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第一股”出圈背後:多少年輕人的錢包被“掏空”?
盲盒真的火了。故宮、星巴克、匡威等越來越多的品牌加入盲盒賽道,盲盒出圈了。而最初在國內引入盲盒玩法的泡泡瑪特,也將於近期登陸港交所,被稱為“盲盒第一股”。
12月1日,泡泡瑪特公告稱,公司於12月1日—12月4日進行招股,擬全球發行1.357億股,每股發行價不低於31.5港元且不超過38.5港元,募集資金約42.75億港元-52.24億港元,預計將於2020年12月11日在香港上市。
隨着泡泡瑪特即將上市,或將給盲盒經濟的發展注入一劑“強心針”。然而,盲盒究竟是什麼,怎麼火起來的,行業能否健康持續發展等問題值得深思。
“上癮”的盲盒
“一入盲盒深似海,從此錢包是路人。”一雙大大的湖綠色眼睛,一頭金黃色的捲髮,再配上傲嬌的小表情,這個叫做Molly的小女孩,不知道“掏空”了多少年輕人的錢包,以至於其背後運營的公司泡泡瑪特,能在短短几年時間裏,業績由虧損轉為盈利上億元,並再次走進資本市場。
泡泡瑪特成立於2010年,早期公司從事百貨零售業務,由於行業競爭激烈,自身又缺乏爆款產品,業績並不好看。財報顯示,2014年-2015年,泡泡瑪特的營業收入分別為1703.21萬元、4537.53萬元,淨利潤分別為-277.29萬元、-1598.04萬元。
直到2016年,公司向潮流玩具零售商轉型,開啓了IP+盲盒的運營模式,推出Molly Zodiac星座系列等盲盒產品,公司業績開始好轉,並帶動了盲盒經濟的發展。
根據招股書,2017年泡泡瑪特的營業收入和淨利潤分別為1.58億元、160萬元,到了2019年,其營業收入和淨利潤分別激增至16.83億元、4.51億元,複合增長率分別高達226.37%、1578.91%。
盲盒經濟確實很火,但也有很多人不理解,盲盒究竟是什麼?有何魔力?
盲盒,指裝有動漫、遊戲、影視作品的周邊(玩偶、手辦)的盒子,或裝有設計師單獨設計出來的玩偶的盒子。
之所以叫盲盒,是因為盒子上沒有標註具體是哪款玩偶,消費者只能購買完打開才知道,跟上世紀九十年代國內流行的小浣熊乾脆面裏附贈的水滸英雄卡,以及起源於日本的福袋類似。
而盲盒的火爆,離不開獨特的營銷模式——依靠不確定性與驚喜感,精準捕捉消費心理。浙江工商大學教授、浙江現代商貿發展研究院常務副院長趙浩興對中國新聞週刊分析,現在的年輕人精神、工作壓力大,需要有一種心情的釋放,而盲盒又新奇,又酷,又有驚喜感,同時還帶有賭博的刺激感的玩法,恰好擊中了年輕人的消費需求。
以泡泡瑪特為例,自2016年以來,泡泡瑪特相繼推出了Molly Zodiac星座系列、Molly開心火車大派對系列、Molly的一天系列等產品,每個系列均由12個常規款娃娃構成,每個盲盒通常售價59元。
Molly的一天系列 圖片來源:泡泡瑪特官方旗艦店
根據玩家的喜愛程度,12款常規娃娃又分為“隱藏”、“熱”、“雷”三種。顯而易見,隱藏款代表稀缺,一般一個系列只有1個隱藏款,是玩家最喜愛的產品,也最難抽到,抽中概率為1/144或更低。
由於盒子外面沒有標註具體是哪款娃娃,玩家抽中心儀的娃娃全靠運氣。運氣好一次就能抽到,但幾率堪比彩票中獎。大多數情況則是,玩家多次購買,才有可能抽到喜歡的娃娃。在此過程中,玩家不知不覺就上癮了。
