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水逆,數字人民幣當興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明晰野望
美《財富》雜誌近日稱:冬奧村的國際遊客首次體驗數字人民幣,或成其他國家效仿的榜樣。
事實上,在全球央行CBDC競爭持續升温的當下,中國早已搶佔先機。
截止2月10日,數字人民幣試點已覆蓋冬奧會全場景40餘萬個,交易金額達96億元。APP也做了優化,支持近百個參賽國家和地區手機號註冊和開通錢包,並最大限度保障匿名性。
數字人民幣城市和冬奧場景“11+1”試點格局已成,同時覆蓋美團、京東、天貓、攜程等50多個平台。並首次大規模完整參與春節消費,相關數據均出現大幅上漲。
其中美團平台春節假期7天內,日均數字人民幣交易筆數、金額環比節前一週分別增長了56.40%、68.54%。
試點冬奧助力春節,數字人民幣發展如火如荼。
2月8日,央行等部委印發《金融標準化“十四五”發展規劃》,強調穩妥推進法定數字貨幣標準研製,探索建立完善法定數字貨幣基礎架構標準。
相對照的是美聯儲雖於1月20日發佈首份數字美元報告,但依然對數字美元是否發行“不持立場”。
與此同時,美卻面臨40年來最嚴重通脹,美債也創歷史新高,美元潮汛又將捲土重來。不過,當下世界各國“去美元化”也漸成趨勢。
美元水逆,數字人民幣當興。
在此背景下,美國依然對數字美元保持謹慎態度,中國也強調數字人民幣並非為取代美元而生。箇中緣由,值得探究。
01 數字人民幣並非為取代美元而生據央行數據,到去年底,數字人民幣累計開立個人錢包2.61億個,交易金額875.65億元,試點場景超808萬個。
截至1月28日,數字人民幣APP在華為應用市場累計下載量1305萬次,vivo累計下載量1068萬次,小米累計下載量507萬次,OPPO累計下載量178萬次。4家合計下載量已超3000萬次。
海南作為全國唯一全省試點數字人民幣的省份,目前全省累計開立個人錢包1046.14萬個,對公錢包64.75萬個。已有34.56萬個場景正式開展試點,支持數字人民幣商户門店數量11.68萬個。
上述數據説明,中國央行數字貨幣實驗、試點已領先全球,也必將改變世界CBDC進程。
那麼,數字人民幣究竟因何而生?
其實,誕生之初最主要的原因是維護貨幣主權,防止在數字經濟時代貨幣發行權旁落。
採用數字化技術的貨幣形式都可以稱為數字貨幣。
具有法定地位和公共屬性、具有國家主權背書和發行責任主體的數字貨幣構成法定數字貨幣,亦稱CBDC,也就是央行數字貨幣。
商業化市場主體發行的數字貨幣,稱為非法定加密數字貨幣,或私人數字貨幣。
如以比特幣為代表的虛擬貨幣,以USDT為代表的“穩定幣”,兩者均對全球貨幣政策、金融監管與安全、世界貨幣格局和政經格局帶來巨大沖擊。
2014年,全球各主要國家都感受到了危機,紛紛擬推出自己的央行數字貨幣,以捍衞國家貨幣的主權地位。
在此背景下,中國央行成立專門團隊,開始對數字貨幣發行框架、關鍵技術、發行流通環境等展開研究。
2017年1月29日,央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成立,這是全球最早從事法定央行數字貨幣研究的官方機構。當年底,央行組織部分商業銀行和機構啓動了數字人民幣體系(DC/EP)的研發。
2019年,中國央行數字貨幣進入內測和試點階段。到2020年,經過6年的研究和驗證,與央行數字數幣相關的專利已有百餘件。同時逐步放開面向公眾的測試,形成目前“11+1”試點格局。
數字人民幣 DC/EP 設計遵循四個原則:替代M0中的現金,不付計息;基於100%準備金發行,實施央行+商業銀行雙層運營模式;中心化管理模式,由央行登記中心負責DC/EP 全週期登記;賬户松耦合模式,點對點交易,無需依賴商業銀行賬户。
從國家發行方式上來看,數字人民幣(e-CNY)具有國家信用背書、有法償能力的法定貨幣,由指定運營機構參與運營並向公眾兑換,其實質就是人民幣的數字化。
數字人民幣借鑑區塊鏈技術,擁有唯一編號,具有可追溯性。作為法幣,與法定貨幣等值,具有最高效力及安全性。
這是數字人民幣與虛擬貨幣最根本的區別。
