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武漢光庭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光庭信息”）公佈了2021年年報。依據光庭信息發佈的年報顯示，其2021年營收4.32億元，同比增長了29.26%；利潤8226.88萬，同比增長了1.47%。總體上，光庭信息處於增收不增利的狀態。2017年-2021年，光庭信息的營收增速分別為11.16%、49.77%、25.46%、9.78%、29.26%。4年時間，營收從1.62億元增長到4.32億元，增長了2.67倍。而其利潤卻基本止步不前，光庭信息2017年利潤就達八千多萬，2021年還是八千多萬。
光庭信息營收與利潤情況
光庭信息於2021年12月在深交所創業板上市，原計劃通過IPO募資3.87億元，結果超募了近11億元，可見當時資本市場對其是比較認可的。
然而，在短暫的股價上漲之後，光庭信息的市值開啓了慢慢“熊途”。目前市值（截止2022年4月19日收盤）49.05億，相較於最高點已經跌去了超過50%。
光庭信息股價走勢
是什麼讓光庭信息在短短几個月時間，從資本市場的寵兒變成了棄兒呢？這需要從其本身的業務結構和業務模式來找原因。
一隻腳踏進了智能電動車的風口
首先來看看，光庭信息剛上市時為什麼受到資本市場的追捧。
光庭信息在近十年的發展歷程中，業務由車載導航系統逐漸拓展至車載信息娛樂系統、液晶儀表顯示系統、車載通訊系統、高級駕駛輔助系統（ADAS）、底盤電控系統、電驅動系統等領域。目前，光庭信息的業務主要有五個部分，分別是智能座艙、智能電控、智能駕駛、智能網聯汽車測試、移動地圖數據服務。客户主要包括兩類，汽車零部件供應商和汽車整車製造商。在汽車零部件供應上方面，其客户包括日本電產、延鋒偉世通、佛吉亞歌樂、電裝、馬瑞利、安波福、麥格納等；汽車整車製造商客户有日產汽車、雷諾三星、長安汽車等。
光庭信息業務體系
光庭信息業務營收分佈
智能座艙，主要提供分離式或一體化的智能座艙和車聯網解決方案，包括用户體驗（UX）設計和人機界面（HMI）軟件開發服務、儀表平台軟件解決方案、軟硬分離解決方案、虛擬化座艙整體解決方案以及T-BOX軟件解決方案。2021年，智能座艙銷售收入為1.77億元，較2020年同期增長56.17%，營收佔比達到了40.88%。
智能電控，主要為客户提供新能源電機控制器解決方案、電子助力轉向系統應用軟件開發服務、電子伺服制動系統應用軟件開發服務。2021年，光庭信息的智能電控業務營收5842.81萬元，較2020年同期下降了26.04%。需要指出的是，智能電控業務下降，是受主要客户日本電產的組織架構調整帶來的短期波動，2022年基本就能恢復增長態勢。2021年，智能電控業務收入佔公司營業收入的比重為13.52%。
光庭信息的智能網聯汽車測試業務，主要為汽車整車製造商、汽車零部件供應商及自動駕駛算法公司提供智能座艙、自動駕駛等領域的測試評價、數據產品及技術平台等服務，也是光庭信息的新業務增長點之一。2021年，智能網聯汽車測試業務銷售收入為7,858.00萬元，較2020年同期增長43.24%，主要原因是麥格納、安波福等汽車電子零部件供應商的自動駕駛測試業務訂單大幅增長。2021年，智能網聯測試業務收入佔公司營業收入的18.18%。
光庭信息的地圖數據服務，針對各種移動出行應用場景，為客户提供基於地圖的定製開發和移動大數據增值服務，主要產品包括全球導航電子地圖編譯系統、L2+自動駕駛地圖更新服務平台。2021年，移動地圖數據服務業務銷售收入為5,814.27萬元，較2020年同期增長52.46%，收入增長的主要原因是華為的智駕業務訂單增長。2021年，移動地圖數據服務收入佔公司營業收入的13.45%。
光庭信息的智能駕駛業務，主要為客户提供乘用車ADAS應用軟件開發服務，以及融合泊車方案（APA）相關技術的開發。2021年，智能駕駛業務銷售收入為1,266.18萬元，較2020年增長27.48%，主要系來自客户佛吉亞歌樂在APA相關業務的訂單增長所致。2021年，智能駕駛業務佔公司營業收入的比重為2.93%。
光庭信息各項業務營收增速對比
