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麪粉”危險了

新能源“麪粉”危險了

作者|Eastland

頭圖|視覺中國


由於“H股拖累A股”的現象普遍存在,A股公司通常不會到香港二次上市。贛鋒鋰業港股價格就比A股低30%。

 

天齊鋰業早已顧不了那麼多。


2022年1月17日天鋰鋰業(002466.SZ)發佈的《業績預告》顯示,2021年淨利潤為18億~24億(2020年虧損18.3億)。


1月28日,天齊鋰業向香港聯交所遞交了上市申請。摩根士丹利、中金公司、招銀國際為其聯席保薦人,募集金額10億美元~20億美元。


2月中旬,國內電池級碳酸鋰報價突破40萬元/噸。

 

2月17日,天齊鋰業放量漲停,全天成交105.3億,換手率7.65%,收盤價對應市值1416億。

  

第二次“二次上市”


2014年天齊鋰業定增募集31.3億;2017年、2019年通過配股合共募集45.7億。


2018年3月,面臨收購SQM的資金壓力,天齊鋰業把目光轉向了香港。因發行價太低,“對A股投資者不公平”而終止。”發行價低”是沒有從資本市場獲得理想估值的委婉説法。

 

2021年1月,天齊鋰業擬通過定增募集159億(主要用於償還債務),唯一的發行對象是實控人天齊實業,發行價35.94元。


弔詭的是,15日(星期五)董事會通過《發行議案》,16日公佈議案,17日召開的董事會通過《終止議案》,18日公佈《終止發行公告》。不合常理的操作,令人猜想“自行終止”是個台階。

 

根據2021年1月6日(當日收盤價44.91元)發佈的《減持計劃告知函》,實控人天齊實業及一致行動人擬減持5908萬股,佔總股本的4%,減持期間為1月29日起的六個月。

 

天齊實業的如意算盤是以不到36元認購定增的4.43億股,然後將股票質押。由於2021年碳酸鋰價格暴漲400%,天齊鋰業股價最高達143.17元,全年漲幅172.47%。如果質押股票回籠的資金超過159億,天齊實業相當於“空手套”。


大股東一邊低價參與定增,一邊宣佈減持,恐怕是定增擱淺的真正原因。

 

天齊鋰業可以重新申請定增,但一直上漲的股價讓大股東低價認購成為泡影(2021年8月20日均線超過110元,定增價不能低於99元),於是把目光再次轉向香港。2021年9月13日,董事會全票通過《發行H股議案》,第二次啓動了“二次上市”。

 

為鋰走天涯

 

1990 年代豐田普鋭斯使用的是鎳氫電池,價格更高的鋰電池被用於攝像機、筆記本電腦等便攜設備。馬斯克採取“拿來主義”,用8000節松下18650集成”動力電池包。鋰電池能量密度高、品質好、供給充足,用作動力電池除了貴沒別的毛病,而特斯拉早期的目標客户對價格不敏感。

 

特斯拉的成功典範在前,松下、LG、寧德推波助瀾,大家都是贏家。“工業味精”成了“新能源車麪粉”,鋰資源供給日益趨緊。

 

鋰資源的獲取有兩個路徑:礦石提鋰、滷水提鋰。前者工藝成熟,但能耗和成本偏高,而且中國缺乏高品位鋰輝石礦資源。後者技術難度高,但能耗和成本相對低。

 

全球最重要的鋰礦企業有泰利森(Talison)、智利礦業化工(NYSE:SQM)、雅寶化學(NYSE:ALB)、富美實(NYSE:FMC)及Orocobre(ASX:ORE)、銀河鋰業(Galaxy Resources)等(注:Orocobre與銀河於2021年4月合併)。

 

2020年,雅寶、泰利森、SQM全球鋰產品的市場份額分別為22%、21%、19%。

 

1)控股泰利森、支持奎納納(Kwinana)

 

泰利森旗下西澳格林布什礦(Greenbushes)儲量大、品質高,是全球首屈一指的鋰輝石礦。

 

天齊鋰是泰利森的最大客户,2011年、2012年採購量接近泰利森產量的四成。

2012年初,泰利森提出在奎納納(Kwinana)建設一個碳酸鋰生產工廠,將鋰輝石加工為碳酸鋰(工廠距泰利森旗下“格林布什礦”200公里)。同年8月,雅寶表達控股泰利森的意圖。


