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被舉報涉嫌以虛假技術出資66億元騙取江蘇賽麟股份後的70天裏,在經歷了來自各方的質疑後,江蘇賽麟董事長王曉麟和技術出資人史蒂夫·賽麟接受了本報獨家採訪,“現在整件事剛剛是序曲階段,第一章還沒開始,還會有第二章第三章……最後還有終章。”兩位當事人在披露了大量第一手信息後, 王曉麟對此起由前員工舉報引發的一系列事件進行如是點評。
此前站在王曉麟一側的國資股東,最近也轉到了對立面。如今,江蘇賽麟的外資股東方是否真的通過虛假技術入股騙取國資尚未定論,事件尚未水落石出之際,新京報貝殼財經獨家專訪了王曉麟和史蒂夫·賽麟,後續將持續關注此事件進展。
江蘇賽麟董事長王曉麟及時報警,公安機關已受理並對相關人員涉嫌犯罪的行為開展偵查。
至此,這起始於前員工實名舉報的江蘇賽麟汽車風波,在經歷了67天后再次發酵。
4月27日晚,賽麟汽車前法務喬宇東公開舉報王曉麟以虛假技術作價66億元騙得江蘇賽麟股份,涉嫌貪污鉅額國資。兩天後,王曉麟回應表示其舉報為不實言論,南通嘉禾也在同一天回應稱,江蘇賽麟相關技術出資經過專家評價和第三方機構評估,出資程序符合國家法律規定及江蘇賽麟公司章程。
到了6月,南通嘉禾與江蘇賽麟及王曉麟的關係發生微妙變化。
6月16日,南通中院查封賽麟汽車在當地的兩家工廠,1天后又凍結了如皋薩林、南通獅邁、南通威蒙和如皋積泰所持賽麟汽車的股權;6月23日南通中院查封賽麟汽車上海分公司。6月28日本是賽麟汽車的股東大會,但前一天晚上突然取消,南通嘉禾表示召開會議的條件不具備。
兩天後,南通嘉禾公開指出王曉麟“遠避美國,怠於履行職責,致使江蘇賽麟無以為繼,員工的合法權益蒙受嚴重損失”。王曉麟當天通過內部郵件回應稱,江蘇賽麟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倒下的原因,是南通嘉禾和如皋市部分領導罔顧事實,利用喬宇東誣告案,“構陷”他和外資股東。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獲悉,7月4日江蘇賽麟召開股東大會但南通嘉禾缺席股東大會,股東大會決議江蘇賽麟即刻在上海君合律師事務所開設託管賬户,託管賬户由君合律師事務所和江蘇賽麟工會主席共同控制,該託管賬户僅用於支付員工工資、税金保險、其他合法補償,以及維護公司日常運營的必要水電、房租、律師費用的支出,江蘇賽麟和國有股東南通嘉禾要確保這個託管賬户不被查封等。
漩渦中的江蘇賽麟,背後仍有諸多疑問未解。為此,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獨家採訪了賽麟汽車董事長王曉麟和技術出資人史蒂夫·賽麟,瞭解另一方當事人對如皋經開區通報其涉嫌挪用鉅額資金、不回國是否成下一個“賈躍亭”、66億元虛假技術融資、龐青年是否牽線如皋市政策以及汽車生產資質、定位跑車為何生產“老頭樂”等諸多問題的説法。
王曉麟認為,賽麟的技術投入到合資公司後,是根據估值獲得了合資公司66.52%的股權,而沒有拿走一分錢,所謂騙走了66億是刻意誤導。
截至記者發稿時,南通嘉禾與如皋經開區尚無最新回應。
談“虛假技術出資騙走66億國資”及涉嫌挪用資金:
外資沒有拿走一分錢,如皋是誣陷,所有文件均留底有證據將鬥爭到底
新京報:賽麟事件的發酵起源於前員工舉報王曉麟虛假技術出資,騙取國資66億,你對此有何回應?