我們知道，現在的智能電動車可謂是全世界最大的產業風口。中國新能源汽車的市場滲透率，2015年只有1%，到2019年才增長到5%，但是進入2021年，整個市場開始加速，滲透率從1月的8.14%飆升至8月的19.78%。到2022年3月，新能源車滲透率已經高達28.2%。智能電動車作為新能源車的核心，也呈現加速發展的態勢。
總體來看，智能電動車這個“風口”，又可以細分為四個賽道：電動車整車製造、電池產業、軟件定義汽車、自動駕駛。光庭信息主要是在軟件定義汽車賽道，對應其智能座艙、智能電控、智能網聯測試、地圖數據服務，這四個業務貢獻了其營收的80%以上。按理説，智能電動車行業正處於快速發展階段，市場空間異常巨大。光庭信息身處這樣一個超級風口，為啥會遭到資本市場的拋棄呢？
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我們需要換個角度來理解光庭信息的業務結構。
軟件授權業務佔比太低，限制發展空間
以上分析，我們主要是從行業領域來理解光庭信息的業務。接下來，我們從商業模式角度來對其業務進行重新分類。總體來看，光庭信息的盈利模式可以分為五類：定製軟件開發、軟件技術服務、第三方測試服務、軟件許可、系統集成。
定製軟件開發，是客户以實現單一或多個模塊功能為目標，委託光庭信息承擔其部分或整體的軟件定製化開發的業務。項目形成的工作成果及其附屬知識產權，根據合同約定歸屬客户單獨所有或客户與光庭信息共同所有。定製開發業務是光庭信息最主要的營收來源，2021年這塊業務的營收佔比為43.96%。
軟件技術服務，是為客户提供技術人員參與其軟件開發與測試服務，包括現場技術支持、數據採集與整理服務以及維護服務等。現場技術支持服務過程中，項目的組織、進度安排和質量控制主要由客户主導，項目開發過程中所形成的知識產權歸屬於客户單獨所有。數據採集與整理服務是指公司為客户提供管理系統配套數據的採集、建庫、整理歸檔等工作。維護服務指公司為客户提供一定服務期限的系統升級、維護、故障排除與處理的業務。2021年，光庭信息的軟件技術服務佔總營業收入的比例為40.52%。
第三方測試服務，是光庭信息接受客户委託，按照相關技術規範對客户指定的產品進行測試與評價，根據測試結果向客户提供階段性的測試成果或一次性的測評報告。公司提供的第三方測試服務主要按測評科目數量、測試輪次、測試里程等標準進行收費。2021年，光庭信息第三方測試服務佔營業收入的比例為12.21%。
系統集成，是光庭信息根據客户的需求交付定製化系統，包括硬件設備、軟件和系統的調試安裝服務。光庭信息的系統集成業務主要是基於地理信息系統（GIS）的各類行業應用，目標客户主要為各級自然資源管理部門。系統集成業務佔公司營業收入的比重較低。2021年，系統集成業務佔光庭信息總營收的1.08%。
軟件許可，是光庭信息授權客户使用公司自主研發的軟件產品，並根據合同約定按授權數量或時間收取費用。2021年，軟件許可業務佔總營收的1.93%。
光庭信息業務分佈
這樣一分析，基本就“破案”了：光庭信息的核心業務是定製軟件開發和軟件技術服務，這兩項業務的營收佔比超過80%。且這兩項業務有一個共同特點，都採用定製化的項目模式，光庭信息是根據客户需求來進行產品技術開發，開發成果的知識產權並不屬於光庭信息。（軟件技術服務模式下，100%的知識產權都不屬於光庭信息；定製開發模式下，光庭信息只在部分技術產品上享有少量的知識產權）。
項目定製的商業模式有兩個天然的劣勢：一方面，這些項目基本屬於“一錘子買賣”，通常一個項目不能為光庭信息持續性貢獻營收；另一方面，在產品的研發過程中，光庭信息並不佔主導權。產品如何設計，需要研發哪些技術，這些都是客户説了算，光庭信息沒有形成持續性的研發積累。已經交付給客户的產品，光庭信息也沒有知識產權。
光庭信息業務營收分佈
依據商業模式的不同，可以將光庭信息的業務分為兩類：項目制和軟件許可模式，定製軟件開發、軟件技術服務、第三方測試、系統集成都屬於項目制。在光庭信息的業務結構中，98.92%的營收都來自於項目制模式，只有1.08%來源於軟件許可模式。
光庭信息軟件許可業務佔比
與項目制不同，軟件許可的基礎是光庭信息自主研發的軟件產品，光庭信息對這些技術產品具有完全的知識產權，可以依據自身的規劃來進行技術產品的研發。最重要的是，軟件許可模式下，是依據客户授權數量來計算營收的，這帶來了根本性的不同。