上游資源的集中對下游十分不利,天齊集團多管齊下,一面籌資、一面悄悄購入泰利森股票。


2012年9月,天齊集團報出更高的收購價並承諾支持奎納納項目。在中投集團、瑞信們的“過橋”資金支持下,最終獲得泰利森母公司文菲爾德51%股權,另外49%由雅寶透過全資子公司持有。#妥協達成共贏#

 

2014年2月,天齊鋰業定向增發募集的30.2億資金到賬。5月29日,天齊鋰業向母公司收購泰利森51%股權。

 

從此格林布什開採的鋰精礦由天齊鋰業和雅保鋰業兩家股東分享。


保障供給是兩家入股泰利森的根本訴求,價格還要隨行就市(任何政府不會答應賤賣本國資源)。

 

2)參股SQM

 

泰利森還沒“消化”完,天齊鋰業又瞄上智利礦業化工(NYSE:SQM)。

 

SQM擁有阿塔卡瑪鹽湖(Atacama)開採權,在全球鋰化工產品市場份額穩居前三位。

 

SQM曾由前軍政府頭目的女婿控制,股權關係錯綜複雜,至今仍與智利政壇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美國雅寶、必和必拓、中國杉杉都表現出強烈“興趣”。SQM情況比泰利森複雜,屬於“是非之地”。


2016年SQM股價在20美元,2018年漲至50美元一線。2018年5月,天齊鋰業奮勇“追高”,報價65美元。最終以40.7億美元購買23.77%A類股份,加上此前購入的2.1%B類股份,合共持25.86%股權(當時Pampa集團持有29.97%)並獲得三個董事會席位。

 

截至2020年末,SQM前三大股東是天齊鋰業(25.86%)、Bank of New York(21.02%)、Pampa集團(17.52%)。

 

身為第一大股東,天齊鋰業對SQM“有重大影響”,但談不到“當家作主”。況且智利政府對SQM股權、採礦權都有嚴格限制,要求單一股東持股不能超過32%,租約期間(1993年~2030年)總開採量不得超過95.78萬噸。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到2030年鋰資源的重要性與37年不可同日而語。中、美、歐盟、日韓勢必展開更激烈的博弈,天齊鋰業面臨很大不確定性。

 

兩宗收購對營收增長的貢獻

 

2013年天齊鋰業營收4.14億,淨虧損1.32億,經營活動現金流淨額負1.28億,淨資產9.53億,卻完成了對泰利森的收購。

 

泰利森並表後,天齊鋰業對2013年財報數據進行了回溯調整。

 

調整後的2013年營收為10.6億,2014年營收14.2億、同比增長33.2%。2013年1~3月業績沒有並表,而2014年全年並表,嚴格來講2014年營收增幅低於33.2%這個數值。

 

2016年營收增幅突破100%;2017年營收54.7億、同比增長40.1%。

 

2017年營收超過2013年的5倍,收購泰利森的營收的推動十分明顯。

                                             

新能源“麪粉”危險了

 

2018年,鋰產品價格上漲刺激而新增的產能集中釋放。碳酸鋰從2018年3月的每噸15.4萬元跌至2019年底的每噸5萬元左右;同期,氫氧化鋰亦從每噸13.9萬元跌至每5萬元一線。2019年,天齊鋰業營收同比下降22.5%。

 

天齊鋰業認定對 “SQM具有重大影響”,故採用權益法核算投資收益。由於沒有並表,SQM對天齊鋰業營收的推動遠不如泰利森,對淨利潤的拖累則是觸目驚心:

 

對SQM的長期投資賬面價值為297億、佔天齊鋰業總資產的66.56%。


2019年,SQM淨利潤2.8億美元,天齊鋰業投資收益4億人民幣。而因併購借貨產生的利息費用高達16.5億,加上計提52.8億“資產減值準備”,天齊鋰業“付出”69.3億!

