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我與上證報的故事│李迅雷:我是如何成為上證報專欄作者的

由 閻桂榮 發佈於 財經

上世紀90年代初,滬深兩地證券交易所成立不久,股市便十分火爆。雖然當時的投資者數量或交易規模與現在相比小得可憐,但那個年代都是現場交易,各個證券營業部都是人頭攢動,交易非常活躍。

當時已經有報刊雜誌及廣播電視開設股市分析欄目了,如《新民晚報》、東方電視台等,也出現了上交所主辦的專業性報紙——《上海證券報》,但分析方法幾乎都是技術分析。我看了總覺得有點玄乎,類似於街頭算命的。而且,在我看來,不少有悖基本邏輯的觀念在市場上卻大行其道。於是,我就有了撰文的衝動,想去反駁這些現在看來很荒誕的觀點。

在1993年夏天的一場會議中,我認識了一位上證報的記者,筆名叫丁東,他鼓勵我把自己的觀點寫出來。於是,我隨後把一篇文章寄給了他,這應該是我在上證報發表的第一篇文章,標題叫《技術分析與分析的技術》,核心觀點是當時流行的那些技術分析方法太Low了,對資本市場的變化需要有基本面分析,需要提高研究的深度。

或許是因為編輯對我的觀點比較認可,從此之後就不斷向我約稿。當時大部分上海居民家裏都沒有電話,更沒有電腦,寫作都是用有格子的稿子。我好在有一個“拷機”,編輯就用拷機向我約稿。遇到交稿時間比較急的時候,則通過傳真把稿子傳過去,尋找傳真機就成為我經常發愁的事。迄今為止,我還保留着用傳真機發出去的大部分稿件。

當時上證報和其他大部分報紙一樣,只有四個版面,其中第一版是與資本市場有關的新聞報道,第二版是上市公司新聞,第三版是市場行情及分析,第四版是綜合類的分析文章,包括宏觀經濟、資本市場制度建設等,我的文章基本發表在第四版,而且後來我也成為了上證報市場版的專欄作者。在那個年代,整個社會的信息量並不大,所以,你寫的東西容易被大家讀到,觀點也容易被大家所瞭解。就這點而言,我還是非常幸運。

記得作家餘華曾説過,“假如我晚兩年寫小説,現在我還在拔牙,這就是命運”。我開始參與資本市場的時候,碩士畢業已經有好幾年了,當時屬於“高學歷”,而那些被尊稱為“股評家”的知名人士,可能大部分都沒有本科學歷,投資者學歷水平則更低。如今,大部分證券從業人員的入職門檻就是碩士,行業過度競爭,研報多如牛毛,90%的賣方報告幾乎沒有人讀了。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當初能夠持續保持的寫作衝動,就是因為資本市場在初創時期出現了很多“幼稚”現象,讓我萌生各種“不服”,總是想去告訴大家,包括管理層:你們的觀念有問題、規則設計有問題,需要改進和完善。90年代初的時候,幾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機構投資者,市場的投機氛圍非常強,故市場的各類參與者存在認知偏差也很正常。

作為上證報專欄作者,通過兩年多的持續寫作,我的知名度也隨之提高,受邀參加各類研討會的頻次也多了,那時還被上交所聘為“上證30指數諮詢專家”。但我始終對市場漲跌或上市公司的經營缺乏研究興趣,儘管這兩項研究的市場需求是最大的,具有很強的功利性。但我似乎更喜歡研究宏觀的及確定性大的對象。

1993年國債期貨交易在上交所率先推出,這正好是我感興趣且可以通過計算給予準確估值的品種。因為國債期貨屬於利率期貨,利率是資金的價格,與貨幣政策及通脹水平的關聯度較大。所以,我可以通過預測CPI、利率走向等來獲得國債期貨品種的合理估值水平。在沒有研究國債期貨之前,我的宏觀經濟應用研究基礎並不紮實,而國債不僅涉及財政,更涉及金融,這給了我補學宏觀經濟絕佳機會。因為後來國債期貨的定價與保值貼補率緊密相關,等於把財政政策、貨幣政策和物價走勢三者串了起來。

1994年,整個證券市場的熱點都在國債期貨市場,股市早就被邊緣化。而國債期貨的主力都是機構,這也是我在散户時代卻接觸到很多機構的原因。那個時候我幾乎一週要寫好幾篇文章來論述有哪幾個國債期貨品種被低估了。印象比較深的是337品種,我認為大約被低估了10元。後來事實證明我的“價值發現”是正確的,從我的價值發現到價值實現只用了很短時間。

1995年2月23日,發生了327品種交易的違規事件,當天我正在給內蒙古財政系統作培訓。實際上327事件並沒有導致國債期貨交易關閉,但市場卻沒有因此而吸取教訓,隨之而來的是更瘋狂的逼空行情。如92五年期的319品種被多頭瘋炒。

面對這樣非理性的炒作,我覺得應該提醒市場保持冷靜和理性。於是,1995年5月14日下午,我給上證報編輯打電話,説我準備寫一篇《論國債期貨的理論價格與319品種的估價區間》的文章,編輯請示領導後,告訴我可以馬上寫,爭取明天刊登。於是,我趕緊動筆,寫完一頁文稿,便發傳真給編輯,他就馬上打字編輯,終於在晚上六點多寫完。第二天,我發現上證報居然把我2000多字的文章全部刊出,其中有600多字用粗體字刊出。我的核心觀點是:319品種的合理價格為168.8元,低於交易價約20元。3天后,國務院宣佈國債期貨暫停交易。

1996年,我加入原君安證券研究所,從事固定收益研究,當時的君安領導對我的國債研究報告非常重視,自營部門會根據我對某個國債品種的走勢預測而作出相應決策。這顯然與我在上證報發表的諸多關於國債的文章有關。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我在券商從業已經25年了,儘管崗位變動很多,但我的研究情結依然如故,並與上證報仍然保持很密切的關係。在上證報成立30週年之際,衷心祝願伴隨中國資本市場一起成長的上證報越辦越好,不斷擴大影響力和讀者覆蓋面。同時,我也希望現在的金融青年能像當年的我一樣,通過上證報這樣的媒體大平台,擔當推動新興市場發展的使命,為中國資本市場健康成長建言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