有些用户為了獲得稀有的隱藏款,甚至會“端箱”購買,以確保能抽到,但代價也十分高昂。
據悉,12個盲盒構成一套盲盒產品,12套盲盒產品才構成一箱盲盒,即一箱盲盒由144個盲盒構成,若以59元/個計算,購買一箱盲盒需要花費8496元。
此外,若想集齊一個系列,也需要極大的運氣。因為在沒有標註的情況下,玩家抽到同款產品的概率也很大。
根據閒魚公佈的數據,盲盒二手交易在閒魚上是一個千萬級的市場,2018年有30萬消費者在交易,2019年有42萬消費者在交易,每月發佈的閒置盲盒數量逐漸上升。而轉賣理由主要包括:抽到重複的不想要,或者膩了想“退坑”。
“一入盲盒深似海”,但“退坑”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捆綁”IP
從泡泡瑪特的Molly系列盲盒,到故宮的祥瑞系列貓盲盒、星巴克聖誕盲盒、匡威盲盒,看似“萬物皆可盲盒”。實際上,並非隨便一個產品穿上盲盒的外衣都能火,核心還是盲盒背後的IP。
近日,中國新聞週刊走訪了北京地區的泡泡瑪特、酷樂潮玩、名創優品、雜物社等多家售賣盲盒的店鋪,多名受訪玩家表示,購買盲盒的主要原因在於喜歡這個產品,其次才是享受拆盲盒能帶來的刺激感。
可以説,盲盒的整個產業鏈都是圍繞IP展開。
IP提供者如藝術家、潮玩設計師、成熟的IP授權方(動漫、遊戲、飲食等領域,如迪士尼、環球影視等)負責初始的IP培育和設計,IP運營方負責IP的潮玩屬性再設計以及生產,並通過線上、線下等多元渠道進行銷售。
而泡泡瑪特擬上市背後,IP是其業務核心。
泡泡瑪特最初推出的Molly,於2006年出自香港知名設計師Kenny Wong(王信明)之手。在此背景下,IP即流量,不僅自帶話題,還擁有一定的粉絲基礎,企業的試錯成本相對較低。
2016年,泡泡瑪特Molly星座系列形象海報在網絡上一經發布,便引來眾多粉絲轉發,成為粉絲熱議的焦點。當年在泡泡瑪特天貓玩具專營店開啓預售後,第1分鐘售出200套,後續1小時內累計售出500套。
隨後,在盲盒這種新玩法的營銷方式下,Molly迅速出圈,銷量猛增。
2017年-2019年,Molly相關係列盲盒銷量由88.35萬個增至723.45萬個,銷售額分別為4101.9萬元、2.14億元、4.56億元,分別約佔同期泡泡瑪特品牌產品總收益的89.4%、62.9%、32.9%。Molly是泡泡瑪特最重要的收益來源之一。
因此,市場上關於泡泡瑪特對Molly患有依賴症的質疑聲不斷。
為了打破上述質疑,提高核心競爭力,近年來,泡泡瑪特建立了覆蓋潮流玩具全產業鏈的一體化平台,包括藝術家發掘、IP運營、消費者觸連及潮流玩具文化的推廣,並不斷髮掘、設計新的IP。
截至2020年上半年,公司一共運營93個IP,包括12個自有IP、25個獨家IP及56個非獨家IP,仍未出現第二個“Molly”。財報顯示,2019年Molly系列產品以27.1%的總營收佔比,居泡泡瑪特各類IP銷售榜首。
泡泡瑪特的IP 圖片來源:泡泡瑪特官方旗艦店
此外,2018年-2020年6月,泡泡瑪特非獨家IP的銷售額分別為1821.3萬元、1.6億元、1.33億元,佔公司總收益的比重由3.5%提升至16.3%。
若未來上述非獨家IP與泡泡瑪特的競爭對手簽署合作協議,或競爭對手推出更加爆款的IP,而泡泡瑪特尚無新的爆款IP,公司是否會面臨產品銷量下滑、市場份額及盈利能力下降等風險?
