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家銀行高管及家屬陷“短線交易門”,“踩紅線”背後是什麼?
新京報貝殼財經訊(記者 黃鑫宇)股東監事、總審計師的老公、副行長的夫人、行長助理的兒子……近期,多家銀行出現高管及家屬短線交易違規的“踩紅線”事例。
據記者統計,半年未至、年內已有鄭州銀行股份有限公司(002936,下稱“鄭州銀行”)、江蘇江陰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002807,下稱“江陰農商行”)和蘇州銀行股份有限公司(002966,下稱“蘇州銀行”)三家A股上市銀行專門就此發佈公告、進行説明。僅5月13日至18日,短短間隔一週就出現兩家銀行的公告。為何上市銀行近期頻現“短線交易違規門”事例?這幾家銀行又曾“發生”過什麼?
近期身陷“短線交易違規門”的銀行高管們都是誰?
距今最近相關公告的發佈方是蘇州銀行。5月18日,蘇州銀行稱其股東監事何勝旗,以及獨董蘭奇的兒子蘭博,行長助理任巨光的兒子任翌,三人於近期買入後又賣出該行可轉換公司債券“蘇行轉債”。蘇州銀行表示,上述交易已構成短線交易行為。
2020年年報披露,今年45歲的何勝旗在任蘇州銀行股東監事,同時亦任職張家港農商行董事(2019年8月至今)和蘇州市鐵路投資有限公司的監事(2014年12月至今)。他從蘇州銀行獲得的税前報酬總額顯示為“0”,在該行2020年期內增持股份數量亦顯示為“0”股。
記者注意到,身為註冊會計師的何勝旗,曾任張家港市財政局稽查大隊副大隊長、張家港市財政局投資評審中心副主任、主任,以及江蘇國泰國際貿易有限公司的黨委書記、董事長、總經理等職務。
兩位因兒子間接涉及“短線交易門”的蘇州銀行高管,分別為該行的獨董蘭奇與行長助理任巨光。
2020年4月21日換屆選舉,蘭奇被選舉為蘇州銀行獨立董事,今年64歲。他曾任中國人民銀行江西省萍鄉市分行副行長、招商銀行董事會秘書兼董事會辦公室主任等職。同樣來自2020年年報信息,今年54歲的任巨光在蘇州銀行除任行長助理外,兼任金融市場總部總裁。
據蘇州銀行披露,何勝旗分別於4月23日和5月14日買入並賣出10張該行可轉債,獲利65.06元;蘭博分別於4月23日和5月13日買入並賣出10張,獲利63.90元;任翌分別於4月23日和5月12日買入並賣出10張,獲利28.05元。
而就在一週前,即5月13日,江陰農商行發佈《關於高級管理人員親屬在窗口期買賣股票及短線交易的公告》。江陰農商行披露,該行税前報酬總額94.83萬元、並持有60萬股的副行長仲國良,其配偶展曉在窗口期買賣了公司的股票,並短線交易獲得220元收益。
2020年年報顯示,在江陰農商行現任五位副行長中,仲國良税前報酬總額最高,持股數也最多。
而兩個月前,即3月9日,鄭州銀行也曾就核查中發現的該行高管的配偶出現短線交易行為進行披露。鄭州銀行稱,該行高級管理人員王兆琪的配偶李先生在2021年1月27日至2021年3月4日期間買賣該行A股股票。鄭州銀行表示,李先生的上述行為構成了短線交易。而李先生本次短線交易的收益為150元。
鄭州銀行2020年年報顯示,王兆琪在該行擔任總審計師,主要負責鄭州銀行的內部審計工作。
A股上市公司董監高及家屬涉“短線交易”,辭職有先例
記者以“短線交易”為關鍵詞搜索發現,截至5月21日中午,今年以來A股上市公司發佈過有關董監高及家屬涉入短線交易的公告,深市有86則,滬市18則;其中,當前有發佈過此類公告的上市銀行,全部為深交所掛牌的銀行。
當前這三家銀行相關副行長、行長助理、監事、獨董、總審計師及其親屬,均已就違規事項公開致歉。不過,近期涉及短線交易違規事件的銀行高管們,僅蘇州銀行監事何勝旗向該行提出書面辭呈。年報顯示,何勝旗在蘇州銀行的任期終止日期應在2022年12月31日。
據蘇州銀行於5月18日發佈的《關於監事辭職的公告》顯示,何勝旗因工作變動原因,辭去該行股東監事職務,不再擔任該行的任何職務,自本公告日起生效。
