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拉卡拉等多家上市支付公司自曝“跳碼”後，又有支付公司開始“自曝”。北京商報記者注意到，7月15日，持牌支付公司合利寶支付母公司仁東控股發佈了“2023年半年度業績預告”，披露旗下支付公司存在“套用優惠類”套利事件。
而7月17日，北京商報記者同樣發現，網銷POS機、允許個人利用POS機套現等違規行為中，也有合利寶的身影。業內人士表示，網銷POS機屢禁不止背後，表明支付機構對旗下代理商管理存在漏洞。相應支付機構要擔負起管理責任，通過監控檢查等手段強化對外包機構推薦商户的風險管控。
自曝“跳碼”
7月15日，仁東控股公佈2023年半年度業績預告，預告中顯示，“公司控股子公司廣州合利寶支付科技有限公司在收單業務中存在部分標準類商户交易使用優惠類商户交易費率上送清算網絡的情形，公司按照相關協議將涉及資金分批退還至待處理賬户，基於謹慎性原則，公司將所涉及資金計入營業外支出”。“部分標準類商户交易使用優惠類商户交易費率上送清算網絡的情形”，即業內常説的“跳碼”。
受退款支出的影響，支付機構的業績也出現了虧損。仁東控股2023年半年度業績預告顯示，報告期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虧損4800萬-9600萬元，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後的淨利潤虧損3500萬-7000萬元，基本每股收益虧損0.09元/股-0.17元/股。
報告期內，仁東控股公司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虧損，主要原因為：受經濟環境因素影響，公司部分業務利潤同比有所下降；因貸款逾期大額計提逾期利息及違約金，計入財務費用；另一方面，就是非經常性損益同比增加，即合利寶“跳碼”行為造成的營業外支出。
不過目前，這部分營業外支出的具體金額在仁東控股的業績預告中未披露，仁東控股表示，本次業績預告是公司財務部門初步測算的結果，未經審計機構審計，具體財務數據將在公司2023年半年度報告中詳細披露。提醒投資者謹慎決策，注意投資風險。
據悉，仁東控股主營業務為第三方支付、融資租賃及互聯網小貸業務。公司主要產品或服務包括第三方支付、保理業務、小額貸款業務、融資租賃業務、MPOS機具銷售、系統開發服務等。公司子公司合利寶擁有中國人民銀行核發的《支付業務許可證》，具有跨境人民幣支付業務備案許可，經營範圍包括互聯網支付、移動電話支付、銀行卡收單服務。
針對“跳碼”這一情況產生的具體時間以及所涉及的資金規模，北京商報記者向仁東控股進行了進一步的採訪，但截至發稿未獲對方回覆。
代理商觸及多條紅線
而合利寶涉及的違規行為也不止“跳碼”，在網銷POS機的亂象中，北京商報記者也看到了合利寶的身影。
在淘寶店鋪“沉默的深谷”中，記者瀏覽到“合利寶掃碼支付盒子”的商品信息。在以購買為由添加客服微信後，該店鋪客服告知，自己為合利寶POS機代理商，售賣最新款POS機“費率穩定，不漲價”，刷卡費率為0.6%，掃碼費率0.38%秒到賬。機器價格為99元，另需流量費45元一年，如果6個月刷夠24萬元即可返還99元，相當於免費贈送。據該客服表示，在淘寶上下單交易，諮詢與售後流程則在微信上完成。
“機器就是給個人使用的，用來刷信用卡套現沒問題。”“我們會教你如何套現，這樣就可以養卡提額，不會被銀行風控。”該代理商“自信”承諾。一份客服向記者提供的文件更顯示，機器會按時間表匹配不同行業的不同商户。例如，7點至14點內，20至30分匹配餐飲，30至40分匹配日用百貨，而40至50分是電子電器、傢俱，再下一個十分鐘變成了汽車服務。一天24小時內，每十分鐘都有對應的商户類型匹配替換。客服表示，這種匹配的準確率大概為90%左右，保證了刷卡的安全性和費率的穩定性。
而合利寶代理商涉及的網銷POS機、承諾“允許個人利用POS機套現”，尤其是匹配虛假商户的行為，已然觸及多條“紅線”。有業內人士向北京商報記者表態，儘管這是代理商的操作，但支付機構沒有管好外包服務商，毫無疑問是有責任的。按時間表匹配不同行業不同商户，更是為機構“跳碼”埋下了種子。
