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燕談美國散户對壘華爾街啓示：警惕社交媒體的煽動性信息

近期，美國散户和做空機構的對壘事件引發巨大關注。散户們在兩週內將“遊戲驛站”（GameStop，股票代碼GME）公司股價抬升了1600%，華爾街空頭遭受重創，愈戰愈勇的散户還在將目標轉移至白銀等市場。不過2月1日GME最新收盤價下挫三成，現貨白銀的價格也有所回落。

“逼空”事件是怎樣發生的？對市場生態將會產生哪些影響？在中國是否可能發生散户對抗機構的現象？2月2日，新京報貝殼財經邀請學界和機構專業嘉賓進行連線討論。

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副院長、鑫苑金融學講席教授張曉燕表示，GME股價可能很快就回歸基本面，“散户打敗專業機構”一説不準確，不排除有機構在暗中設局。她同時稱，中國散户交易非常活躍，但很多投資者尤其年輕投資者對風險認知不足，年輕投資者使用率很高的社交媒體中還不乏許多煽動性信息，需要警惕，鼓勵做長期投資者。

GME股價可能較快就回歸基本面

遊戲驛站公司股票GME是2020年美股做空最多的股票之一，今年開年成為散户們“逼空”的主要陣地，不過其股價在本週首個交易日（2月1日）出現反轉。GME股價2月1日收盤大跌30.77%至225美元，盤中一度觸及熔斷，盤後又下跌逾14%至192.75美元。

散户的推動力能持續多久？從市場往年表現看，張曉燕稱，1月份是很多機構建倉的時刻，看漲比其他月份多一些，2月一般會跌，市場買入壓力小一些，所以是調整的機會，有可能較快就回歸基本面。

她進一步表示，現在市場中很多評價稱“散户大戰華爾街”、散户在這個過程中起到很大作用等，實際上GME約70%股票的持有者還是機構。

“目前美國交易所可以看到誰是散户、誰在做空，但個人及機構投資者從外部都無法看到。”張曉燕稱，根據該團隊的研究，在正常的交易日、對正常的股票，美國散户每天交易量佔比僅7%-10%左右。

雖然在發達國家股票市場上，絕大部分的市場交易量來自機構投資者，但張曉燕與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博士研究生張欣然最新研究發現，比機構擁有更少資源的美國散户投資者依舊可能擁有私有的公司信息，因而具有一定的選股能力。

論文稱，比如一些散户可能在其交易股票的同行業工作，能天然地獲取該股票的公司層面信息；也可能這些散户有更好的或者不同的信息獲取渠道，如研究某商場停車場的客流量來研究該商場的銷售等。

“不同散户可能有行為偏差，有的人容易受到鼓動，做出不理性行為，但也有不少散户對股票有見地。”張曉燕在連線討論中進一步稱，我們的研究發現，2010年至2016年期間，美國散户雖然佔比小，但有一些人可以預測股票將來走勢，也知道一些非公開的有價值的消息。

機構同樣不能一概而論。張曉燕稱，有做空、做多的機構，在本次吸引全球關注的“逼空”行動中，看似散户一度戰勝專業做空機構，但也不能排除有些機構在其中“設局”，在散户吸收大量媒體注意力，讓大家高興地看了一場大戲的同時，有些機構靜悄悄地賺錢，而散户，進得早、出得早的投資人是賺到，但是投得太晚可能就被割了韭菜。

她還提到自己一位在美國的學生，近日寫郵件告訴她，自己認為GME為好的股票，投入100萬元買股票和看漲期權。她回信稱，投資要有紀律性，不要把錢全扔進去，而且要提前想清楚撤退的路線。

中國散户交易活躍，力量不容忽視

理性投資也是張曉燕在連線討論中強調最多的事，風險認知相對不足的中國散户更應加強。

她表示，中國股票市場上，散户投資者佔據着超過80%的交易量，但他們通常被認為缺乏選股能力、追漲殺跌、平均虧錢。

按人羣劃分來看，張曉燕引舉調研結果稱，我國男性不論年紀，相對對自己的判斷更自信、更容易過度交易，但其實沒有太多內部信息，整體不太掙錢。相反30歲左右的年輕女性，是所有人羣中表現最好的，不過度交易，也有一定的信息處理能力，知道什麼信息可信。

從年齡段看，中美股票市場中都已出現以年輕人為代表的“新派”和以年長者為代表的“老派”。本次美國出現散户抱團對抗華爾街機構的現象，也有部分媒體稱為新派與老派投資者的對決，背後是美國社會日益分裂的體現。

在美國工作生活多年的張曉燕也表示，美國的95後、00後這一代年輕人成長過程中先後經歷了2000年互聯網泡沫、2008年次貸危機等，加上經濟復甦慢及高度不確定性的環境，更易積累負面情緒，一旦有導火索就會爆炸，也更願意賭一把。

我國這一代與美國同年齡段年輕人相比，生長環境存在差異，進而會影響價值和投資判斷。張曉燕稱，國內不少95後、00後從小生活環境優越，危機感不強，對很多事物抱着嘗試想法，即使失敗也有家長兜底，所以更容易被煽動，也容易過多地承擔不必要的風險

年輕散户尤其要警惕社交媒體中的煽動性信息

本次大洋彼岸的“逼空”行動，就是很多年輕散户的一場大集結，而其集結地Reddit論壇這一社交平台，也引發業界對社交媒體信息傳播的思考。

“當前社交媒體使用率很高，尤其年輕人中有大量散户，但他們分不清社交媒體中的信息是否有含金量，還是別人在操縱你。”張曉燕稱，數千萬量級的大批賬户資金額不高、經驗相對少的散户，無法理解財經新聞中真金白銀的信息，相反，他們的注意力很多都被花邊新聞、煽動性新聞吸引去了，也因此成為最容易被割韭菜的一批。

她對此提出擔心。此次美國散户對壘做空機構事件中，大部分媒體報道也是稱散户打敗了機構，但事實並非如此。“很多散户是被吸收進去又被割了一輪，為什麼散户能被吸收進去？很多情況下是因為社交媒體的鼓吹。”

張曉燕強調，要區分社交媒體上的信息是有助於增加財富，還是純粹發泄情緒，警惕論壇中可能存在的“水軍”，因為這在當前尚處於監管空白地帶，監管難度大，但不容忽視。更應想清楚做投資的目的是為了增長財富還是隻當成一個娛樂渠道，對沒有基本面支撐的股票要小心，更要小心坐莊者。“最終價格會回到基本面，希望大家做長期投資者。”她説道。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程維妙 顧志娟 編輯 陳莉 校對 李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