例如，光庭信息以項目制方式給A客户提供智能座艙系統，一次性收取3000萬項目費。那項目結束之後，這套系統跟光庭信息基本就沒什麼關係了，這套智能座艙系統的裝機量是1萬還是100萬，對光庭信息來説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如果光庭信息以軟件許可方式為B客户提供同樣的座艙系統，按照授權數量來進行收費。假設一套系統收費1000元，如果有1萬輛汽車安裝這套智能座艙，那光庭信息就可以收取1000萬授權費，100萬輛汽車安裝，就可以收到10億授權費。
當下，智能電動車行業的確在快速發展，中國智能電動車銷量幾乎每年都在翻倍增長。軟件授權模式下，光庭信息的業務可以跟整個市場進行綁定，並隨着市場的增長而增長。而且，這種增長是可持續性的，授權費每年都能收取。
事實上，大部分軟件巨頭都採取了軟件授權模式。安裝了Windows操作系統的每一台聯想電腦，都要向微軟支付費用。所以，聯想才成為了微軟的“打工人”。聯想電腦賣得越多，微軟的收入越多。由於軟件產品具有邊際成本遞減的特點，隨着裝機量的增長，利潤增速甚至要超過營收增速。同樣的道理，小米賣出的每一台手機，都要向高通支付費用。高通的專利費直接按照手機售價來收費，5G單模手機收取2.275%，3G/4G/5G多模手機費率3.25%。小米手機賣得越多，賣得越貴，高通的營收和利潤就更高。試想一下，如果聯想能夠以10億一次性買斷微軟的操作系統，小米能以10億一次性買斷高通的芯片專利，那微軟和高通還能享受這麼高的市值麼?在雲計算領域，SaaS企業之所以普遍能夠獲得很高的估值，受到資本市場追捧，最核心的一個原因就是按量收費的商業模式打開了其估值空間。
光庭信息雖然身處快速發展的智能電動車產業當中，但其以項目定製為核心的商業模式，決定了其並不能很好地分享整個行業的發展紅利。如果把智能電動車產業看作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列車的目的地是一個巨大的金礦。光庭信息也只是個行業旁觀者，並不在“車上”，而只是站台上的賣水人，當這趟列車經過的時候賺取點微薄的利潤。要想去挖金礦，光庭信息就必須要“上車”，而軟件授權模式就是光庭信息的車票。
高強度研發投入是不可或缺的基礎
光庭信息當然知道項目定製和授權模式的區別，當然想像微軟、高通一樣，躺着賺錢。但是，軟件授權模式是有很高門檻的。光庭信息只有具備很強的技術優勢，才能夠在這個行業中佔據強勢談判地位。以智能座艙為例，如果一個廠商研發的智能座艙產品在用户體驗、技術性能、成本控制等方面明顯優於其他產品，並且很多技術都具有獨創性，並進行了前瞻性的專利佈局。那麼，這個廠商就具有行業優勢地位，可以跟終端汽車廠商談軟件授權合作模式。
要達到這樣的行業地位，高強度的研發投入是必不可少的基礎。然而，我們在光庭信息身上，並沒有看到這樣的雄心壯志。
光庭信息在2021年上市時，超募了大量資金，導致其在短時間內增加了大量現金。2020年，光庭信息的貨幣資金才2.25億元，到2021年年底其貨幣資金達到了16.10億元，增加了7倍多。
光庭信息貨幣資金情況
這十幾億現金，現在還趴在光庭信息的賬户上閒置着，並沒有很好利用起來。作為對比，光庭信息2021支付給員工的工資為2.62億元。也就是説，光庭信息賬户上的現金，足夠支付其員工5年的工資。
光庭信息現金流量表
按理説，作為新興技術企業，有了大量資金之後，最應該做的就是加大研發投入，快速構建自己的技術、產品壁壘，增加自己的市場競爭籌碼。然而，光庭信息2021年的研發投入佔營收比例為8.28%，比2020年的11.12%還低了近3個百分點。也就是説，有了資金“彈藥”之後，光庭信息反而降低了技術研發的強度。
綜上，光庭信息的業務雖然聚焦在智能電動汽車行業，但其項目制的商業模式限制了其未來的發展潛力。某種程度上，光庭信息只能説是一隻腳踩在了智能電動車這個超級風口之上。要想另一隻腳也踏入這個風口，需要加強技術研發投入，打造出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產品體系，在產品性能和技術儲備方面構築競爭壁壘。而要觀察光庭信息的未來發展潛力，軟件授權業務的營收佔比是一個核心指標。這個指標得到明顯提升，光庭信息才能打開自己的發展空間，也才能夠得到資本市場的認可。
文：凝視深空 / 數據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