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今日話題:風氣越來越“左”,在美華人遭遇“種族主義逆向歧視”?

由 秋長紅 發佈於 綜合

  美國大選愈演愈烈,最近一個站隊趨勢是越來越多的華裔正倒向立場保守的特朗普。這與6月下旬,在美華人遇到兩件重大不順心的事有關:其一是就業方面,英特爾等三十個科技公司承諾要促進多元化,在硅谷佔據優勢的華人羣體擔憂職位被非洲裔、西班牙裔取代;其二,美國最高法院判定德州一所大學特別挑選一些少數族裔學生入學的做法是符合憲法的,在教育方面有優勢的華人同樣有利益受損之虞。美國搞這種明顯有左派色彩的多元化,是不是讓華人遭遇“種族主義逆向歧視”?

  要點速讀1由於要優惠“弱勢羣體”,勢必會犧牲包括華人在內的亞裔的利益,這是一個並不複雜的推論。2從美國教育界多元化做法來看,有理由擔憂華裔會遭遇隱性“種族主義逆向歧視”。站在華人角度,為硅谷“多元化”趨勢感到擔憂是很正常的

  前些天,一篇題為《74%的亞裔員工或被解僱?奪走教育只是開始,拿掉你的飯碗才是目標,看種族主義左派的高歌猛進》的微信文章在海外華人圈中熱傳。文章宣稱,“Intel, airbnb,box等30科技公司開始搞AA了!他們今天‘接受’奧八(即奧巴馬,編者注,下同)的建議,公開承諾設立‘多元化’(diversity)僱工的目標,最終讓僱員組成和社會人口組成一致。目前,非裔和拉丁裔佔高科技公司僱員的9%,遠低於(社會)人口的33%。亞裔相對的數字是27%和7%。膚色太重要了!批(披)一張深色皮,上大學低300分,找科技工(作)也不用刷題。老中隨便進高科技公司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這裏説的AA,指的是“平權法案”(Affirmative Action),是美國人經歷了上百年的消除種族歧視鬥爭後,實行的一系列防止對“膚色、宗教、性別或民族出身”等少數羣體或弱勢羣體歧視的法律。然而在實行中,出於補償心理或對實質公平的重視,“平權法案”往往以一種“積極平權”的姿態出現,在就業、教育等種種方面,對處於弱勢的少數族羣(一般指女性或少數裔)給予優惠性差別待遇,如入學的種族配額及選舉的性別配額等。所以,乾脆把Affirmative Action直譯為“扶持行動”,也許更為貼切。

  硅谷越來越重視非洲裔和西班牙裔的比例,很多華人認為這損害了自己的利益

  對於作為少數裔的海外華人來説,“平權法案”在歷史上是有積極意義的,以“排華法案”為代表的歧視性現象到今天也未完全絕跡。不過隨着時代進步,華人已經不太需要這個“平權法案”了。因為隨着教育、就業等重要領域確實越來越講究機會平等,由於華人重視教育的傳統,以及在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等熱門領域(即通常説的STEM四大熱門理工學科)又頗有天賦,使得華人在學習、就業競爭中往往脱穎而出(當然,這方面有優勢的不止華人,大多數亞洲裔都表現得不錯),已經成為“強勢族羣”。這時候,“平權法案”就是壞事了,由於要優惠“弱勢羣體”(一般指的是非洲裔和西班牙裔美國人),勢必會犧牲包括華人在內的亞裔的利益,這是一個並不複雜的推論。

  而硅谷,是亞裔尤其是華裔、印度裔佔據優勢的典型地區,正如流傳文章説的那樣,亞裔在僱員中佔據的比例達到了27%(谷歌達到了32%),但社會整體人口只佔7%。如果真如流傳文章所説——“‘多元化’僱工的目標是最終讓僱員組成和社會人口組成一致。”那麼這個“74%的亞裔員工或被解僱”確實就不是危言聳聽了,從27%降低7%,可不就相當於要開除74%的員工?

  那麼,這些硅谷公司果真要對亞裔“大開殺戒”嗎?

  對於這些硅谷公司,有理由相信他們是為了解決真實的問題,而不是為了“政治正確”大搞多元化

  亞裔工程師在硅谷佔據優勢,自然是因為他們表現優秀,高科技公司目的也是為了賺錢,可不是為了做慈善才招這麼多亞裔進來。要是真把亞裔比例從27%降低到7%,不可能不會影響到這些公司的業績。所以,宣傳這種恐慌論調的人,需要給硅谷公司一個減少亞裔人口的理由——答案是“奧巴馬逼他們這麼做的”。作為上任伊始就被打上“社會主義”標籤的奧巴馬,實際立場並不是那麼左,而更像是一個温和中間派,但由於黑人總統的身份,平權行動與多元化的“鍋”就只能扔給他了。一些人甚至猜想奧巴馬會許諾給予這些宣佈要多元化的公司某些好處。這種想法自然是太過陰謀論了。

  相對合理一些的猜想,是認為這些科技公司管理層中了“左派”或“自由主義”的毒,“沉醉於進步主義的精神自嗨”,所以在硅谷大搞多元化,以迎合政治正確。這個猜想有一定道理,看過美劇《硅谷》的人就知道,硅谷上上下下都是把“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讓世界更美好)”掛在嘴邊的,他們期待的並不只是創造出賺錢的科技產品,而且希望能促進人類進步。在這種情形下,對LGBT(性少數人羣)權益無比支持的硅谷,對“政治正確”的多元化的支持就是理所當然了。