搜索上交所掛牌上市公司的此類公告時,記者注意到,其他上市公司也有過出現“涉及”短線交易的監事辭職事件。以今年3月2日百隆東方為例,其監事王維的配偶洪立田因存在短線交易該公司股票的行為,累計所得收益7891.75元。雖然百隆東方經核實認為,王維不存在泄露公司內幕信息,或者建議他人買賣公司股票的情形。但是身為公司監事的王維還是因未盡到向其親屬宣講相關法律法規的義務,未履行規範近親屬買賣公司股票的責任,以及對公司和市場帶來的不良影響,辭去了該公司監事職務。
《證券法》第四十四條規定,“上市公司、股票在國務院批准的其他全國性證券交易場所交易的公司持有5%以上股份的股東、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將其持有的該公司的股票或者其他具有股權性質的證券在買入後6個月內賣出,或者在賣出後6個月內又買入,由此所得收益歸該公司所有,公司董事會應當收回其所得收益”;並且“前款所稱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自然人股東持有的股票或者其他具有股權性質的證券,包括其配偶、父母、子女持有的及利用他人賬户持有的股票或者其他具有股權性質的證券”。按照規定,涉及短線交易事件的高管及家屬,所得收益已經全部上繳其所在的三家銀行。
知悉上述短線交易行為後,三家銀行也均表示高度重視並就相關情況進行了核查。而從核查情況看,蘇州銀行認為,何勝旗、蘭博以及任翌均系不瞭解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而誤操作,不存在主觀違規情況。並且相關短線交易不存在因獲悉內幕信息而謀求利益的情形,亦不存在利用短線交易謀求利益的目的。在該行任職的蘭奇和任巨光均聲明,事先並不知曉其兒子交易本行可轉債的相關情況。
同樣聲明事先並不知曉其配偶短線交易行為的,還有江陰農商行高管仲國良。江陰農商行同樣認為,本次短線交易不存在因獲悉內幕信息而交易公司股票謀求利益的情形,亦不存在利用短線交易謀求利益的目的。但同時,江陰農商行也指出,本次短線交易事件發生在該行披露定期報告的敏感期內。
此外,鄭州銀行直接點明“本次交易系因誤操作導致,不存在因獲悉內幕信息而交易該行股票的情況,亦不存在利用短線交易謀求利益的目的”。
專家:從獲利和違規成本上看,誤操作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為何近期頻現銀行董監高及其家屬“短線交易”違規事件?西南財經大學金融學院數字經濟研究中心主任陳文和零壹研究院院長於百程均向記者表示,近來這兩個月是年報財報(發佈)的集中期,屬於信息披露窗口期。同時,陳文提出,“相對而言,近期也是屬於市場對銀行預期比較顯見的時間點”。
陳文認為,現在從資本市場看,上市銀行的估值存在比較明顯差異。一方面,有些業績低於預期甚至出現業績大幅下滑的銀行,股價創出新低。另一方面,對於利潤增長或是利潤高於預期的股票,資本市場給予較高的估值。正是因為市場對銀行股存在差異化估值,才有可能出現一些人士“接觸”到了一些內幕消息、並短線獲利。
近期三家銀行出現的“短線交易”違規事件中,獲利最高者為220元、最低者為28.05元。對此,陳文和於百程也均有所觀察。
陳文表示,“從獲利和可能存在的違規成本上看,這種收益是遠低於成本的。因此,從這個判斷角度出發,不排除誤操作的可能。”對此,於百程亦給出自己的觀點,本次三家銀行身陷短線交易事件“誤操作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而不到半年的時間內,三家銀行連續出現董監高及其家屬“短線交易”違規現象,這在招聯金融首席研究員、復旦大學金融研究院兼職研究員董希淼看來,具有一定偶然性,目前不具有可歸納的特點。
但在本次短線交易違規事件的背後,陳文向記者提出,除“市場對各家銀行預期的分歧比較大”外,還存在值得思考的問題,即為何當前上市銀行之間的業績會分化。
這些銀行“發生”了什麼?