王曉麟:首先,這是一個邏輯不通的虛假問題。我沒有任何技術出資。我的專業是法律和金融,如果我做了技術出資,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江蘇賽麟有四家外資股東,網傳都是我控制。事實上,用MyCar技術出資的公司和我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既沒有股權,也沒有管理權。其他三家以賽麟車型技術出資的公司,都是一家叫資富控股的公司的全資子公司。資富控股由我於2006年創建,2015年,史蒂夫·賽麟將其車型技術注入到資富控股後,獲得了100萬股,我只留下了100股。我和他達成的共識是,當公司上市時,我會得到10%的股權。
賽麟的技術投入到合資公司後,是根據估值獲得了合資公司66.52%的股權,而沒有拿走一分錢,所謂騙走了66億是刻意誤導。如皋所有的投資,都用在國內建廠、僱人、開模、生產等項目上。給美國賽麟的支出也僅僅是開發發動機、製造樣車、參加國際比賽而已。而現在由於國資公司的查封,外資在江蘇賽麟的股權價值幾乎歸零,賽麟在美國近40年創下來的品牌價值也因此遭遇重創。對於史蒂夫·賽麟先生來説,如皋主動找到他,説我們出錢建廠,你投入品牌車型和技術,你做大股東,但當賽麟先生投入了車型技術和品牌,產品做出來後,突然發現合資公司資產被地方國資凍結了,原來承諾的股權變得一分錢不值了。那麼,到底是誰騙了誰呢?技術是否虛假,其價值如何,請技術出資人史蒂夫·賽麟先生回答吧。
史蒂夫·賽麟:我仍然不敢相信如皋會這樣對待我。2015年他們主動來到加利福尼亞找到我的時候,他們承諾提供所有的廠房建設和運營資金,只需要我提供車型技術和品牌,但在我提供了所有的車型技術資料,並帶出了一個優秀的團隊後,他們承諾的股權卻變得毫無價值了。要知道,這是我近40年的技術果實。在美國,開發一個平台需要投入10億美元,在一個平台上開發一款車型,需要投入3億-5億美元。光是我投入到江蘇賽麟的三個車型和平台就價值十幾億美元了,這還沒有包括品牌價值和其它專有技術。我想強調的是,我剛才講的這個車型價值,是行業內普通車型的價值,我投入的不是普通車型,是高性能車型,是和法拉利、保時捷競爭的高性能車型。中國的評估公司僅僅作價了8億美元,這對如皋來説是一個非常合算的作價,如皋得到了汽車史上最好的一個交易。問題是,在如皋獲得了我的車型和技術後,連我們得到的這份紙面上的股權比例,如皋都反悔了。最後,他們是想什麼都不付出,就得到了我的一切,這簡直不可思議。
新京報:7月2日,江蘇省如皋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通報稱,發現王曉麟等人涉嫌提供虛假證明文件、利用職務之便挪用鉅額資金等問題的重要線索。公安機關已受理南通嘉禾的報案,並正在對相關人員涉嫌犯罪的行為依法開展偵查。你對上述通報有何回應?目前你有無被立案?
王曉麟:這是誣陷,我覺得這是如皋的遺憾。他們説的所有內容都要能夠查到原始文件和財務的轉賬流程,我非常期待看到他們拿出實物證據。目前,我是一個有一定聲譽的律師和法學教授,這個通告已經對我的名譽侵害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如果如皋方面要調查至少應該找我這個當事人吧,而且我還是公司董事長,但他們全程未聯繫過我。6月30日,我撕下他們第一張遮羞布,和南通嘉禾正式對立,當時我就預估到他們接下來會構陷我。7月2日,他們的誣告如期而至。我是個律師,所有的文件我都有留底,所有的重要會議和對話,我都有錄音只要他們拿出任何偽證,我會再一次撕下他們的各種遮羞布的。
第一個問題,我們講法律,如皋經濟開發區管委會説我提供虛假證明,首先,這個主語一定要是我,文件一定要是我提供的,如果不是我提供的,所有的真假都跟我沒有關係;其次,他要證明文件的確是虛假的,最後,這個虛假是我做的。這三點法律要素對方要提供證據,如果有任何一點法律要素缺失或偽造,那就構成了對我的誣陷,我會跟他們打下去。
第二,如皋方面説我“挪用鉅額資金”,江蘇賽麟的整個財務都是按照現代化企業財務管理制度,不光有財務還有審計,如皋國資還委派了一個會計。實際上江蘇賽麟資金的支出在首席財務官和我簽字之後,還需要如皋國資的同意。
如果説我挪用需要拿出實際證據,公司每一筆走賬銀行都可以查得到,我們一定要查這筆錢到底去了哪兒,跟我有沒有關係,我的整個流程是不是按照公司的財務制度,有沒有被誣告。現在我們一個外資法人代表已經失去聯繫十多天了,我現在在美國,只要我人身有自由,就能夠有充分的時間把證據拿出來和南通嘉禾一條一條對。
既然是刑事案件,你要查每一筆錢的走向。這些年來我在國內外的所有銀行賬户只有我的工資,除了工資之外沒有一筆錢進來,我沒有關聯交易。説我挪用公款,這些公款的錢打到了哪個賬號去了?要一級一級地查,查到最後這個賬號到底跟我有沒有關係,如果沒有就是誣告。
新京報:你有哪些關鍵證據可以自證清白?
