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投資的人很多,談風投的人很少;談IRR的人很多,談DPI的人很少。在創業投資的路上,敢於擁抱不確定性更能獲得高額回報,但缺乏理性的投資卻可能只是一個“空中樓閣”。
“澳銀資本可能是最具有金融傳統的風險投資機構,我們時刻圍繞金融的三個指標去開展投資管理,這樣才能給出資人一個合理的交代。”近期,深圳華澳基金進入了清算期,董事長熊鋼接受記者專訪時呈現了最新的“成績單”:MOIC(回報倍數)9.23倍,IRR(內部回報率)33.06%,DPI(現金回報率)到1的時間第72個月。該基金明星項目新產業(300832)2020年5月創業板上市,今年5月剛解禁,新產業單個項目的投資回報不低於100倍。
據介紹,澳銀資本共管理了8支人民幣基金,6支進入清算期,1支在投資期,1支在退出期,清算的6支基金無一虧損。
隨着當前越來越多創投基金進入清算期,各家長達七八年甚至十年的投資成績也將逐漸浮出水面,行業也因此加速進入分化和洗牌期。在熊鋼看來,投資機構想投出超過30%以上的上市企業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30%就是一條“馮-卡門線”(太空環境和地球環境的分界線),而拔尖的投資機構就是要越過30%的卡門線,將勝率提升到80%。風險投資本身就是屬於1%人羣的事情,對他們來説,永遠都是機會大於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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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019十年回報最佳十大基金
證券時報記者:澳銀資本的首支基金深圳華澳創業所投項目的退出率超80%,MOIC絕對收益倍數超9倍,能否總結下這支基金取得優異表現的經驗以及給後面基金的啓示?
熊鋼:深圳華澳創業是我們的第一支人民幣基金,規模只有1個多億,投資領域集中在高端製造、能源環保,而且是早中後全鏈條佈局的,還很早地介入了醫療領域投資。但這支基金有個問題,就是項目發展不均衡,整個基金的收益主要依靠一兩個項目退出後獲得的高回報拉起來的,這樣容易導致風險和收益都押注在一兩個項目上,因此未來在項目配置上,需要我們更多的探討。
對於項目的退出,我們經歷過持有兩年不出貨等理想價位,也經歷過解禁一下子全部清倉的兩個極端,總結出兩個退出方面的標準:一個是絕對不能低於某個時間,必須在合理的時間範圍內退出。比如,一家公司只要能上市,就意味着它還在加速成長,還沒到頂,所以對於次新股持有的時間不能太短,對此,我們根據持有量的大小,設定了3-15個月的減持期。第二是,把握好退出的價位、止損點、止盈點,而且這方面我們一定是自己判斷,不聽從市場上任何的報告,因為我們最瞭解這家企業。
證券時報記者:這些成功退出的項目是哪個階段投進去的?80%的項目能夠成功退出,是項目自身經營發展的結果,還是得益於投後管理的主動干預?
熊鋼:我們大部分的項目都是A輪投進去的,那個階段的項目,我們沒有特別明顯的正向干預,如果有干預,也是風險干預,而不是價值推動型的干預,也就是把我們認為有問題的項目快速反應風險對沖,這也是我們能夠實現高退出率的原因。
澳銀資本可以説是最帶有金融傳統的風險投資機構。金融的邏輯是以確定性為投資前提的,哪怕掙少一點也不能有虧損。但風險投資投的恰恰是不確定性,虧損的可能性極大。而我們長期緊緊圍繞投資的三個指標:IRR(內部回報率)、DPI(現金回報率)、MOIC(回報倍數),這就是金融的邏輯。
據CVSource投中數據評選,深圳華澳創業投資基金入選2009-2019十年回報最佳十大基金。但經過十幾年的磨合,我們後面的基金會比深圳華澳更好。2超越30%“馮-卡門線”
證券時報記者:您曾經在演講中提到過只有越過30%“馮-卡門線”,才能將勝率提升到80%,能否具體闡述下這背後的邏輯?以及在你們的投資中如何體現
熊鋼:“馮-卡門線”就是太空環境和地球環境的分界線,這是兩個不同的環境,一個是航天的環境,一個是航空的環境。我們認為投資也有卡門線。從目前的整體投資統計看,很難有一家機構投十個項目有三個實現上市,這是難以逾越的一條頂格線。通過投資價值的判斷、風險的判斷能夠投準30%,對於專業機構已經是很難逾越了,這就是一個很重要的卡門線。
按照澳銀的經驗,項目投資完成後,第一年能達到成長預期的不足五成,第二年之後的業績達成率會更低,時間拉得越長,業績的可預見性更低。風險投資就是投未來,所以我們要對未來有所預判和有所掌控,必要時進行風險干預。對於任何項目的預估都要依託“馮-卡門線”,不要高估這條線,而且,永遠要對自己所投企業的行業保持足夠的關注。
我們投了100餘家企業,最優秀的企業大概有20%-30%,基本不需要投資機構太多幹預;還有大概10%的虧損項目,這也是非常正常的比例,這對於投資、管理是一個極大的考驗。最後有50%-60%的項目需要重點管理,投資管理的重心主要體現在幫助企業跨越業績死亡陷阱,獲得合理倍數收益退出。3只做適合自己的技術創新投資
證券時報記者:澳銀95%投向技術創新企業,而在十幾年前,技術創新在中國還沒有現在這麼受熱捧,以及到了2013年,資本開始轉向模式創新項目,為何澳銀能這麼早佈局技術創新,並且跨越所有風口,一直堅持這個大的賽道?