  不過在如今,“政治正確”是個很有爭議的詞彙,硅谷人士也明白這一點。因為何為“政治正確”是很不容易説清的,犧牲亞裔乃至白人的利益來迎合非洲裔與西班牙裔,這是説不通的。但硅谷對於大搞“多元化”,有一個很堅實、也很實際的“政治正確”的理由,就是要消除“無意識偏見”(unconcious bias)。所謂“無意識偏見”,指的是在招聘、晉升等過程中由於一些無意識的偏好、習慣形成的偏見。例如,一個華人招聘主管可能因為想招一個華人老鄉,而拒絕了一個能力差不多甚至更好的墨西哥裔人,這未必是故意歧視這個老墨,但屬於典型的“無意識偏見”。許多硅谷人士認為,硅谷的男性工程師比例高,白人和亞裔比例高,固然有這些人表現優秀的原因,但也有“更願意招聘與自己相似的人”的因素在內。他們認為這是不合理的,這讓很多優秀女性和少數裔未能與主流羣體享有平等的招聘、晉升機會。在硅谷認識看來,排除“無意識偏見”,不僅是“正當的”,而且是一個“有好處”的決策。

  一些華人在白宮網站請求“讓NBA和NFL變得多元化”。嚴格來説,把消除“無意識偏見”與這種明顯大個子的運動進行對比,有些欠妥

  另一個搞多元化的理由則更加實際,很多硅谷公司相信,多元化能促進公司的業績,因為多元化的招聘能讓公司變得更有活力,形成更好的氛圍,研發出更好的產品。這些説法並不是虛無飄渺的,比如公司增加女性能更好地開發出針對女性的產品,比如招聘一個黑人能更好地理解黑人消費者的需求,這些價值並不是招兩個優秀的白人男性軟件工程師就能取代的。多元化能促進團隊活力和效率也是有依據的,比如一個研究指出,3個不同族裔的人湊在一起解謎題,效率要比3個白人湊在一起來得高。

  當然,“多元化”的效果不可能真的像吹的那麼神。如果要招一個軟件工程師,若來應聘的非洲裔或西班牙裔能力確實不夠,那硅谷也是不會要他的。事實上,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些硅谷高科技公司,從未承諾多元化的目的是讓員工構成“最終讓僱員組成和社會人口組成一致”。而之所以會公開僱員的比例,是因為這樣做可以用來評估多元化實施的進程,但不可能會有一個招聘比例的硬性指標。以早早就宣稱要致力於多元化的谷歌公司為例,2015年穀歌招聘的員工中有4%是非洲裔,5%是拉丁裔,雖然比谷歌現有的比例要高,但並未達到社會人口的比例。

  而且,這些科技公司搞多元化的方法,也並不是刻意在招聘中有所優待,而是加強培育非洲裔、西班牙裔人對科技行業的興趣,加強對潛在員工的培訓。所以,不管是“74%的亞裔員工或被解僱”,還是説“科技公司不再招亞裔員工”都是過於擔憂了。

  谷歌公司發佈的多樣化報告,其實變化的步伐並沒有邁得很快,招聘的非洲裔和西班牙裔人數只是略有增多

  然而參考美國教育界的多元化做法,有理由擔憂華裔會遭遇隱性“種族主義逆向歧視”

  那麼,以此就可以放心華人在美國不會遭到不公平對待了嗎?也並不是這樣。不妨考察一下在教育領域的情況,有一個對比非常明顯的例子:加州1996年實行了一個法案,禁止州政府機構在僱傭公務員、簽訂公共服務合同和公共教育中考慮種族、性別和族羣因素,所以,加州的公立大學是不能給少數族裔“加分”或“優待”的,這使得重視教育、擅長學習的亞裔在公立大學中的人數比例大幅增長,達到了接近40%,而亞裔在加州的人口只有15%。而相反,長期推行“平權法案”,能夠給予非洲裔、西班牙裔加分的東北部“常青藤”名校,如哈佛,其招收的亞裔比例長期以來只有20%左右,甚至還有所降低。這表明,“多元化”若長期實行,對於亞裔的利益確實是有損害的。而教育界實行“多元化”的理據,與科技界並沒有太多區別,讓學生的人口結構變得多元化確實會給學校在多方面帶來好處,名校普遍不願意只考慮成績來招人。

  美國最高法院判定德州一所大學特別挑選一些少數族裔學生入學的做法是符合憲法後,一些華人進行了抗議

  不要説對於華人,對於普通美國民眾來説,這種做法也是很有爭議的,據蓋洛普公司的一項調查,2/3的美國人認為應該只以成績論英雄,1/3認為應該給少數裔以優待。但對於精英人士,並不這麼想,像加州這樣的地方,即使實行了不能給少數族裔“加分”或“優待”的法律,在招生過程中也會受到“平權法案”的隱性影響,一些學校就是不願意有太多“非常類似”的“書呆子中國人”,而寧願要一些“課外活躍”的黑人,即便這些差別實際上並不明顯。

  所以,硅谷的“多元化”趨勢到底會不會讓華人利益受損,非常值得打一個問號。

  “多元化”在美國招致如此大的爭議,與社會分裂有極大的關係,精英階層與普通民眾在太多的看法上有所不同。同樣的問題在我國也有所反映,“該不該給貧困學生、西部省份學生予以招生上的優待,以至於讓東部學習更好的學生利益受損”,像這樣的問題也是同樣棘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