王曉麟:現在是對方誣告我,對方要拿出證據,而不是我需要自證清白。在法律上,任何一個案件在終審判決被判有罪之前,被告人都是清白的。起訴方需要提供確實的證據證明被告人有違法的動機、行為和後果。我非常肯定地説,他們拿不出一份我提供的虛假文件,他們拿不出一筆我挪用的公款。即便他們作假,作偽證,他們也不可能要求所有的參與機構和他們一起作偽證。例如,沒有哪家銀行會偽造一筆付款交易。
談“避走美國成下一個賈躍亭”:
目前回國沒有意義,要在美國跟南通嘉禾打一場持久戰
新京報:6月份關於你“避走美國”的消息很受關注,甚至有網友編段子“下週回國賈躍亭,明日買票王曉麟”對此,你作何回應?你預計何時回國解決當前的難題?
王曉麟:我不是“避走美國”,我是過年的時候和家人到美國過年,過完年之後2-3月份我和史蒂夫·賽麟先生,銷售總裁、研發總裁在美國做了我們電動車的法規認證工作,安排了生產S1超跑和鋪設S1超跑以及電動車的銷售渠道, 同時我還在協助江蘇賽麟聘請的金杜律師事務所就收購美國資產等事項做盡職調查工作。
此後,我從4月1日開始買回國機票,買了十餘張票,幾乎每週都買,然而隨着疫情暴發和國內限制航班,最後都被航空公司取消了。6月3號我從香港轉機回上海的機票被取消,我最後一張票是6月16日飛上海,但在6月6日被取消。6月10日後,南通嘉禾停發員工工資,凍結公司資產,我再回中國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我會以美國作為我的根據地跟南通嘉禾打一場持久戰。
股東雙方發生任何糾紛都要進行仲裁,目前根據合資協議的規定,我們將提出在香港仲裁。
新京報:為什麼説6月10日後回國沒有任何意義?
王曉麟:我回國是為了解決問題,但現在江蘇賽麟的員工都被解散了,公司所有資產被凍結,所有調查並沒有找我瞭解情況,外資公司法定代表人被如皋調查組帶走後失聯,德籍高管被叫到公安局,最後是聯繫德國大使館後才被允許離開,這種情況下我還回來幹嘛?我是否有問題,取決於事實,不取決於我人在哪個國家。
新京報:目前,你遠在美國,如何遙控公司治理?如何與江蘇如皋、南通嘉禾等進行溝通?
王曉麟:我在美國把自己倒成中國時差,按照中國的上班時間工作。作為公司董事長不需要到車間裏動手,很多事務通過視頻會議,通過電腦就可以處理。我們多次要求和如皋方面溝通,要求召開董事會、股東會,要求配合調查,但是,除了國資股東和如皋開發區領導有一次要求收走公司所有公章外,直到今天,國資股東和如皋開發區從來沒有和我們開過一次會議。
新京報:目前有聲音説你是造車領域下一個 “賈躍亭”,對此,你怎麼看?
王曉麟:我對賈躍亭不瞭解,我對他造車不予以評價。針對造車我可以提供相關數據,以前給媒體説過一個大致的數,這次給你一個準確的數據:到2020年5月,如皋股權投資33.42億元,貸款22.45億元,湖南白雲投資2.1億元,加起來是57.97億元,南通嘉禾已預提利息1.86億,,我們造車到目前的所有資金加起來是56.11億元。
第一,美方一開始就是技術出資方,以技術出資估值66.52億元,佔有合資公司66.52%股份。合資協議裏,美方就沒有現金出資義務, 江蘇賽麟的合資模式就是,地方政府出錢,美方出技術,然後雙方共同找第三方融資。第二,美國的控股公司我是萬分之一的股東,我擁有資富控股100股,史蒂夫·賽麟擁有100萬股,將江蘇賽麟上市以後,所有的股東權益都得到充分體現之後,我會得到美國公司10%的股權,也就是説,如果不考慮上市過程的各種股權稀釋,按原來約定的股權比例,美國公司持有江蘇賽麟66.52%的股份,到時候我會佔有江蘇賽麟6.65%的股份。
