如何，經過至少7年的爭論和法律程序，今年4月1日起，日本法定的成人年齡將正式由20歲下調至18歲，此次下調約有超過200萬日本人加入成年人羣體。

日本，富士山下的湖邊，一羣日本中學生正在晨練。圖/IC photo

時隔146年首次下調成人年齡

此次修改是日本自1876年以來時隔146年首次修改成人年齡。但其實在日本，圍繞成人年齡的討論由來已久。

2014年5月，日本國會眾議院通過《國民投票法》修正案，將修憲公投的投票年齡從20歲下調到18歲。2015年6月，日本國會參議院通過《公職選舉法》修正案，將選舉投票年齡從滿20歲下調到滿18歲。

據日本政府官網介紹，投票年齡下調，與國民生活相關的《民法》中成人年齡的設定也引發討論。

2015年，日本執政黨自民黨議員討論修改成人年齡。《日本時報》報道截圖

據《日本時報》報道，支持者認為成人年齡的下調政策已經是姍姍來遲，其下調無疑會調動更多青年參與社會活動，而反對者則認為，日本缺乏支持年輕人獨立的社會系統，因此將18歲設為成人年齡只會使得該羣體更加脆弱。

最終在2018年，日本政府通過《民法修正案》，成人年齡下調至18歲，並於今年4月1日正式實施。據日本《民法》的法定定義，成人年齡意味着“一個人可以單獨簽訂合同的年齡”以及“不再受到父母監護的年齡”。他們將不再需要父母的同意，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簽訂合同。

此次修改賦予了18歲、19歲的羣體若干新的權利，但仍有些限制。他們能在沒有監護人同意的情況下籤訂信用卡、手機和貸款等合同，可以取得註冊會計師和法律、行政等方面的國家職業資格認證，也可被選為陪審員，可辦理有效期十年的護照等。此外，女性法定結婚年齡也因此由16歲上調至18歲，男女結婚年齡一致，均從18歲起可以結婚。

不過，吸煙、飲酒、參與競馬公營賭博等行為的最低年齡仍維持在20歲。

《朝日新聞》評價道，《民法》此番修改並不代表18、19歲的人羣真正完全成年，他們仍處於少年與成人之間模稜兩可的過渡期。

下調原因：反映年輕人的訴求、促進經濟和打擊青少年犯罪

日本媒體分析稱，日本政府最終決定下調成人年齡的原因主要有三個方面。

2015年日本下調選民投票年齡後，據日本總務省推算，第二年（即2016年）新增240萬選民，新華社報道也援引分析指出，降低投票年齡有助於在政治中更多地反映年輕人的意見。

下調日本《民法》中法定的成人年齡的相關討論本是因下調選民投票年齡而起，其原因也與推動反映年輕人訴求有關。

《朝日新聞》指出，成人年齡下調是有意結束日本的“銀色民主主義”的一種努力，即改變決策大多由65歲以上的高齡者決定的政治局面。在日本，年輕人的投票率遠低於高齡者，因此，參與選舉的議員為贏得選票，會推動更多取悦這一羣體的政策，這對日本全國以及日本的未來都不利。

日本阪南大學流通學院教授洪詩鴻在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指出，成人年齡的下調可以在政策上多反映一些年輕人的訴求，但年輕選民或比較容易接受激進的保守訴求，符合執政黨推行一些例如修改憲法等激進法案的需要，從而帶來負面影響。

當地時間2022年1月10日，日本，20歲的女子穿着和服，參加成人儀式。圖/IC photo

其次，在日本少子老齡化加劇的形勢下，下調成人年齡旨在讓年輕人儘早參與經濟活動，為社會注入活力。3月31日，日本官房長官松野博一在記者會上也講道，“（成人年齡下調可以）鼓勵年輕人積極參與社會（活動），發揮主體作用，給社會帶來巨大活力，意義重大。”

洪詩鴻分析道，18歲以上的年輕人都可獨立簽署經濟、購物等合同，這對提升經濟有一定幫助，但促進效果並不會很大，而且也有負面隱患，年輕人在簽署各類經濟消費合同時或被誤導，捲入高利貸等。

據新華社報道，新加入成人行列的18、19歲人羣將失去此前享有的“可取消未經監護人同意所簽訂合同”的法律保護。一些家長擔心他們可能成為惡劣商家的目標，陷入過度消費陷阱。

另一方面，成人年齡下調也是為了打擊青少年犯罪。《民法》修改的同時，針對青少年犯罪的《少年法》也有所修改。儘管刑事案件中，《少年法》針對的青少年仍為20歲以下，但18、19歲的青年會被視為“特定少年”，可將青年罪犯送交至檢察官的犯罪行為範圍大幅度擴大，對這部分青年的犯罪行為處理將更接近成年人。

另外，日本媒體此前並不可以公開20歲以下青年罪犯的姓名和照片，新規實施後，這項禁令將不再適用於18歲和19歲的青年罪犯。

據《朝日新聞》報道，日本青少年的刑事案件發生之際，經常有針對《少年法》的批評。《少年法》本是為了保護並改造青年罪犯，只有在極其惡劣的罪行下，20歲以下青年罪犯才會受到和成年人一樣的處罰。

但是，近年來，日本輿論普遍認為，在現代社會18歲和19歲的青年與成年人並無二致，這部分青年被匿名保護，對其打擊效力不夠，沒有考慮到受害者的心情等。應該讓年輕人更早一點像成年人一樣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輿論漸佔上風。

鏈接：各國成人法定年齡

在介紹成人年齡下調的具體政策時，日本政府官網寫道，成人年齡為18歲在世界各地都是主流，這也被日媒列舉為日本下調成人年齡的原因之一。

在中國，成人的法定年齡便為18歲，法國、意大利等所有歐盟成員國也皆是如此。但世界各國和地區文化習慣和社會環境不同，其成人年齡界定也不盡相同。

在伊朗，女性成人年齡為9歲，男性為15歲。在英國的蘇格蘭地區、古巴、越南等國，法定成人年齡為16歲，韓國成人年齡則為19歲，在洪都拉斯、巴林等國則為21歲。

此外，世界各地對成人年齡的定義也存在不同的標準。在美國大部分州，雖然18歲是法定成人年齡，也是服兵役和就業的年齡，但美國還有一個“合法執照年齡”（legal age of license），為21歲，只有達到該“合法執照年齡”的成人才可以飲酒、投票或駕駛。

在韓國，2011年法定成人年齡由20歲調至19歲，19歲韓國公民可參與投票，但18歲便可工作、駕駛汽車、結婚，而根據韓國刑法，14歲韓國公民便為成人，需要承擔刑事責任，在犯罪時會受到司法懲處。

新京報記者 侯吳婷

編輯 陳靜 校對 柳寶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