 

由於鋰價波動,SQM鋰業收入逐年下降,2018年7.35億美元、2019年5.06億美元、2020年3.83億美元;佔總營收的比例從2018年的32%跌至2020年的21%。SQM年報披露,2020年出貨量大幅增長但均價下降47%,相關收入較2019年低24.2%。

 

天齊鋰業稱“唯一在產鋰礦為泰利森旗下的格林布什礦山”,對SQM在保障原料供給方面的貢獻隻字未提。SQM在亞洲的傳統用户為日韓企業,天齊鋰業或許沒來得急改變。

 

在2020年報中,天齊鋰業稱“以格林布什鋰礦和四川雅江措拉鋰礦為資源儲備”,再次無視SQM。

 

“父親”的責任

 

上面説到泰利森早在2012年就提出“增加2萬噸碳酸鋰產能”的規劃,這是尋找“金主爸爸”的直接原因。

 

俗話説“兩個和尚抬水吃”,但天齊鋰業以“支持奎納納”為籌碼,美國雅寶樂得只喝水不抬水。為泰利森籌措資金的重擔主要由天齊鋰業承擔。

 

2016年10月,2012年提出的奎納納(一期)獲股東大會通過,總投資約合20億元人民幣,設計產能為2.4萬噸氫氧化鋰/年。

 

2017年3月,鋰精礦(二期)正式啓動,概算3.2億澳元,建設週期26個月,設計產能為134萬噸鋰精礦/年。資金來源為泰利森自籌。

 

2017年10月,奎納納(二期)獲董事會批准,概算3.28億澳元,設計產能為2.4萬噸氫氧化鋰/年。

 

2018年7月,鋰精礦(三期)獲董事會批准,概算5.16億澳元,設計產能為180萬噸鋰精礦/年、概算約超過5億澳元,資金來源為泰利森自籌。

 

2016年啓動的奎納納(一期)氫氧化鋰項目(年產2.4萬噸電池級氫氧化鋰),2018年進入“階段性調試”;2019年投資額從3.98億澳元增到7.7億澳元,追加投資由天齊自籌。2020年初,因資金、技術等原因,項目“放緩”,年底“重啓調度”。2021年引入新投資者,2022年1月終於開始“試運行”,從2016年啓動已經進入每6個年頭。

 

2017年啓動的“二期氫氧化鋰項目”,主體工程監督局“基本完成”,處於“緩建”狀態(建工程賬面值68億),疑似“亞健康”。一期項目投產帶來的現金流是二期項目重新啓動的關鍵。

 

第三期精礦試運營時間從2021年被推遲到2023年,再推遲到2025年。

 

泰利森的五個擴產項目,總投資約20億澳元,其中8.36億澳元由泰利森自籌。天齊鋰業負責籌措的部分不到60億人民幣,專注的話問題不大。但天齊鋰業太貪心,一個“兒子”都喂不飽,又想收養飯量更大的第二個“兒子”。


時至2022年,泰利森自籌資金的項目已竣工,其餘四個項目只有一個見到曙光,天齊鋰業難言稱職(主要是有心無力)。

 

捉襟見肘


儘管資金實力遠不算上“頂流”,天齊的戰略眼光和魄力值得欽佩,但接二連三的“蛇吞象”還是留下許多後患。


  •   未能“真正擁有”的SQM

 

2018年10月,為購買SQM股權天齊鋰業向中信牽頭的銀團借款35億美元,天齊用境內資產及SQM股票提供質押擔保。還款期為1+1年,其中25億美元可以續借3+1+1年。

 

2019年向全體股東配股,募集29.05億,用於償還購買SQM股權的部分貸款。截至2020年末,併購貸款餘額30.84億美元,摺合201億元人民幣。2018年貸到的35億美元中,期限為“1+1年”的那10億美元沒有按約定償還。

 

2020年12月,SQM董事會通過行2240萬B股(相當於已發行B類股票的18.6%)募集11億美元的議案。募集資金將於用於2021年~2024年擴產。


“考慮到目標財務狀況和資金壓力” 天齊鋰業放棄優先認購權

 

收購SQM給天齊鋰來帶來沉重的債務負擔,卻未能真正擁有,令人欣慰的是SQM股價回到60多美元。

 

  • TLEA(天齊澳洲能源)被澳洲本土企業“切”去一半

 

由TLEA、雅寶持股的文菲稱德從匯豐銀行獲得3.7億美元循環貸款,文菲爾得以全部資產(包括泰利森)提供質押。


這筆融資將投入概算3.2億澳元的鋰精礦項目(二期),按約定建設資金由泰利森自籌。截至2018年末,額度被使用了2.48億美元。


2019年Q3,項目竣工投入使用,鋰精礦產能增至134萬噸。鋰精礦項目(三期)則不太順利,試運營計劃被推遲到2025年。

 