現在來看看這56億是怎麼花的。我們投資30多億元在江蘇如皋建了兩座工廠,一個是年產能15萬輛的高度自動化的工廠,一個是小廠,生產超跑和城市電動車,年產5萬輛,自動化程度也很高;我們日常的運營費用,包括員工工資、福利、險金,北京、上海的房租,品牌市場公關投入,全部加起來一年平均3-4個億,扣除這些費用我們還剩10來億元用來開模具,買零部件造車。因為車型是美方提供的,所以這方面不需要大的投入,只需要做一些本地化的工作。同時,因為江蘇賽麟是如皋開發區最大的企業, 我們還必須承擔照顧其它開發區企業的責任。例如,開發區建了幾棟人才公寓,幾年都空在那裏,我們被要求購買兩棟;開發區有個英田農用車廠,做不下去了,我們被要求買下其破敗不堪的廠房,改建成我們的邁邁電動車廠;青年汽車的資質需要保下來,我們被要求作了一系列的與我們產品毫無關係的投資;再例如,我們聘請了中國最為專業的中汽工程公司來做建設廠房的交鑰匙工程,最後被要求把工程承包給從未建過現代化汽車整車廠的如皋鄉鎮企業戴莊工程公司。大家可以算一算,到底有多少錢用在造車上。還好,我們的車型設計是美方提供的,否則,這幾十億資金是不可能開發出一款車的。大家看看其他新造車公司開發一台車的投入是多少就知道了。以蔚來為例,開發了2個車型,投入200多億,沒有建廠。
按照我們的計劃,我們的my car已經量產,只要有資金進來,計劃今年9月投產S1跑車;我們的SUV去年開始參加國內法規認證,預計也是今年9月全面投產。除了國資要求我們做的一些投資,我們每一分錢都投入造車裏面,在如皋建了兩個工廠,在上海建立了研發總部,我的工資並不是網上説的一個月500萬,我實際到手的工資,一年才一百多萬。我沒有一項交易是關聯交易。
以我太太名義註冊的鴻銘文化是江蘇賽麟體外的一個公司,所有錢都是江蘇賽麟在管。因為我沒有中國身份證,只能用我太太的身份證註冊。
江蘇賽麟的首款量產車型邁邁。
談江蘇賽麟停產運營停滯:
喬宇東舉報是導火索,關鍵是如皋和國資股東
新京報:6月30日,南通嘉禾發佈告知書,説由於你遠避美國致使江蘇賽麟無以為繼,員工的合法權益蒙受嚴重損失。當日你回應稱是南通嘉禾和如皋市部分領導,利用喬宇東誣告一案,對你和外資股東構陷,導致賽麟汽車運營陷於停止。現在,你認為是誰造成了賽麟目前的高管一夜辭職、公司停運等問題呢?
王曉麟:這毫無疑問是如皋個別領導和南通嘉禾造成的,喬宇東不是江蘇賽麟倒閉的根本原因,他是導火索,他也被利用,但這件事情過去之後我會去告他誣陷。
江蘇賽麟高管一夜辭職是南通嘉禾要求他們這麼做的,現在沒有辭職的幾個高管都是外籍人士,中國高管全部辭職,辭職可以拿到工資,不辭職就拿不到;但外籍高管不支持這個決定。
新京報:實際上,去年10月喬宇東就舉報過你,為何今年4月27日再次舉報?舉報後,江蘇賽麟的國資股東還曾“力挺”你,如今,態度均發生了轉變。為什麼會這樣?
王曉麟:現在整件事剛剛是序曲階段,第一章還沒開始,還會有第二章第三章……最後還有終章。
喬宇東是被公司開除的法務,去年他舉報的時候,我認為他就是在瞎搞。他講的沒有一句真話,我們認為這樣的誣告根本不成立,沒有跟他妥協。我錯誤地認為這個事情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影響,政府會查清楚。
政府從2019年10月到今年4月對公司做了專項調查,之後南通嘉禾發出公告稱沒有任何問題,我們認為這個事情就過去了,我們繼續在忙着生產、銷售的安排。
今年三四月,事情開始有些變化。之所以出現轉變,我認為主要是因為如皋換領導了,新官不認舊賬,有些領導對我不滿意,同時也認為如皋股和債加起來投了50多億,沒有掌握控股權,所有要“收回”江蘇賽麟。
我得到的消息是,在4月27日事件發酵以前,國有股東就已經做了好了所有接管的準備。4月1日,國有股東瞞着我們與安保公司簽了安保協議,全面接管我們的安保。去年3月,我們的國有股東和如皋市財政局底下的全資公司註冊成立琥珀汽車,8月開始招人,曾表示未來要接收賽麟汽車。今年3月我們的國有股東成立一個股權投資基金,我當時聽到消息稱股權投資基金要配合如皋市政府收回江蘇賽麟。
4月27日,新的如皋工作組找喬宇東談話,談話同一天晚上喬宇東就把實名舉報信放到網上,第二天就上熱搜了。我安排了公關副總裁找到危機公關,聘請專門的公司要進行處理,但如皋的領導命令不允許回答,我對此有不同意見,他們直接下令到公司的公關副總裁和總裁辦,不允許公司和任何媒體聯繫發聲。一個個人微博,在幾天內形成幾萬條新聞轉發,並上了熱搜,沒有強大的力量在後面推動有可能嗎?
在輿論形成一個漩渦之後,如皋組織各部門“名正言順”地開始對我們進行了第二輪調查。
新京報:你認為,你應該對江蘇賽麟目前的局面負有什麼責任?