熊鋼:面對所有的風口不為所動、面對可能的快回報高收益,依然堅持自己的賽道,這不是認知的結果,而是能否戰勝人性。人性是見到風險就恐懼,見到利益就貪婪,但我們做風險投資是反人性的,把人性最弱的地方抑制住了,就能戰勝很多人。我們的第一隻基金就以技術創新為主,第二支基金更加堅定這個賽道了。推動企業發展有三個模式:技術、模式和創意,我們完全迴避了模式和創意,只看技術創新。因為我們沒有能力做這件事,沒有理解模式和創意驅動企業發展的基因。可能這中間會錯過掙錢的機會,但我們不會懊悔,因為我們只做最適合自己的事情。
證券時報記者:技術投資領域想要達到百倍回報似乎並不容易,但在澳銀投資的“新產業”這個項目上,按照當前市值,卻獲得了100倍以上的回報。這是怎麼做到的?在技術投資方面,您有何心得和經驗?
熊鋼:實際上,有些項目成功的偶然性大過於必然性,但哪怕70%是偶然性,30%是必然性,這個必然性還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很可能是決定成敗的必然性。對於這個項目,不管發展得再好,守不住,也不可能獲得這個回報。我們中間有很多次機會可以退出,但都沒有退,守我們守住了,就是必然性。
最後,對於技術投資的機會來説,任何一個賽道拋開細分領域和投資目標都是沒有意義的。比如,醫療健康領域,醫療的集採政策會讓這個細分領域裏的相關企業增長曲線進入平台期或者下跌通道,因為競爭者越來越多,國家降低醫療成本的決心才剛剛開始,把藥品降價是未來的大趨勢。但是,高端藥、特效藥等尖端技術和產品卻沒那麼快,只要技術足夠領先,產品足夠有效,都不用擔心。再如新能源的大賽道里,整車廠的競爭也會越來越激烈,但圍繞新能源汽車的核心零部件和關鍵技術,卻依舊有很大機會。因此,未來十年技術投資也會進入一個分化的“黃金時期”,投資人一定要比別人看得更早,更遠。4真正做早期投資的人機會永遠大於風險
證券時報記者:澳銀資本擅長早期投資,但也是失敗率很高的領域,在您看來,如何才能提高投中真正有價值的早期公司的概率?以及,在當下經濟形勢和資本市場變化中,一家早期投資機構怎樣才能生存下來並且持續發展?
熊鋼:第一,先在認知層面搞清楚,接受30%的“卡門線”,把風險控制列為70%要考量的因素。第二,時刻關注金融屬性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永遠不要虧損”,沒有賣不出去的產品,只有賣不出去的價格。只要以足夠低的價格進去,不要那麼貪婪,機會會大於那種高價進去的人。而且,在缺乏確定性的時候也敢投,就不用跟別人比價格,溢價能力會強很多。當然,這需要不斷磨練自己的“金睛火眼”,以及冒險精神。第三,投的時候就要把退出的問題想好,我們投每一個項目都會把握好估值,如果項目估值高,那在我們設定的時間內必須達到這個估值,不然我們就會退出;如果估值低,我們可以守得更久一些,就是“以價格空間換投資時間”,這樣才能把那三個數據做好,給我們的LP交代。
此外,大型機構的資金量大,所以重心往往放在後期,他們一個後期項目的投資額可能超過中小機構一個基金的總規模。同時,大型機構為了保持業務的完整性,也會在前期有所佈局。中小機構未來能夠和大機構的主要競爭可能就是在投資階段的早期。而在早期這塊,如果你做得足夠好,甚至可以戰勝大機構。
證券時報記者:您認為,現在的創投環境對早期投資機構而言是機遇多還是挑戰多?
熊鋼:早期投資本身就不是一個大眾行業,在風險投資的故鄉美國,也是一個非常小眾的行業,只不過中國迫於人口壓力和就業壓力,才發展了全民創新創業,也因此非常重視創業投資。但早期投資本身就是1%的人做的事情,對於這些人來説,總是機會大過風險;但對99%的人來説,永遠都是風險大過機會的。所以對我們來説,機會肯定會一次比一次大,尤其是我們現在的整個基金和管理運作,都已經進入正循環了。
來源:證券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