關於網銷POS機、套現及對外包商的合規管理、後續業務整頓問題，北京商報記者向仁東控股、合利寶諮詢，合利寶回應，“這些問題統一需要向集團那邊，也就是仁東控股瞭解，我們子公司也不清楚”。但截至記者發稿時，尚未收到仁東控股的答覆。
“網銷POS機屢禁不止背後，表明支付機構對旗下代理商管理存在漏洞。”博通諮詢金融行業首席分析師王蓬博指出，相應支付機構要擔負起管理責任，應通過監控檢查等手段強化對外包機構推薦商户的風險管控，同時外包機構也不得向無經營行為的個人營銷POS機，更不得偽造商户申請資料，推薦虛假商户入網。
合規警示
“跳碼”、套現，一直以來都是行業心知肚明的“潛規則”，也是市場存在已久的頑疾。
據北京商報記者統計，除合利寶外，已有包括拉卡拉、翠微股份旗下海科融通、新大陸旗下國通星驛、新國都旗下嘉聯支付等多家支付機構披露自身存在“套用優惠類”套利事件，合利寶則是2023年半年報中披露的第一家。
為何自爆“跳碼”有先有後？對此，厚雪研究首席研究員於百程解釋到，拉卡拉和翠微股份都是在2022年年報中已經計入營業外支出，而仁東控股旗下合利寶也存在“跳碼”情況，將其計入了2023年半年報中，成為上半年其虧損的原因之一。支付類上市公司“跳碼”的支出計入財報，在時間上各有先後，可能跟各家問題解決的先後順序和會計處理有關。後續，有可能還涉及監管處罰。
所謂“跳碼”，即支付機構通過自身系統技術變造等手段，將部分標準類商户交易使用優惠類商户（包括民生類和公益類商户）交易費率上報清算網絡，支付機構從中獲取更大利潤。於百程介紹到，“跳碼”原因可能是支付公司差錯、管理漏洞或者商户私自更改等，但違反了行業規則，侵害了髮卡行和清算機構的合法利益。
產生“跳碼”這一情況的背後，是自2016年“96費改”後持續完善調整的銀行卡刷卡手續費定價機制。當前，標準類商户、優惠類商户以及減免公益類商户對應的刷卡手續費率分別為0.6%、0.38%以及0%。部分支付機構正是利用“96費改”後給與的優惠政策，通過自身系統技術變造等手段，將標準類商户變造為民生或者公益類商户，在差異化的費率定價之下，以獲取更多利潤。
王蓬博指出，“跳碼”形成的深層原因，是利潤和競爭壓力的雙重博弈。收單行業競爭壓力較大，相較於國外銀行卡收單費率，行業普遍費率較低。此外，銀行卡收單機構盈利模式固化也是主要原因，支付服務費仍然是支付機構主要的利潤來源，商户的流失也令第三方收單機構利潤來源逐漸減少。
早在拉卡拉首先自曝“跳碼”之時，就有分析人士指出，行業整頓或許早已開始。“拉卡拉之後，可能將會有更多類似的行業信息披露。”王蓬博彼時説道。而正如預言，如今越來越多的上市支付公司主動披露“跳碼”情況，再次對行業合規性做出了警示，也反映出監管的愈發趨緊。
時間來到今年5月，中國支付清算協會發布的一紙《關於加強收單外包服務市場規範管理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引發行業高度關注。意見強調，2023年6月底前，各外包機構應按照意見完成自查整改，將自查整改報告發送全體合作收單機構；2023年6月底前，各收單機構應按照意見完成自查，制定整改方案確保按期落實意見要求，並形成自查整改報告存檔備查。
持全國收單牌照的支付機構需要各地應備案盡備案；所涉“套碼套現”業務必須整改到位；所有不按真實情形上送交易信息給到清算機構的，即為“套碼”交易，將被定性為違法交易……《意見》下達後，已經有地方監管再下嚴令推進整改。
收單亂象幾時能休？市場後續如何合規發展？於百程表示，目前，支付行業受監管趨嚴和業務變化等因素的影響，業內競爭愈加激烈，業務轉型較慢的部分中小支付機構受到的負面影響較大。經營壓力加上合規問題，仍然是不少支付機構面臨的主要困境。隨着近幾年支付業的監管和市場變化，支付行業的業務重點不僅是拼規模和手續費，支付業務的未來，一方面是與場景不斷結合，擴大客户量，與生態形成協同，另一方面是從支付拓展到細分服務，比如商户數字化綜合服務等。
北京商報記者 嶽品瑜 實習記者 董晗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