王曉麟: 我沒有任何責任!在國有股東查封凍結公司資產之前,公司一切運營良好,資產負債率只有30%多一點,如果不考慮國資股東的貸款,對外資產負債率只有8%。不到四年的時間,用有限的資金建了2座現代化的工廠;電動車已經量產,去年獲得全國新能源汽車大獎賽綜合性能第二名;S1跑車在世界GT挑戰賽中力壓法拉利、邁凱倫;SUV已經在國內做法規認證,據我們參與認證的工程師説,性能直逼保時捷麥肯。2018年,我們入選隱形獨角獸,2019年,我們在全球獨角獸500強中排名第265位,公司估值超過200億。我主管的融資也取得了階段性成績,如果沒有如皋國資的查封,五月份開始,30億資金將逐步到位。江蘇賽麟從無到有,在不到四年的時間裏,用有限的資金,完成了上面這麼多工作,組建了一個1000多員工的公司,救活了幾家如皋本地企業。換了其他地方,地方政府應該給我和我們的管理團隊頒獎。
新京報:近期,萬隆發聲明稱從未出具過《如皋積泰擬以其持有的無形資產出資項目評估報告》,對此,你有什麼要回應的?
王曉麟:這個時候萬隆評估發佈聲明稱,從來沒有接受過江蘇賽麟和另外4家外資股東的委託,它這個話部分是對的,但他只講了一半,我們籤承諾函的時候是2015年12月,正式委託函是2016年1月。當時江蘇賽麟還沒有成立,江蘇賽麟的四家外資股東公司也沒有成立,它説沒有接受過江蘇賽麟的委託從技術角度是對的。
萬隆評估的聲明給了公眾一個誤導。它沒有接受江蘇賽麟和4家外資公司的委託,但接受的是美國總公司的委託,由於他隱瞞了這個事實,其聲明給讀者一個誤解,認為我們這個評估報告有問題。這個事情對我們的聲譽造成了影響。
其實總共有三家評估公司,萬隆評估當時作為我談判的依據,如果我在美國進行評估的話,估值可能要高很多,但是中國法律不接受美國評估公司的評估報告,所以,我們只能選擇國內評估公司,這是我們談判的依據不是入資的依據。入資和驗資的時候都是分別選擇除萬隆評估以外的不同的第三方評估公司。
談國資股東南通嘉禾:
雙方矛盾由來已久
新京報:在4月底舉報發生後,南通嘉禾從支持到目前對立的轉變,你認為是為什麼?
王曉麟:股東的矛盾不是一時發生的,而是由來已久。
新京報:為何這麼説?在喬宇東舉報後,南通嘉禾找你做了什麼?
王曉麟:合資的時候,我和賽麟先生對如皋講的很清楚,我們提供所有車型的設計,但我們沒有錢來建廠,這是如皋方面要投資的。在合資協議裏,他們投資30億元入股,提供三年40億流動資金保障,並貼息不超過3%,但後來因為我們的車型評估是66.58個億,30億的話佔股不到三分之一,重大決策時沒有否決權。後來他們將協議裏的股權投資增加到33.42億元,超過三分之一,擁有重大事項決策一票否決權。
但後來40個億的流動資金並沒有提供,過去這三年多我和公司的融資顧問多次帶來了股權和債權投資,但是都被南通嘉禾以各種理由拒絕。現在看來,南通嘉禾是早有打算的。舉例來説,湖南白雲股權投入了2.1個億,南通嘉禾一直拖着不辦股權變更,因為一旦變更了,南通嘉禾的股權就稀釋到不足三分之一了,就會失去一票否決權。我們融資顧問幾次提供利率6.5%-8.5%的貸款,也被南通嘉禾以各種理由否決,最後我們不得不以10%-12%的利率從南通嘉禾手裏貸款,而且還要求拿外資股權來抵押,我對此一直是反對的。後來因SUV要開模,My car要生產上市、員工要發工資,我們只能拿股權抵押從南通嘉禾高息貸款二十多億元。
我們融資也因為國資的原因融不來,這並不是真正意義的融不來,我們的融資顧問公司多次帶着第三方投資來,但是所有的投資方案都被如皋否決了,其實矛盾由來已久,只是現在爆發了。
我們從江蘇如皋貸款,按照合資協議他們需要給三年貼息,兩年25億元3%的貼息粗算是1.5億元;此外合資協議裏也提到作為對我們的支持,也會給我們土地補貼,我們買了957畝地,大約有1.5億元的土地補償金。1.5億元的貼息加上1.5億元的土地補償金共3億元沒有給我們。
喬宇東事件在網絡爆發後,作為股東,南通嘉禾要求我們提前還貸,但此時才兩年的時間,並沒有達到三年的期限,南通嘉禾以此為由凍結了公司的所有資產,導致公司無法運營。
對於喬宇東的舉報,南通嘉禾原來調查過,喬宇東的舉報全部是子虛烏有,南通嘉禾也發了聲明,表示沒有發現喬宇東的舉報事項。南通嘉禾5月29號晚上到上海辦公室,要求公司管理層交出公章,因為這完全沒有法律依據,被我拒絕,對方説這是工作組的要求,我説工作組也要依法辦事;我提議召開股東大會進行投票,但後來沒有進行。之後,南通嘉禾和開發區對我的態度就完全改變了。事實擺在那,只要是依法辦事,這個案子最後一定是我贏。
談江蘇賽麟掛青年汽車標識:
江蘇賽麟無生產資質,而是借用青年汽車的
新京報:此前,你也曾在國內如長沙、廣東等地區開展汽車項目合作,為什麼都無疾而終?
