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和止損：巴菲特價值投資容易被忽視的部分

在A股剛剛經歷史上最差的一季報之後，大洋彼岸的伯克希爾哈撒韋也公佈了慘烈的一季報，這家“股神”巴菲特掌舵的投資旗艦出現罕見鉅虧，淨虧損將近500億美元，相當於一個興業銀行的市值灰飛煙滅。面對鉅虧，巴菲特在股東大會上坦承，在抄底航空股上“犯了錯誤”。作為全球公認的投資巨擘，巴菲特頂着“股神”的光環坦然認錯，展現了巨大的勇氣。而這一認錯止損的動作，不僅不是價值投資的失敗，反而藴藏着這位“股神”長青的奧秘。對手握巨量現金儲備的巴菲特來説，未來的抄底佈局，遠比目前短暫的止損賣出更值得投資者關注。

認錯的勇氣：要裏子不要面子

由於疫情因素，今年一季報巴菲特鉅虧原本也在市場預期之中。畢竟數千億美元的資金體量“船大難掉頭”，加上巴菲特本人又是倡導長期持股的價值投資者，不可能快速清空手中持股，這些都是伯克希爾出現虧損的客觀原因。如果巴菲特死要“股神”名號的面子，他面對投資虧損完全可以舉出客觀原因，用“長線持有”為理由來安撫投資者，基本也可短期過關，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巴菲特選擇坦然認錯，而且已經用實際行動清空認為買錯的航空股，顯示了巨大的勇氣。 “股神”是外界對巴菲特的美譽，但從坦然認錯這一動作來看，巴菲特並沒有把自己當做是“神”，而是一個也可能犯錯的投資者，對一位已經取得公認巨大成就的老者來説，這一“認錯的勇氣”顯得尤其可貴。

對普通投資者來説，要承認自己投資犯了錯，還是在大庭廣眾下承認，本身就有一定的難度；更何況，這個錯誤還有全球市場大跌作為陪襯，許多投資者不僅不會承認做錯並賣出，還可能會繼續持有，甚至用加碼補倉來麻醉自己，等待翻盤“奇蹟”的出現。而巴菲特快刀斬亂麻式的認賠殺出，顯然和一般投資者的操作格格不入，但看錯之後勇於認錯，雖然面子上不好看，但卻減少了未來擴大錯誤的空間，可謂“丟了面子、賺了裏子”。實際上，巴菲特在歷年致股東的信和股東大會的發言中，也不止一次提到自己所犯的投資錯誤，包括他的伯克希爾，股神也認為當時收購以紡織業為主的這家公司是個錯誤。正是在一次次的認錯、糾錯過程中，巴菲特不斷進行反思，實現提升和突破。這個“認錯的勇氣”，無疑是許多投資者欠缺的。

價值投資也需要止損

當然，相比其它“認錯”的投資決策，巴菲特今年在航空股的認賠賣出，持有時間較短，二月底剛剛加碼抄底，四月份就火速清倉，和以往他倡導“長線持有”的價值投資理念存在相當程度的差異。用中國人熟悉的語境來説，就是所謂的“朝令夕改”，並不是一個褒義詞。但如果朝令有錯，夕改又有何妨？如果抄底的決策不夠周全，或者有不利於長期基本面的新因素出現，巴菲特作為資深的價值投資者選擇捨棄，也是可以理解的投資決策。值得關注的是，巴菲特此次清空的航空股，不僅僅是二月底抄底的部分，更包含2016年就已經開始買入持有的部分。這表明巴菲特對美國航空業長期預期不佳，並非短期投機的快進快出。

“價值投資也需要止損”，這是今年巴菲特用親身實踐給全球投資者上的最重要一課。“價格是你付出的、價值是你得到的”，巴菲特的價值投資之道，本質上是追求高性價比的投資，而非單純糾結於賬面盈利的多寡。特別是在今年全球市場遭遇百年罕見的疫情因素，許多公司的基本面出現突變，其中不乏產生長期深遠影響的因素，對部分原本不錯的公司來説，可能也會“倒在黎明前的黑暗當中”。對價值投資者來説，及時做出判斷顯得尤其重要，而不是“一次買入、終身擁有”的機械操作。當然，對巴菲特來説，虧損賣出在其投資生涯中不是第一次，但絕對不可能是大多數，否則就無從累積起目前驚人的財富。如果基本面和買入的時候發生完全相反的巨大變化，那麼及時止損一樣是價值投資的一環，甚至是不可或缺的動作。

“長期看好”和“等待時機”並不矛盾

對巴菲特來説，對航空股的清倉式賣出只是龐大的投資佈局中的一環，還有許多長線持有的品種並未隨股價下跌而賣出，依然踐行“長線持有為主”的價值投資理念。不過，值得關注的是伯克希爾公司居高不下的現金儲備，一季末現金及等價物達到1372億美元，再創歷史新高。顯然，巴菲特對美股的中期走勢還是比較謹慎的，並沒有因為三月底以來的強勁反彈而變為樂觀。雖然他表示長期看好美股，但卻認為“看不到任何有吸引力的機會可以去做”大規模的收購。在筆者看來，這二者之間並沒有本質上的矛盾，而是反映了被動投資和主動投資之間的差別。巴菲特所謂的“長期看好”，是看好美股作為一個整體，長期必然反映經濟增長的基本面，呈現反覆向上的螺旋式上漲。從這個角度來看，大跌之後逐步佈局指數基金，從長期來看勝算較大，巴菲特本身也持有相當部分的標普500指數基金。而“等待時機”，則是希望尋找性價比更高的價格，或者疫情導致的不確定性影響消除之後，再買入心儀的投資標的。

從辯證的角度看，正因為“長期看好”，巴菲特才願意持幣待購、等待合適的時機出手，否則應當從美股抽身而去，轉戰其它投資市場。這也是巴菲特減倉而不空倉，持有指數基金並強烈看好自己國家發展前景的根本原因。“長期看好”，實際上也是巴菲特堅持價值投資理念的根本，如果沒有過去數十年美股指數長牛，湧現出無數牛股，巴菲特投資事業的“長青”也是不可想象的，其投資理念也會成為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對A股投資者來説，巴菲特的認錯止損、價值投資無疑是值得學習的，而隨着A股改革的深入、治理結構的不斷改善，目前較低估值也有望成為孕育巴菲特式長期投資成功的土壤。儘管“股神”總有老去的一天，但不同形式尋求真實價值發現的價值投資理念，必然會在A股市場落地生根、長期深耕。■

特約作者 張俊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