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非銀支付新規”為開局的2021年,對支付行業來説註定是驚心動魄的一年。
回顧過去這一年,支付行業仍延續高壓監管、動態清退的狀態,年內註銷的支付牌照已多達9張,且有10家支付機構的續展申請仍處於中止審查狀態。有分析人士指出,去年支付機構主動或被動退出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基於《非銀行支付機構條例(徵求意見稿)》(以下簡稱“非銀支付新規”)體現的監管方向進行調整,二是生存壓力所致。
與此同時,因螞蟻集團上市按下暫停鍵這一標誌性事件,支付行業走到聚光燈下,成為了互聯網反壟斷的第一線。而隨着支付行業反壟斷的推進,支付寶、微信支付兩大巨頭之間的壁壘開始被打破,雲閃付藉機快速擴張,更多中小支付機構也在等待着從中分一杯羹。
多張支付牌照註銷
券商中國記者統計發現,支付牌照5年一續展,及至2021年結束,市場271張支付牌照已全部經過至少一輪續展大考,目前支付牌照數量已縮水至224張。其中,僅2021年內註銷的支付牌照已多達9張,另外還有10家支付機構的續展申請被央行中止審查。相比之下,2019年至2020年兩年一共僅註銷5張支付牌照。
有分析人士指出,去年支付機構主動或被動退出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基於非銀支付新規主動做出調整,二是生存壓力所致。
2021年1月20日,央行發佈的非銀支付新規擬作出“同一法人不得持有兩個及以上非銀行支付機構10%以上股權,同一實際控制人不得控制兩個及以上非銀行支付機構”等規定,促使部分支付機構對所持牌照進行整合。
例如,廣州銀聯網絡支付有限公司、北京數字王府井(27.000, -0.13,-0.48%)科技有限公司、北京銀聯商務有限公司擬與其控股股東銀聯商務開展整合工作,向央行提交了中止續展審查申請,在中止審查期間繼續開展業務。
此外,過去幾年的備付金集中交存、斷直連等政策已經使得支付成為一個薄利行業,近兩年疫情衝擊和降費政策更進一步擠壓着中小支付機構的生存空間。
“構成支付機構收入來源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基於交易量收取的手續費收入,疫情重創消費零售、旅遊、航空等行業,這也就導致在這些行業業務佔比較高的支付機構交易量大降。”前述分析人士表示,加上為扶持商户、小微企業的降費政策也加劇了支付業務的薄利化。
2021年6月24日,人民銀行等四部委聯合發佈《關於降低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户支付手續費的通知》,隨後銀行、清算機構、支付巨頭、收單機構相繼發佈公告響應降費政策。
牌照變現路變窄
行業整體經營承壓的背景下,不少支付機構選擇了“賣身”巨頭,實現最後的牌照變現。據瞭解,2021年內,華為和B站均完成了支付牌照收購,更早之前的2020年,快手、拼多多、字節跳動等多家互聯網科技企業也完成了支付牌照收購。
這一樁樁收購交易明顯體現出支付牌照的價值已是江河日下。其中,去年11月,B站以約1.18億元收購了第三方支付機構浙江甬易電子支付有限公司65.5%的股權。按此換算,這張支付牌照總價僅約1.8億元。
“現在第三方支付牌照其實還是過剩的,牌照的市場價格也從前幾年的十幾億元,到現在的幾億元,以後或許還會下降。”一位支付行業分析人士曾向券商中國記者表示。
從2016年到2019年的牌照交易案例看,一張經營範圍為互聯網支付牌照的市場價格約5億元,互聯網支付+移動支付兩項經營業務牌照超過6億元,擁有互聯網支付+移動支付+銀行卡收單三項業務牌照價值超過10億元。
選擇“賣身”巨頭除了出於經營壓力外,“背靠大樹好乘涼”也是一些中小支付機構的實際考量。“未來支付行業或將成為‘多極化’的存在,機構比拼的不再是單一的支付業務,而是背後集團的綜合實力。”易觀高級分析師蘇筱芮表示。
“但非銀支付新規對同一控制人進行牌照收購的要求,將導致巨頭們沒有辦法再通過收購更多數量的支付牌照來補齊短板,預計未來巨頭們在選擇收購時將高度關注牌照展業範圍、展業地域等核心因素。”她進一步指出。在此背景下,預計隨着巨頭們逐漸配齊支付牌照,這條牌照變現之路也將越走越窄。
支付機構扎堆上市
另一種謀求資本的思路是上市。去年年初,支付行業出現了罕見的扎堆上市現象,銀聯商務、連連數字、PingPong、收錢吧、商米紛紛衝刺A股,及至9月,排隊上市的支付機構又多了一家富友支付。其中,銀聯商務、連連數字科技選擇了科創板,收錢吧、PingPong則選擇創業板。
在蘇筱芮看來,這也透露出支付機構股東、管理層等期望通過上市來獲取更多融資,“支付屬於金融科技領域,而科技驅動的創新業務需要‘燒錢’,需持續投入研發,公開上市便是一種較為理想的途徑”。