王曉麟:當初我們考慮過在四川、長沙建廠,還接觸過獵豹汽車,但後來獵豹表示汽車生產資質被廣汽收走了,所以長沙就沒可能了。後來我們考慮廣東,當地政府也很重視,委派了項目工作組,當時地址已經選好,生產資質是準備拿粵江微型車的,但它沒有保護好,被工信部取消了,因沒有生產資質,只能放棄。
新京報:更早前你還和鄂爾多斯方面在談,對嗎?
王曉麟:2012年瀋陽一個公司對汽車感興趣,也對我們比較感興趣,想要引進國內。後來就找到鄂爾多斯,我認為鄂爾多斯不具備做汽車的條件;當時鄂爾多斯表示會提供16億噸煤指標作為投資補貼,當時有人表示16億噸煤可換成100多億元,我覺得如果這樣利用5-8年的時間把這個地方的產業集羣拉起來也還有可能,但後來我們發現鄂爾多斯用同樣16億噸煤指標招商了幾十家公司, 我們也就沒有和這家瀋陽的公司就鄂爾多斯項目再談下去了。
實際上,我跟鄂爾多斯的聯繫其實就是對瀋陽公司的技術支持,而且那時我還沒有和賽麟合作。
新京報:後來是如何與江蘇如皋接觸的?當時雙方是一個什麼樣的合作狀態?
王曉麟:2015年廣東和浙江省相關領導在同時找我們談,因為涉及汽車生產資質問題,浙江的領導提到青年汽車。我認為浙江和龐青年沒有談妥,浙江省領導又介紹我們和眾泰汽車接觸。
後來龐青年找到我,稱有一個更好的地方,他提到了如皋,説如果我去如皋,就把資質給我用。後來龐青年搭線如皋經濟開發區當時的主任與我聯繫。
之後龐青年多次跟我電話溝通,如皋市政府也多次聯繫,當年10月的一天他們表示,如果我決定在如皋投資,就會給我解決資質問題;後來如皋市領導帶隊一批汽車技術專家到美國進行考察,一下飛機後就進行考察,考察後立馬進行商務談判。他們當時的行為感動了我,此外“我們是決策者也是執行者”的表態打動了我,加上有資質的承諾,因此最終我們選擇瞭如皋。
新京報:為何江蘇賽麟的汽車尾部還要印上“青年汽車”?是龐青年的資質沒有給賽麟嗎?
王曉麟:是的。龐青年的青年汽車的資質並沒有轉給我們。我們此前的理解是江蘇賽麟會拿到資質,但並不是這樣,是我們借用他們的資質,這也是我們的車上會打上青年汽車字樣的原因,這件事我是非常生氣的。我覺得青年汽車的字樣和高端車市場是不匹配的,我不滿意但也沒辦法。
新京報:江蘇賽麟的生產資質到底有沒有解決?還是用的青年汽車的生產資質嗎?
王曉麟:沒有解決,江蘇賽麟沒有生產資質。如皋嚴重違約,在合資協議裏是要把生產資質給我們的,但最後沒有給,我們只能借用。青年汽車和我們的產品不是一個產品價位,我們掛上了青年汽車的標,品牌和價格會大幅度受損。
談被取消的股東大會:
程序上不合規違反公司章程,希望擁有對話機會
新京報:原定6月28日召開股東大會,為何臨時取消?南通嘉禾公告稱白雲投資明確表示無法參加股東工作會議,此前白雲投資從未在股東名單中現身,其是什麼身份?