2019年,文菲爾德從匯豐銀行獲得7.7億美元循環貸款,用於奎納納氫氧化鋰項目,估計一期、二期都用到這筆“救命錢”。

 

由於流動性緊張,操盤奎納納(一期)的項目公司TLK(天齊奎納納)陷入訴訟,一度進入所謂的“安全港”(使公司暫時免於清算)。

 

為緩解流動性壓力,TLEA引入澳大利亞投資人IGO,通過增發融資14億美元,其中12億美元用於償還併購SQM貸款(還完還剩下18億美元)。


2020年6月,天齊鋰業向中信銀行申請1億美元增新授信,期限1年,用於結清泰利森鋰精礦逾期貨款。區區1億美元授信,中信要了“三重保險”——重慶天齊、射洪天齊以全部資產抵押提保;成都天齊、江蘇天齊、重慶天齊等子公司連帶責任擔保;控股股東天齊集團及一致行動人以1億股天齊鋰業股票質押擔保。足見中信有多“提心吊膽”,幸虧鋰價高漲天齊已還清這筆貸款。

 

IGO獲得天齊澳洲能源(TLEA)49%股權。天齊鋰業持有澳西鋰業資產(包括礦山及加工廠)被澳洲資本拿走一半後,剩下四分之一。2021年7月完成交割。根據會計規則,TELA仍在天齊鋰業全並報表範圍之內。

 

2021年8月,天齊、IGO分別向TLEA注入3000萬美元、2882美元,股比不變。該筆股權投資將用於推進奎納納項目(一期)的調試和運營。


2021年9月末,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從209.6億降至13.6億,但長期借款從43.9億增至152億,資金面依然偏緊,重啓“二次上市”預計募集10億至20億美元。


2022年新能源車銷量將大幅增長,鋰價高位運行已成定局,天齊鋰業可以鬆一口氣,但僅此而已。

 

過渡的正確姿勢


天齊鋰業的困境值得警醒,應當從“鋰資源安全”角度考慮問題。歐盟、美國、日韓都死盯着西澳、南美的鋰礦,天齊、贛鋒稍有閃失,新能源車這條最火的這條賽道有可能“熄火”。


不管鋰資源夠用20年還是30年,鋰電池註定不是新能源車的最初解決方案,而只是氫能時代(亦或“XX時代”)到來之前的一個過渡。


2021年中國新能源汽車產業快速發展,銷量達352.1萬輛(上險量達291萬輛),滲透率13.4%。而電池級碳酸鋰價格年漲幅亦達400%。


預計2022年全球及中國新能源車銷量分別為900萬輛、500萬輛。即便全球鋰礦努力擴產滿足需求、平抑了價格,只不過讓鋰資源的耗盡早日到來。


為了匹配日漸龐大的電動車保有量,充電樁的建設勢必提速再提速。


當鋰礦、充電樁都不構成障礙,電動車銷售將提高再提高,直到鋰礦、充電樁成為瓶頸……幾個週期折騰下來,鋰資源也就見底兒了,氫燃料電池成為主流,那時數以億計的鋰電池要處理,過多的充電樁要拆除。


從傳經燃油車向氫能(或其它新能源)過渡的最佳模式是插電混動,理由如下:


第一,與純電動車相比,插電混動車對鋰資源的消耗大大放緩。為追求長續航,純電動車動輒配備容量80度、100度的鋰電池,而插電混動車只需8度~10度。一輛純電動車所有的鋰電池可裝備8輛插電混動車


第二,在過渡期推廣插電混動車,減排效果更好。假如上下班高峯駕車往返40公里,燃油成本在40元~50元,純電動行駛成本4元~5元,不用宣傳,老百姓會做出自己的選擇。日常用電,遠行燒油。沒有里程焦慮,充電樁不再成為瓶頸,加上濟利益的驅動,插電混動車的綜合減排效果優於純電動車。


第三,既然是過渡,讓舊產能發揮“餘熱”肯定優於建設龐大新產能然後再被更新的產能淘汰。對中國現有年產數千萬台發動機、變速器的龐大產能加以利用,最終平緩歸零。而不是滿世界高價買鋰礦、擴大鋰電池產能、布充電樁,為“過渡”投入如此多資源,不可避免地造成浪費。


純電動車“剎車”,插電混動車“加油”。


*以上分析僅供參考,不構成任何投資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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