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2020年美國金融市場發生異常震盪,美股創造了在短短10天內4次熔斷的“新紀錄”,使整個世界的金融市場和整體經濟都籠罩在新一輪金融危機的陰影中。美聯儲彼時採取了超乎尋常的“大動作”,不但將基準利率調整為“0”,更祭出“無限量購買”美債的“絕地大殺器”。
疫情經過一年的反覆,對經濟的影響總體而言已經降到邊際低點,各界都在討論貨幣政策正常化。但美聯儲卻明顯並沒有這種打算。不久前,美聯儲決定,仍舊維持基準利率在0~0.25%、每月購買1200億美元債務規模不變。此前,拜登簽署了1.9萬億美元經濟救助計劃,宣佈2.25萬億美元基建計劃,如果付諸實施,白宮近一年來累計出台的刺激計劃規模將飆升至空前的約8萬億美元。
美聯儲以“無上限”量化寬鬆政策配合白宮大水漫灌式的強刺激,兇吉難測,令世界嚴重不安。
美國4月CPI升幅達到2009年以來最高水平,生產者支付價格增長超預期,華爾街許多人士也對通貨膨脹失控發出警報。但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及其同僚紛紛表示相信通脹前景仍然温和,應該對“物價短暫的飆升抱有耐心”。
按照美聯儲等的説法,目前的物價飛漲是“暫時的”,不會有太大危害,因為去年此時通貨膨脹率因疫情導致經濟停擺而處於低位,而且消費者對於未來物價的預期是5年後將降至正常水平。然而,真實的原因是美國就業市場很不如人意,其中非裔和拉丁裔的就業率更低。據美國官方公佈的數據,今年4月份,美國非農就業人口增加26.6萬人,遠遠低於增長97.8萬人的市場預期;失業率為6.1%,高於5.8%的預期;25至54歲者中有76.9%在職,而疫情暴發前超過了80%。
眾所周知,特朗普大選落敗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疫情應對失敗,導致經濟停擺,大規模失業隨之出現。儘管特朗普在任時美聯儲拿出了史上最大撒手鐧,財政部門也屢屢拿出大禮包,但效果不彰,特朗普因此失去了大量民眾支持。拜登上台後,理所當然要接受這個“教訓”,因此他將財政禮包“發揚光大”,同時將貨幣寬鬆“進行到底”。
但是,這種思路事實上只注重了政治上的“利益”,卻忽視了經濟邏輯上的真實問題。當前,美國經濟在強刺激下,儘管需求回暖明顯,但就業數據仍然“難看”,其中重要原因就是,美國目前職位空缺主要出現在低技能崗位,但失業救濟水平高於很多低收入崗位薪資。根據美國勞工部此前的數據,失業工人在平均每週318美元的常規州失業救濟金基礎上,還可以領到300美元的聯邦補助金。而全職工作者時薪15美元,平均下來還略低於救濟金。此外,勞動力短缺代替生產停滯成為經濟復甦的一大制約因素。環環相扣,使政客的短期“取悦”市場阻礙了長期市場“愉悦”。
美聯儲的貨幣大放水造成的負面影響可能遠不止如此。
從美聯儲大放水開始,全球大宗商品價格不斷暴漲。今年以來,原油漲幅超過35%,銅和螺紋鋼漲幅均接近30%,鐵礦石漲幅接近18%,動力煤漲幅高達26%。加上最近中東局勢變化,地區衝突加劇,能源價格4月同比上漲47.9%。上游產品的價格壓力逐漸傳遞至下游,耐用品與工業消費品價格上漲較快。美國財政刺激帶來的需求恢復遠大於供給恢復,而國際航運等尚未完全恢復,導致全球供應鏈“掉鏈子”時有發生,進一步加大了價格上漲的動力。
這種形勢下,等同於美國自己“進補”,全世界“上火”。儘管有些新興市場國家已經採取“加息”政策,也不得不一同在通貨膨脹的危險中煎熬,全球經濟的同步復甦受到影響。
日前,美聯儲資產負債表規模已經創紀錄地突破7萬億美元。美國聯邦國債的債務總額則已經接近30萬億美元,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預計聯邦將在未來10年再增加12萬億美元的赤字,如果現有政策和法律保持不變,美國聯邦債務今年將達到GDP的102%,到2031年上升到創紀錄的107%,到2051年幾乎翻倍,達到GDP的202%。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經驗法則是,債務與GDP的比例超過80%就會埋下債務危機的隱患。
揹負這樣龐大的債務,利率上升對美國幾乎是“不可承受之重”。但對於其他國家而言,尤其是持有美國國債的國家和機構而言,超低利率和可能的美元貶值,卻無異於美國用“賴賬”的形式來還債。
更需指出的是,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之前,全球很多國家已經陷入社會四分五裂、階層對立、族羣撕裂,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數十年來逐漸形成的收入分化和階層固化。美國正是這個問題最為突出的國家之一。然而,疫情開始後美國史無前例的貨幣大放水,推動了大宗商品和資產價格的飆升,全球在創造財富能力幾乎停止的狀況下,以股票市場為代表的財富反而增加了。如果繼續這種態勢,可想而知,勞動生產的收益與資本的收益差距將進一步拉大,社會收入和階層將會呈現出“K”型,並繼續極化,這個世界的社會問題將更加尖鋭和激化,給世界下一步的改革、發展和協調帶來更大阻礙。
美聯儲還表示,就業不振就説明通貨膨脹率不可能太高。回溯20世紀70年代,就業低迷和通貨膨脹率走高同時出現,形成一個10年期的“滯漲”,可謂殷鑑不遠。歷史已經證明,這些“異象”本身就和貨幣放水即資產泡沫有緊密關係。如今,在貨幣造成的時代困局下,美聯儲佈下的,是否是一場飲鴆止渴的局?而誰飲了鴆?又止了誰的渴?豈不耐人尋味。
(作者:萬喆,系北京師範大學“一帶一路”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