王曉麟:這次南通嘉禾要求召開的股東會本身在程序上是違法的,按照公司章程,股東會要提前15天通知,但他們沒有,24號通知28日開會,為了有一次和南通嘉禾的溝通機會,所有外資股東豁免了南通嘉禾召開股東會的程序違規;此外他們單方面要求媒體和公司前員工參加,股東大會是不允許外人蔘加的,股東大會就是股東參加,並且每個股東只能有一個表決人。所以,在程序上南通嘉禾是違反公司章程的。剛才説到,我們豁免了它的程序違規,因為我們也希望有這樣一個機會來對話。
最後,在開股東會的前12個小時,中國時間的晚上10:27分,南通嘉禾發了一個微信,説不開了,理由是找不到股東之一如皋積泰的法定代表人許寅,以及白雲投資明確不參加;但是,許寅是被如皋工作組帶走了,白雲投資並非註冊在案的股東,本來就沒有資格參加股東會。 即便湖南白雲在投資到位後,股權變更前要求參加股東會,也需要其他股東一致同意。最後,股東會並不是所有股東必須參加,只要有法定人數的股東參加,股東會議就合法有效。在合法召開的股東會上,根據公司章程,股東會的議程達到法定表決數通過就可以形成股東會決議。
新京報:7月4日,你們又組織了一場股東會,能否介紹這次股東大會的核心信息?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王曉麟:這次臨時股東會根據江蘇賽麟公司章程召開,由符合規定表決權的股東提議,由董事會三分之二的董事代表董事會發起,會議通知於6月16日分別書面送達所有股東,滿足提前15天通知股東的要求。這次股東會就以下三個事先通知的議題進行討論和表決:
解決公司應支付的員工工資、税金、社保等法定福利和賠償,避免羣體事件的發生;
根據合資協議和公司章程明確公司下一步的運營計劃和資金保障;
如不能就公司運營和資金保障達成一致,則明確公司解散方案,以確保員工和股東利益遭受最小損失。
根據公司章程第5.3條和第6.4條,我作為江蘇賽麟的董事長,主持本次股東會議。上述第一、二項議程需要51%以上股東表決。第三項議程需要66.67%以上的股東表決,由於南通嘉禾缺席,第三項議程無法表決。只對第一和第二項議程形成了股東會決議。
史蒂夫·賽麟:在我一輩子職業生涯中,從來沒有見到在公司遭遇重大危機時,公司的大股東拒絕出席合法召開的股東會。
這次股東會最大的成果就是我的提案得大多數股東的附議並通過,我明確表明,無條件支持所有員工立即得到全額支付的法律權利。如果他們選擇辭職,我無條件支持他們根據合同獲得賠償的權利。如果他們選擇留在公司,即便因為非自身的原因,他們無法到工作地點上班,江蘇賽麟的董事會也不得解僱他們。根據合資協議,股東會決議明確要求南通嘉禾即刻支付欠江蘇賽麟的約3億人民幣款項,並該筆款項只能用於補發員工工資和支付基本運營。如果南通嘉禾不執行股東會決議,不履行合資協議,我們將聘請律師事務所根據合資協議的規定在香港提起仲裁。
談去年“上億元”鳥巢發佈會:
耗資五六千萬元 發佈“老頭樂”邁邁因有諸多限制
新京報:2019年7月20日晚,江蘇賽麟在北京鳥巢體育館舉辦了一場眾星雲集的發佈會。這場高調的發佈會引發了輿論對江蘇賽麟的關注,比如耗資或上億元,為何號稱發佈超跑最後卻發佈了被稱為“老頭樂”的邁邁等諸多質疑,對此,你有何回應?
王曉麟:首先,我必須説這次發佈會沒有耗資上億元,總共活動費用六千多萬元。其次,發佈邁邁很無奈,有諸多限制。
當時我們打算進行頂級賽車手的表演,但後來鳥巢不允許搞,規定車速只能限制在25公里。最後就只好把邁邁拉出來一起集體亮相。當時我們有多款車型,包括S7、S1, SUV等車型一起亮相,邁邁只是其中一款,但是它不應該是一個主要關注點。
當時大家都關注我們説發佈了一款“老頭樂”,我覺得可以借勢進行事件營銷,想引起大家對這款車真正能力的關注。
2019年7月20日,北京,鳥巢賽麟之夜活動,史蒂夫·賽麟在介紹賽麟新車。
新京報:賽麟汽車進入中國市場的定位是什麼?當時多地政府大力發展新能源汽車,是否與此契機有關?
王曉麟:江蘇賽麟不是去搞新能源汽車,我們也從不説自己是新能源汽車,我們是高性能跑車。賽麟進入中國市場並不是奔着新能源汽車熱潮來的,我們是看到年輕一族的個性化需求,而中國沒有高性能車。我覺得這個市場會出現,這個市場可能不會太大,但它是一個高端市場,一年的產能銷量也能達到十幾二十萬輛。
新京報:賽麟汽車既然定位是高性能跑車,在國內市場的第一款車型為何是續航300的A00級邁邁?
