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散人前幾天發的一條長微博引發了大討論。這位年過四十的中年耿直漢子坦誠地説，“作為一個有點兒閲歷、有點兒經濟基礎的老男人，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説，除非是不想，否則真心沒啥泡不上的普通漂亮妞兒，或者説睡上也行。”這番言論迅速刺激了包括女權主義在內的人們敏感神經，一些人不屑反諷到：看前幾段我還以為這話是梁朝偉説的呢。更有許多吃瓜羣眾紛紛圍觀這位中年男子迷之自信，並對着五嶽散人肥膩的照片哈哈大笑：不不不，不行的，男人長成你這樣，有點經濟基礎，有點閲歷也是不行的。
這番自負與嘲笑的言語絞殺，總讓我想起《紅樓夢》(舊版 新版)來——五嶽散人把這個世界想象成春風十里的大觀園，並且以萬紅叢中一點綠的怡紅工資賈寶玉自況，在他看來，姑娘們無非是黛玉、襲人、金釧那點差距：勾兑些閲歷、金錢和甜言蜜語組合的套路，對方必然服服帖帖，自己就能手到擒來、無往不勝。但在姑娘們(或者所有人)看來，他只是一個肥頭大耳、舉止粗魯、表情猥瑣、喜歡擼手串的薛蟠而已，姐們即使要被撩，好歹也是琪官蔣玉菡這樣的盛世美顏絕世名伶：肚子流油的金鍊漢子還是省省吧!
一邊是要把自己的荷爾蒙灑遍所有女性的直男癌，一邊則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男性消費主義，雙方像入秋季節的街頭穿着羽絨服和短袖的人一樣，互相蔑視、互相恥笑：在情感兩性這個基本命題上，直男直女已經無法取得一丁點共識。
直男癌的病灶就是大男子主義，五嶽散人的微博裏倒是説得痛快：“這就是老男人的世界”。這個世界被男人尤其是老男人主宰這點不假，那些真正優秀的男性，在面對這個世界的時，依然表現得紳士、謙卑、得體、優雅，尤其面對女性的時候表現了應有的的尊重。相反，這類大張旗鼓吹噓自己的約炮能力的行為，更多是一種低俗的展示。持這種思想觀念和趣味者，大多是門户網站露骨圖文頁、成人站免費視頻區和種馬文學作品的重度用户，他們內心恨不得淫亂親屬以外的所有好看女性，對無法收服的異類則會破口大罵。老男人們所表達這種高度物化女性的思維和突如其來謎之自信，是雄性荷爾蒙分泌不足的焦慮加上缺乏足夠理性規制，建立在既往偶然經驗基礎上，呈現的慾望癲狂和盲目優越感。
而更有趣的則是女性們對五嶽散人的奮力回擊——他們舉例梁朝偉、吳秀波等美男大叔，試圖來告訴老男人們：我們並不是不願意和大叔睡，但是好歹也是梁吳這樣有顏值有魅力的大叔，而不是自己身材都無法控制的中年醜男。即使到了中年選手組，顏值正義的評價標準也是分得出上中下的，而肥頭大耳的五嶽散人顯然被列入最下一等。在她們看來，一箇中年男人如果長得好看，愚蠢一些都可原諒;而如果他長得醜還盲目自信，自然會被無情地鄙視並給予迎頭痛擊。
不過，這種顏值正義邏輯儘管快意恩仇，其實是一種傲嬌式反擊——它是男色消費主義發出的強烈呼聲，與女權關係不大。以娛樂圈為例，近年來的賞色之風盛行，從王俊凱到吳亦凡，從鹿晗到吳秀波，男色在被史無前例的包裝化、商品化以後，擺上娛樂的行銷貨架，長得好看的男人擁有了超越表演等其他各方面的號召力。和以往美女走紅時代一樣，女人現在也有了選擇並意淫追捧自己喜歡男性的高度自由。
隨着男色消費主義已經大行其道，顏值的賦值在異性吸引力矩陣裏被無限拉大。在這種顏值正義扛起大眾消費大旗的背景下，五嶽散人這些相貌平平的老男人們，試圖吹噓引以為傲的閲歷經濟基礎和撩妹套路，必然失敗：在姑娘們看來，那些根本沒有想象得那麼牢靠堅硬有吸引力，只是醜人多作怪的自嗨。五嶽散人的那種吹噓，無異於街邊地攤小販叫賣聲稱產品與名牌同廠、你值得擁有一樣：依然還是有傻白甜會上當下單，但真正有點視野實力的姑娘，是不是早已經器宇軒昂地掏錢應援花錢消費，追自己的愛豆歐巴，運氣好的真就睡上偶像了吧?
直男癌與男色消費主義，是娛樂時代對異性想象的兩大娛樂觀，是觸手可及的兩把收割利器，所以，當二者在五嶽散人的這條奇葩微博下短兵相接，必然產生互相恥笑然後瘋狂火拼的盛世奇觀——遠遠望去，這個詭異又混亂的觀念殺場上烈焰騰騰，喊聲四起。這是互相隔離無法溝通的兩道觀念鴻溝，而在這兩溝壑之外，才是正常人對於男女關係應持的觀念平原：睡小鮮肉也好帥大叔也好，撩妹也好約炮也罷，無非是消解無處安放的荷爾蒙罷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人生成就，更不值得一個體面的人去當眾吹噓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