數字人民幣系統總體架構核心要素為“一幣、兩庫、三中心”。
運營框架採用“央行-商業銀行/商業銀行-公眾”雙層投放結構,由央行將數字人民幣發行至商行,商行受央行委託向公眾提供法定數字人民幣存取等服務。
整體來説,數字人民幣具有分級限額、可控匿名、雙離線支付等特性。目前主要用於中國境內對現金M0的替代,這符合移動支付快速發展的趨勢。
近10餘年來,現金的使用逐漸被具有M1(狹義貨幣)、M2(廣義貨幣)性質的電子支付工具取代。
截止到2021年12月末,中國流通中貨幣(M0)餘額僅剩9.08萬億。M0/M2的比重也自2000年的10.6%降至2021年的3.8%。
同時,數字人民幣作為人民幣的一種形式,不可避免地會參與到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中。因此有人認為,數字人民幣國際化將挑戰美元霸權。
這並非沒有道理。數字人民幣的雙離線交易特性,可以避開美國主導的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系統。在進行跨國資金清算時,也不需要使用SWIFT代碼。
同時數字人民幣的交易速度比SWIFT系統及紐約清算所銀行同業支付系統(CHIPS)更迅速。
從專利申請來看,數字貨幣研究所研發了有關區塊鏈技術,並先後推動了“數字票據”交易平台和人民銀行“貿易金融”區塊鏈平台應用。
而要推進數字人民幣國際化,在區塊鏈技術基礎上做一些聯盟鏈的改造即可。聯盟鏈是多個組織或機構參與的區塊鏈。
如去年2月,央行數字貨幣研究所宣佈與香港金管局、泰國央行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央行聯合發起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m-CBDC Bridge)項目,探索央行數字貨幣在跨境支付中的應用。
這是中國央行首次明確提及數字人民幣的“跨境支付”,但之前也強調“數字人民幣不是要取代美元的主導地位”。
在2021年清華五道口全球金融論壇上,周小川再次重申了這一觀點,因為“防止本國外幣化美元化的國家,也不一定希望人民幣在那裏起主導作用,要尊重各國央行的貨幣主權。”
所以,在跨境支付中利用數字技術可以大幅度提高便捷性,但不能抱着某一個貨幣“一統天下”的想法。而是應該交由市場,自然而然地做出選擇。
不過,作為現行世界貨幣體系主導者、即得利益者,美國從來不這麼想。
02 數字貨幣可能顛覆現有國際貨幣體系去年4月,《華爾街日報》稱:一千年前,當錢指的還是硬幣的時候,中國發明瞭紙幣。現在,中國政府正數字化地製造現金,而這種針對貨幣的再想象,可能動搖美國力量的支柱。
美元是美國霸權的重要“支柱”。
據國際清算銀行的數據,在國際外匯交易中,美元的比例約佔88%,人民幣只佔4%。
2021年12月,在全球主要貨幣的支付金額排名中,美元、人民幣分別以40.51%、2.70%佔比位居第一、四位。
雖然人民幣超越日元排位上升,但這些交易中超過90%的跨國貿易資金往來,尤其是B to B (企業與企業之間)背後的信息傳遞工具只能是SWIFT。
SWIFT為200多個國家的11000多家金融機構處理跨境支付信息,並建立了金融交易的通用標準與共享數據處理系統和全球通訊網絡,以及“銀行國際代碼”。
而全球超過2.1萬家銀行開展業務時,都需要用到美元。這些國際性銀行也依賴與美國金融機構互為“關係銀行”(也稱代理銀行賬户),來完成美元的全球貿易結算與清算業務。
國際電匯發起以後,作為“中間人”,SWIFT會尋找“關係銀行”構成“最優轉賬路徑”。資金通過有關係銀行協議的銀行間進行層層轉賬,最後轉到目標銀行賬下。
而每個中間銀行都要收取費用。
現在很多國家試圖運用區塊鏈技術實現國際貿易結算,就是要打破層層轉賬、依賴“中心機構”作信息傳輸的“傳統”跨境傳輸方式。
而區塊鏈技術中的“分佈式賬本”,也可解決數據主權被SWIFT獨攬的問題。
SWIFT掌握着國際資金流動大圖,使其在“執行”美國製裁上有天然優勢,“像激光一樣精準”將這些實體與個人凍結在全球金融體系外,這使美元“武器化”。
不過,數字貨幣有可能改變這一切。