然而,縱觀整個2021年,國內沒有一家支付機構成功上市。在業內人士看來,螞蟻集團上市按下暫停鍵是改變這些支付機構上市進程的重要節點。
“上市計劃一般都是提前很久,其中不乏有資方推動或要求。”支付百科首席評論員寇向濤向記者表示,“此前螞蟻上市的消息推動金融科技股大熱,有羣跑加成效應,支付機構對上市和上市後的市場表現也形成了比較樂觀的預期。誰知道在開跑的最後一刻,黃色領騎衫不見了,大家就變成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支付行業共同期盼的“資本大年”沒有出現,反而有不少支付機構選擇了退市。例如,新三板掛牌的支付企業POS商鼎合遠傳、預付卡持牌機構江西繳費通、收單系統服務商北京銀商融信等。
從率先宣佈港股私有化退市的匯付天下公告來看,支付機構選擇退市的主要原因在於低估值與流動性不佳,加上企業欲節約用以維持缺乏融資能力的上市平台而投入的行政成本及管理資源。
反壟斷第一線
螞蟻集團上市受阻帶來的另一個標誌性意義是開啓了支付行業反壟斷的大幕,也使得支付行業成為2021年互聯網反壟斷大潮的前線。
2020年底,螞蟻集團被約談要求整改的內容就涉及支付業務,包括迴歸支付本源、提升交易透明度、嚴禁不正當競爭。同一時期,央行行長易綱在一次講話中指出,國內大型科技平台獲得市場支配地位後開始實行排他性政策,並舉例稱“二維碼支付業務僅支持科技集團內部相關APP掃碼支付”等。
2021年初,非銀支付新規擬定多條反壟斷認定、處置相關標準,並將非銀支付機構按照業務類型重新劃分為儲值賬户運營和支付交易處理兩類,在監管的頂層設計中將支付的金融屬性與科技屬性切割,以便提高後續監管的靶向性。
螞蟻集團的整改思路也是如此,從重整花唄業務、設立螞蟻消金、入股錢塘徵信,對支付寶鏈條中嵌套的金融業務進行細細切分。而根據央行副行長範一飛在去年7月一次例行吹風會上的發言,對螞蟻集團的整改措施,後續或將推行到騰訊、京東等其他涉足支付服務市場的主體。
隨着反壟斷的推進,條碼支付的互聯互通也在去年10月“破冰”,這也意味着互聯網巨頭們一度封閉的生態體系之間出現了一道新的“缺口”。截至2021年底,阿里巴巴與騰訊之間的生態藩籬尚難打破,二者尚未實現互認互掃,但支付寶、微信支付均已與中國銀聯雲閃付App實現收款碼掃碼互認。
目前來看,雲閃付正在成為此輪互聯互通的最大贏家,不少尤其在一二線城市的消費者都感受到雲閃付App出現在支付選項中的頻率大大增加。但支付行業的互聯互通遠不止於此。範一飛曾指出,要推動平台企業真正向所有支付機構開放,嚴禁排他性、歧視性支付協議,為互聯互通工作的推進方向定調。
“如果可以互聯互通,意義非凡。”寇向濤表示,商户端不需要多個支付受理設備,能減少多品牌入網的投入,節省支付行業的展業成本,這將讓中小機構的支付產品更有機會參與競爭,並獲得更多發展空間。
不過也有觀點認為,相比於中小支付機構,京東等已擁有大量線上支付客户的互聯網企業和一些大銀行受益更大。“當前第三方支付行業格局很難打破,即使條碼互認,用户黏性、商户直連等因素作用下,中小支付機構優勢並不明顯。”一位支付行業人士表示,“反而是具備客羣基礎的互聯網企業和具備零售業務優勢的銀行或許能得到發展線下小額支付的機會。”
行業醖釀新機遇
儘管2021年,支付行業仍延續着過去幾年的監管高壓,中小支付機構處境仍舊艱難,但也有一些新的業務發展機遇正在出現。
一方面是跨境支付領域,這早在2020年就已成為急於尋求新業務增長點的中小支付機構爭相加入的一條賽道。
彼時,在全球各地普遍遭受疫情造成的大規模停工停產之際,中國快速控制了疫情,實現貿易出口的高速增長,同時疫情加速了線下銷售網點的萎縮和現金支付的衰落,跨境線上支付醖釀出增長機遇。
2021年,出口貿易仍是中國經濟增長的最重要引擎。根據博通諮詢數據顯示,去年上半年,中國跨境電商出口額同比增速高達44.1%。“資本現在比較看好跨境支付這一塊,所以去年入局者也很多。”一家跨境支付企業人士告訴記者。
另一方面是數字人(27.230, 4.10, 17.73%)民幣試點的推進。根據央行披露數據,截至2021年10月22日,數字人民幣個人錢包開立數量已達1.4億個,對公錢包1000萬個,累計交易筆數1.5億餘筆,累計交易金額約620億元。
“我們和銀行現在都在倒貼錢參與試點,包括鋪設器具、紅包補貼等,很多小商户並不理解為什麼要增加這樣一台使用率不高的設備。”一位支付機構人士向券商中國記者透露,願意貼錢參與數字人民幣,並非只為響應國家戰略,更多是為行業未來新的發展機遇做鋪墊。
該人士表示,國家推行數字人民幣,必然是要保證未來所有的銀行都能夠受理這種貨幣,就像是人民幣紙幣一樣,所以眾多中小銀行、企業商家都需要支付服務商為其提供包括聚合支付方案等技術能力和系統對接。“這意味着隨着數字人民幣的推廣,支付收單側的格局可能重塑。”他補充道。
來源:券商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