從三家銀行業績及資產質量情況具體看,年報顯示,截至2020年末,江陰農商行實現營收總額約33.51億元,較上年同期下降了1.56個百分點;但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約為10.57億元,同比增長了4.36%。
資產質量方面,至2020年末,江陰農商行不良貸款率為1.79%,較上年末下降0.04個百分點。同時,關注類貸款餘額為8.16億元,較上年末下降47.83%。
但記者注意到,該行的不良貸款餘額較上年同期大增11.57個百分點,達到14.37億元。報告期內,江陰農商行表示該行已加大了核銷和計提撥備,全年核銷不良貸款17.53億元,計提撥備11.4億元。
值得關注的是,2020年國內8家A股上市農商行不良貸款率由高到低的排名中,江陰農商行以1.79%排名最高;而這個數據較8家上市農商行中排名最低者的常熟農商行,高出了0.83個百分點。
2020年在不良貸款率下降的同時、不良貸款餘額卻呈增長態勢,三家銀行中除江陰農商行外,還有剛度過上市後的第一個完整財報年的蘇州銀行。
截至2020年報告期末,蘇州銀行不良貸款餘額為25.92億元,較上年末增加1.44億元;但不良貸款率卻呈現相反走勢。報告期內,蘇州銀行的不良貸款率較年初下降0.15個百分點,為1.38%,並已連續三年下降。
據聯合信用評級有限公司(下稱“聯合評級”)2020年8月5日完成的《蘇州銀行可轉換公司債券信用評級報告》披露,蘇州銀行的部分信託及資產管理計劃投資規模較大、且部分投資已出現違約。
從減值準備來看,來自聯合評級的情況介紹,蘇州銀行2017年-2019年末投資資產減值準備逐年快速增加,其中2018年增長原因即主要系該行投資信託及資管計劃出現風險所致。截至2020年3月末,蘇州銀行已有兩筆信託計劃投資出現違約,具體來看:
第一筆的底層資產是蘇州銀行對南京雨潤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3.00億元信託貸款,擔保方式為集團及實際控制人保證擔保。蘇州銀行已對該筆投資的五級分類劃分為“損失類”,並已按照100%的比例計提減值準備。
第二筆的底層資產為蘇州銀行對無錫博勝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的信託貸款,賬面餘額為1.31億元,擔保方式為實際控制人及其配偶全額連帶責任保證擔保,以及位於無錫的商業房地產抵押物擔保。蘇州銀行已對該筆投資的五級分類劃分為“可疑類”,並計提減值準備0.82億元,計提比例達62.57%。
同樣來自第三方的披露,鄭州銀行亦出現過“資產管理計劃和信託計劃等非標投資資產佔比較高,加大信用風險管控難度”的現象。
中誠信國際信用評級有限責任公司(即“中誠信”)在2020年6月18日發佈的《2020年鄭州銀行跟蹤評級報告》中披露,截至2019年末,鄭州銀行非標投資中計入不良部分的金額合計達到13.52億元,涉及客户9户,行業為建築業、房地產業和批發零售業。對此,鄭州銀行通過催收、起訴和拍賣抵押物等方式進行處置。2019年以來,鄭州銀行依照預期信用損失模型將存量項目劃分入三個風險階段計提預期信用損失。截至2019年末,該行以攤餘成本計量的金融投資減值準備餘額為25.64億元。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 黃鑫宇 編輯 嶽彩周 校對 李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