《華爾街日報》認為:數字化貨幣可能會重塑金融業的基本面,就像亞馬遜顛覆零售業那樣。
據2021年1月發佈的《國際清算銀行有關央行數字貨幣的第三次調查結果》顯示,調查覆蓋的65家央行中,約86%的央行正在推進CBDC研發。約60%的央行進入驗證階段,有14%的央行開始試點。
而去年7月歐央行拉加德表示:全球至少有80家央行希望採用 CBDC。
目前,相當多的美財政官員及經濟學者都認為數字貨幣關係到“國家安全”,但美聯儲依然態度曖昧。
1月20日,美聯儲發佈首份“數字美元報告”,未就是否發行表明立場。據CNBC,美聯儲表示,這份報告是整個過程的第一步,未制定完成時間表。沒有國會授權,則不會推進。
鮑威爾認為,他有理由保持謹慎。
這是因為以美元為主要結算貨幣的國際貨幣體系,有被數字貨幣顛覆的危險。
當數字貨幣成為支付主流,就意味着越來越多的國際貿易不再需要SWIFT系統,這使美國金融霸權最重要的支柱在無形中消解。
沒有準備好的數字美元不合時宜的誕生或明確進程表,無疑會催化這一結果。
故此,“數字美元項目”於2020年發佈的《數字美元白皮書》就明確指出:數字美元應該作為當前以賬户為基礎的貨幣體系的有效補充,並支持美元世界儲備貨幣地位。
這與美聯儲的首份“數字美元報告”相呼應:數字美元要做到可保護隱私、可充當中介、可廣泛轉移且可驗證身份,如此才能最好地滿足美國的需求。
所謂的需求,就是數字美元能否幫助捍衞美元的中心地位,鞏固世界金融數字主權的權力結構。這需要有力的技術支撐,否則“可能會危及金融穩定”,轉向美國不可控的那一端。
2月1日,Diem(Libra)協會發布聲明稱,確認將技術資產出售給美聯儲所屬會員銀行 Silvergate Capital,也表明美聯儲有迫切的技術需求。
也許,數字人民幣的先發優勢,也令美聯儲感到了焦慮。
中國經濟實力的持續增長,使人民幣在世界範圍內繼續贏得地位,並在數字人民幣啓動後得到鞏固。
IMF數據顯示,2021年第三季度,人民幣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份額提高到2.66%,居全球第五位。這也是IMF自2016年開始公佈人民幣儲備資產以來的最高水平。
美元雖然還是全球最大儲備貨幣,但份額卻創下1995年以來的新低。2021年第三季度全球美元計價外匯儲備市場份額降至59.15%。
在2001年,美元計價外匯儲備市場份額為70.1%。
在過去20年裏,其他央行一直在逐步縮減美元資產的佔比。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目前全球已有70多個央行或貨幣當局把人民幣納入外匯儲備,並逐年增加。
而當下,美聯儲還面臨着更大的麻煩。
2月10日,美勞工統計局數據顯示,美國1月CPI同比上漲7.5%,增速再次加快,這是自1982年3月以來的最高水平。
美聯儲預計2022年加息3到4次,但高盛將加息預期上調至7次。美國國債總額也首次突破30萬億美元大關,創歷史新高。
美元潮汐又將捲土重來。
03 又到美元潮汐收割全球的最後階段歷史上,美聯儲的工作目標只有兩個:控通脹與穩就業。
而相信美聯儲能控制住通脹,是金融市場一直以來的信念。這裏含有美聯儲一個隱形承諾:長期通脹不會偏離2%。
假設投資者普遍預計未來10年美國的通脹率是7.5%,那10年期美債的收益率要到7.5%才會有人投資。
當前10年美債收益率為1.9%。
10年美債收益率是全球金融資產定價的錨,收益率飆升,金融市場首先會崩潰,對美聯儲的信念也會崩塌。
故此美聯儲布拉德在2月14日表示:美聯儲必須向人們保證,它會捍衞通脹目標。
而美聯儲要停水加息,就到了美元潮汐收割全球的最後階段。
新興市場會首先受到衝擊,如這一次的土耳其。
12月16日,美聯儲宣佈縮減購債規模,釋放出收緊美元流動性的訊號。土耳其股市從17號開始連續4個交易日,觸發了7次熔斷。
土耳其對美國徹底開放的金融市場,讓土耳其經濟在美國操縱的美元潮汐面前毫無還手之力。最新數據顯示,2021年,土耳其通脹率已經衝到了20%。
還有上世紀90年代初的日本經濟泡沫,歐洲貨幣危機。1998年的韓國、日本金融危機,2009年歐洲債務危機等,都是美國轉嫁危機的結果。
什麼是美元潮汐?