中國新聞週刊曾就上述相關問題致函泡泡瑪特,截至發稿,對方尚未回覆。
事實上,隨着盲盒經濟爆火,不少企業開始發力IP。
今年8月,上市公司奧飛娛樂與網易旗下經典IP手遊《陰陽師》聯名,推出陰陽師系列盲盒,上線半個月銷量突破10萬隻。同時,奧飛娛樂還拓展了伶俐、名創優品、天貓等線上、線下渠道,截至2020年9月30日,其陰陽師系列盲盒累計銷售逾44.6萬隻。
亂象叢生
根據Frost Sullivan(弗若斯特沙利文)報告,我國潮玩市場規模由2015年的63億元增長至2019年的207億元,近四年複合增長率為34.6%,預計2024年,我國潮玩市場規模將增至763億元。
在此背景下,越來越多的企業入局盲盒賽道,天眼查數據顯示,近五年來,我國潮玩相關企業年註冊量呈逐年上漲趨勢,僅今年年初至11月30日,我國已新增260餘家潮玩相關企業。同時,盲盒行業的亂象也開始滋生。
趙浩興指出,目前我國的盲盒經濟還處於粗放發展階段,雖然發展迅速,但發展比較無序,存在產品質量不好、以次充好等問題。
今年2月,泡泡瑪特新品AYLA動物時裝系列盲盒陷入抄襲風波,被質疑抄襲知名娃社“DollChateau”娃娃城堡產品,隨後,泡泡瑪特發佈致歉聲明,並下架相關產品,對已出售的產品進行退款和召回。
往前追溯,去年7月,泡泡瑪特陷入產品質量風波,其產品被曝甲醛超標。根據黑貓平台數據,截至2020年12月4日,消費者關於泡泡瑪特產品存在瑕疵、缺少配件等投訴為2491條。
除了泡泡瑪特,19八3、晨光文具旗下的九木雜物社等盲盒產品,此前均因產品質量問題,被消費者投訴。
此外,隨着潮玩社區的發展壯大和玩家們需求的增加,二手交易、改娃等盲盒衍生服務逐漸興起,但也出現了“黃牛”刻意囤積、人為製造稀缺款等擾亂市場健康發展的不良行為。
根據閒魚2019年7月發佈的數據,過去一年共有30萬盲盒玩家在平台上進行交易,且相比均價約59元的零售價,熱門款、隱藏款等盲盒轉手價格高達幾百元,甚至上千元。
數據顯示,過去一年,泡泡瑪特旗下的Molly盲盒成交量超過23萬單,均價270元。而原價59元的Molly胡桃夾子,其王子隱藏款在閒魚上被賣到了1350元,售價上漲22倍;原價59元的潘神,其聖誕隱藏款在閒魚上賣到了2350元,售價上漲39倍。
在此情況下,出現了炒盲盒的“黃牛”。
據悉,在線下門店,“黃牛”會通過搖盒、感受盒子重量等方式判斷盲盒,從而買走熱門款娃娃或隱藏款娃娃,再拿到二手市場進行倒賣,售價一般都高於零售價。
而在線上,“黃牛”通常會掌握限量款盲盒的發售時間,並囤積大量盲盒,最後再以高價賣出。不少玩家感嘆,盲盒最初給玩家帶去的“驚喜感”也逐漸變味了。
在趙浩興看來,炒盲盒實際上也是一種賭博心理,因為有稀缺品、隱藏品,黃牛才能藉此炒作,越炒,價格越高,盲盒就越火,“不少黃牛和盲盒運營商是強強聯合。”但也警惕,當炒作之風散去,剩下的可能是一地雞毛。
此前亦有業內人士表示,盲盒經濟的受眾,很多都是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人,對市場風險的識別能力相對更低。若一味地投入金錢去購買盲盒,或者在二手交易平台上花高價購買盲盒玩偶,本想着保值升值,但最終卻可能成為被收割、套路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