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誰才是操控糧食危機的幕後之手?

由 敖學農 發佈於 財經

    “我們有充足的食物,卻有幾億人在忍飢挨餓;我們有的過着奢侈的生活,也有成百上千萬的人遭受貧困;我們好像有很大的發展機遇,又有更大的發展障礙”

    根據聯合國最新發布的《全球食品安全和營養狀況》報告,全世界有6.9億人處於飢餓狀態,佔世界總人口的8.9?7.5億人面臨重度糧食不安全。

    今年的疫情,還會讓飢餓人口增加多達1.3億。

    然而,我們還能看到另外一組數據。

    糧農組織最新的報告顯示,今年仍是個豐收年:小麥總產量與2019年相差無幾,大米由於自然災害產量會略低於去年,但總體上全球糧食並不會大幅減產。

    2019年,全球穀物類糧食總產量約為27.22億噸,如果按照76億人平均分配,每人每年能分到約358千克糧食,也就是每天都有差不多2斤糧,相當於10碗大米飯。

    明明糧食足夠給所有人吃,為什麼還會有九分之一的人吃不飽飯?

    因為糧食並不是像空氣一樣均勻分佈在世界上。而今年由於疫情的影響,一場關於糧食安全的擔憂席捲全球,一個關於能不能吃飽、用不用屯糧的問題在我們每個人心裏閃現過,尤其是那些貧窮飢餓的國家。

    全球最饑荒的地方,是最貧困、最動盪和受災最嚴重的國家。

    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與糧農組織近期共同發佈的《嚴重糧食不安全熱點地區早期預警分析》給出了令人擔憂的判斷:至少25個國家今年將面臨嚴重饑荒風險,全球瀕臨50年來最嚴重的糧食危機……

    真正的糧食危機並不是總量不足,而是在脱鈎、逆全球化的實施下,供應系統的受阻。

    糧食危機出現之前會有徵兆:

    1.突發世界性災難,如大規模蟲害、大型自然災害及世界性金融危機。

    2.糧食進口大國開始屯糧,同時通過補貼等方式加大本土糧食耕種面積,政策上應對可能爆發的糧食危機。

    3.糧食出口大國開始限制或停止出口。

    4.輿論上出現糧食危機與糧食保障兩種獨立言論,後者以安撫社會情緒,防止民眾搶糧、屯糧。

    而我們最需要提防的反而不是第一個預兆,而是第二三四個預兆。

    因為真正引發糧食危機的並非供應不足,而是人為造成的糧食供應受阻。如果一旦糧食的全球資源配置被打斷,該出口的被阻斷出口,該進口的沒能被進口,糧食供需很快就會陷入不平衡的狀態。

    首先,各主要國家糧食的自給均依賴於全球化市場。

    根據蘇寧金融研究院的研究數據:

    美國、加拿大、俄羅斯、阿根廷和歐美是全球主要的糧食出口國。其中,美國是最大的糧食出口國,出口總量超過1億噸,約佔全球總出口量的四分之一,品種以大豆和玉米為主。中國是第一大糧食進口國,進口品種以大豆為主,進口量佔全球大豆總產量的27.5?

    俄羅斯出口小麥和混合麥為主,總量為3185萬噸。美洲和歐洲以出口小麥為主,合計佔全球比重的90?右。亞洲和非洲是小麥的重要進口地區,其中亞洲佔比超過40?非洲佔比超過20?亞洲人習慣食用大米,生產了全球80?大米,同時出口大米數量佔全球化比重也接近80?

    一旦逆全球化,全球糧食資源配置受到限制,那麼全球各國糧食的平均自給率將會下降,部分國家可能面臨糧食危機。

    作為全球第一大糧食出口國,美國是否實施出口限制,對全球糧食安全起決定性影響。通常,美國不會採取極端手段。但是,如果中美矛盾升級,不排除糧食禁運或主動減少進口的可能性。

    目前,全球四大糧商中,邦吉、嘉吉和阿奇爾丹尼斯米得蘭都是美國公司。他們與法國的路易達孚控制了全球80?糧食交易量,掌握了定價權和全球糧食供應鏈。

    如果美國禁止向中國出口糧食,或者國際糧商行使價格控制權,亦或是中國減少採購美國糧食,如之前對美國豬肉實施進口限制,那麼,對中國糧食市場造成第一波衝擊的是肉類價格上漲。

    第二波衝擊才是大米、小麥、玉米等主糧。由於中國大豆產出率很低,要滿足超過1億噸的年需求量,將消耗大量的耕地。所以,大豆進口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

    全球化推動了國際貿易,國際關係越來越多地由糧食貿易訂單聯動,糧食生產的主動權逐漸被髮達國家把持;糧食湧向資本密集的地方,而非按需達到窮人的手裏,糧食也越來越多的成為政治干預的工具。

    此時,不妨再次重温亨利.基辛格那句被時常引用的話:如果你控制了石油,你就控制了所有國家;如果你控制了糧食,你就控制了所有人。

    從這個基礎上來理解世界各國政治上的明爭暗鬥,來理解全球跨國企業經濟上的縱橫捭闔,是不是更直截了當些呢?

    相比世界範圍內的“石油之戰”,“糧食之戰”儘管事關人的“生死”,卻因其包裹了更厚的“道德外衣”,勾畫了更新的“企業藍圖”,極難被識別及定義。

    12年前的那場算得上突如其來的金融危機,把糧食危機再度推向輿論焦點,可惜的是,那場論戰轉移了人們的視線,將糧食危機歸結為糧食能源化和新興國家發展速度快。於是,人們認定,落後國家的人們吃不飽,該怪玉米變乙醇的技術。

    而事實真如人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嗎?

    毫無疑問,全球化給許多國家、許多人帶來了好處,但其主導者的戰略訴求和參與者的如意算盤,難遂人意地形成了一個個超乎人們想象的後果。在人們無法看清和左右的地方,經濟活動隱藏着深不可測的危機——糧食危機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深究全球化秩序、全球資本、國家政治、產業鏈固化、貿易格局等等概念,特別是其背後的深層運作機制,你會驚異地發現,在全球化這場在許多人看來無比燦爛的“經濟盛世”中,和你的所得相比,你失去的也許超乎自己的想象。

    那些將糧食生產與貿易主動權,拱手相讓於“四大糧商”的國家和民眾,應該已經深深感受到了國際糧食問題,已非簡單的供求關係問題。説白了,你能否躲過危機,不取決於地裏長多少糧食,取決於芝加哥期貨交易所的運作。你能不能填飽肚子,不取決於整天忙於買救濟糧的慈善機構和個人,取決於跨國資本和企業如何顯露其逐利的本能。

    農業當然也是國防。只不過,它不如軍事那般硬朗敏感,只不過,它用經濟的手段掩蓋了可能的血腥。由國際壟斷資本和幾家私有的跨國糧商主導的糧食全球化秩序,仰仗兩個根本的支點,信任和利益。

    飢餓和糧食過剩並存,這不僅僅是一個農業問題,更是一個權力和政治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