王曉麟:按照賽麟的戰略規劃,首先推出超跑S1,之後SUV車型量產上市,然後為滿足雙積分,我們會推出城市電動車邁邁,之後我們會做純電動SUV和混合動力SUV。S1目前核心零部件和動力都只能在美國完成,受零部件配套和工藝的限制,S1無法立刻在國內生產。上述戰略規劃因為中美貿易摩擦打亂了計劃,由於關税增加,如果產品進口進來來價格會變得很高,每一輛車會虧30萬左右,我們當時只能放棄進口。
而邁邁沒有零部件和技術卡殼的地方,所以,這款車型本來放在後面的車型跑到了前面,被詬病做超跑的推出一款老頭樂,但我沒有辦法,受大環境的影響,我們有太多限制。
我們本身是有產品的,將產品直接帶過來,江蘇賽麟團隊做的就是國產化工作。2017年年底我們的研發團隊只有88人,2018年底的時候我們有201個研發人員,2019年底研發人員有364人。三年的時間做出三款車型,邁邁已經量產,S級和SUV本來今年都可以量產。
談江蘇賽麟未來:
邁邁銷量非常不好 美國賽麟還沒開工
新京報:賽麟邁邁的實際銷量情況如何?
王曉麟:銷量非常不好,去年底真正推向市場,雙十一我們做了一個天貓店,天貓店經營30天,我們賣了31輛車,差不多平均一天一輛車。按照我們的計劃去年底今年開春的時候繼續推向市場,我們的效果還不錯,今年5月我們簽下1.5萬輛的銷售訂單,按照計劃我們需要在6月交付300輛,但最後包括車輛在內的所有資產被凍結無法交付。
去年,如皋政府為了保住青年汽車的資質,在沒有資金、沒有銷量的情況下,要求我們生產1200輛。
新京報:賽麟汽車現在在美國的情況如何?
王曉麟:目前還沒有復工,會繼續做超跑,本來超跑S1今年9月要交車,但現在江蘇如皋是這麼個情況,美國沒有復工,9月交付是不可能的了。
新京報:SUV邁客是否是賽麟汽車正在自研的產品?
王曉麟:2016年這款產品的開發數據就全面交給中國,進行國產化調整。整個SUV在國內進行符合國內法規的國產化調整,進行包括高寒高温高原環境測試等在內的諸多測試。
發動機的話我們是計劃採用美國的發動機,想要和超跑S1採用同一系統同一發動機,推出30萬-50萬的SUV車型,但因為貿易摩擦的影響,無法在美國大批量生產發動機運到國內組裝;同時,由於國內國六B的排放法規,我們的高性能發動機需要9個月左右升級到這個排放標準,原定今年9月份完成排放的升級工作,現在也全面停下來了。去年我們與蜂巢合作,拿長城的發動機進行改造,改成高性能發動機,雖然達不到美國發動機的高性能,但暫能滿足基本需求,能夠上市。
談江蘇賽麟未來:
江蘇賽麟沒有了,但賽麟會一直髮展下去
新京報:賽麟汽車此前的發展狀態是什麼樣的?賽麟是否具備量產的能力?工廠是何時停工的?
王曉麟:因疫情影響,我們4月發公告宣佈一些無法全面開展的工作崗位進行部門輪休;因供應商跟不上等原因,組裝車間無法全面開工。
整個公司的資產狀況,除了國有股東的貸款,公司資產負債率只有8%,加上國有股東的高利息貸款資產負債率是30%左右,沒有一筆貸款是真正到期的;這樣的企業如果不是國有股東的違約和查封凍結,它是不可能跨的。
實際上,去年夏天開始就有民間財團對我們進行考察,沒有疫情的話,過了年就會開始投資進來,其中有一家財團願意全面接盤國有股,給現金讓國資全部退出。這個情況我五月份報告瞭如皋主要領導,沒有得到回覆。如果真是怕國有資產流失,為什麼不接受第三方全額退還國資投入,買下國資股份呢?而且,工廠還留在如皋,就業和GDP都在如皋,國資還收回了所有投資。這也是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個問題。
新京報:江蘇賽麟下一步會走向何方?
王曉麟:江蘇賽麟已經沒有了,剩下的就是對這個事情來追究責任。外資股東會在香港仲裁要求南通嘉禾賠償違約責任,我會追究所有誣告我的個人和機構的責任,我們不會辭職,解僱我們需要履行合法的程序。江蘇賽麟沒有了,但賽麟會一直髮展下去。
史蒂夫·賽麟:我補充一下,這不只是一個合同違約的問題,這是一方股東惡意侵害其他股東權益的經典案例,除了合同違約外,我會起訴南通嘉禾要求其賠償對賽麟品牌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