在美國主導下的全球化產業鏈中,美元潮汐就是其中的循環資金流。
美聯儲進入降息週期,意味着貨幣擴張美元湧向世界,全球經濟漲潮,風險資產價格攀升。美聯儲進入加息週期,意味着貨幣收攏美元迴流美國,全球經濟低迷。風險資產價格回落,避險資產價格暴漲。
在這一漲一落中,美國通過美元貶值並大幅度推高通脹,稀釋美國債務。然後通過美元迴流重新借入低息美元,再對外進行貨幣擴張。
美國向外輸出美元資本的載體一般是美國企業和華爾街金融機構,主要表現為外商直接投資,即FDI。當然也有不在少數的美元投機熱錢。
在全球分工體系中,生產國拿到資本和項目,開始去資源國採購原材料進行生產。生產完成之後,美國向生產國支付美元作為貨款結算。
生產國拿到的美元由於規模巨大,只能購買低息美國國債。
美國拿到通過購買國債流回的美元,再輸入到生產國進行再投資和控制優質資產,獲得高額的投資收益和利潤。
但美國對增發的美元,並不需要承擔任何兑付義務,因為美元脱離了金本位。
1944年,佈雷頓森林體系建立,參與國都將主權貨幣與美元掛鈎。美元作為世界貨幣與黃金掛鈎,每35美元可在美國兑換一盎司黃金。
但這個體系在建立之初就包含着一個無法破解的困境:特里芬困境。
簡單來説,如果美國從國際貿易中賺錢,其他國家就沒有足夠的美元參與國際貿易。而美國的錢在國際貿易中被賺走,那美元就必定增發,就無法按比例兑換黃金。
到了1971年,美元的發行量已經是美國黃金價值的四倍。尼克松宣佈推遲兑換,佈雷頓森林體系從此解體。
1974年,美國又與沙特達成了《不可動搖協議》,美元成為石油標價與石油貿易的唯一指定貨幣,這就是石油美元體系。
不過,失去黃金支持,美元自1971年以來對大多數主要貨幣已下跌了50-70%,兑黃金更是下跌了97%。並在高通脹下美元的購買力持續下降。
石油美元體系歸根結底反映的是購買力,美國曾是全球石油最大的進口國。2016年,中國成為全球石油進口最大國。
而委內瑞拉、伊朗、沙特早已接受石油貿易以人民幣結算。去年3月份,中伊又簽署了25年合作協議,未來或用數字人民幣進行貿易結算。
衞星通訊社在2月1日稱,中俄兩國或將建立獨立的金融結算體系,併為央行數字貨幣跨境結算創建一個可替代的原型平台。
2月15日,俄聯邦中央銀行對數字盧布平台進行了測試,並首次實現了公民之間的數字盧布轉賬。
目前人民幣在中俄雙邊貿易結算中佔比超過17%,在俄羅斯國際儲備中的佔比超過12%。2021年中俄貨物貿易額達1468.7億美元,同比增長35.9%。中國連續12年穩居俄羅斯第一大貿易伙伴國。
歐元也正在挑戰美元的全球貨幣地位。
隨着歐元區2022年的經濟增長速度趕超美國,全球以歐元支付的交易金額正在追上美元,事實上,在去年10月歐元的交易額就一度超過了美元。
截至目前,包括中國、俄羅斯、德國、法國、意大利、伊朗、巴西、南非等在內,共有40餘國正在加速“去美元化”。
而依託區域性經濟圈建立的俄羅斯金融通訊系統,中國CIPS國際支付系統,歐元區SEPA支付系統。還有1月13日發佈的非洲PAPSS系統,都是為了避開“SWIFT”建立。
“反美元潮汐”與“去美元化”已成不可逆趨勢,數字人民幣則為跨國清算提供了一個繞開美國霸權的技術方案。
2月16日,央行易綱表示:亞洲新興國家在貿易和投資中使用本幣方面取得了實質性進展,這提高了它們應對外部衝擊的經濟韌性。
數據顯示,2021年前11個月,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跨境人民幣結算額達5.1萬億元,同比增長25%;周邊國家跨境人民幣結算額約為6.1萬億元,同比增長23%。
而中國是全球最大貿易國,經濟規模全球第二,且保持較高增速。人民幣的匯率與通脹率一直相對穩定,幣值與購買力堅挺,已成避險貨幣。中國外匯儲備2022年1月為3.22萬億美元,世界第一。
這些都從基本面支撐了人民幣國際化,也支持數字人民幣走向世界。
相信當世界選擇數字人民幣時,數字人民幣已經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