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門裏有句老話:“文怕《文章會》,武怕《大保鏢》”。《大保鏢》的表演難度在於演員在台上要配合表演比劃刀槍架,真能做到一招一式不露怯並不簡單。而《文章會》雖然沒有太多肢體表演,但對人物塑造要求相對較高,刻畫的角色得讓觀眾覺得可信,包袱才能響。演員使文哏傳統活如果駕馭得不好,也很容易讓文哏變温了。
《文章會》這段傳統活不同的演員有不同的使法,演出效果也不盡相同。比如馬三爺當年使這段就加入了個人符號化的元素。不管是“馬山芋”這一角色,還是“門外主考”的底,都儼然成了馬三爺獨有的使法,深深印刻在觀眾心中。假如原封不動的照搬,換二一位來使,準保一“泥”到底。別説是其他同行,就算少馬爺使這段也不敢照搬照抄,只皆因在觀眾心目中的“馬山芋”只有馬老一人。
馬志明表演的《文章會》同樣備受觀眾推崇。和父親馬三立一樣,少馬也在傳統相聲《文章會》的基礎上進行了二度創作。相比於馬三爺的版本,少馬的表演則顯得更為火爆。原本這塊活裏的假文人被改成了拉洋車的,這一改無疑平添了很多新包袱。在瓢把部分,矇頭蓋影的用“跑步、地理”帶出了人物的真實身份。馬謝檔一諞一刨的使法,也略帶着文活武使的意味。不過這同樣是把雙刃劍,火爆是以犧牲段子合理性為代價換來的。傳統使法逗哏的由始至終以北大學生自居,直到“王二姐思夫”的底才算徹底露餡。鋪墊的瓷實,底包袱才更響。
反觀少馬的使法,雖然“超等顧問”的底也很響,但觀眾從前面“人和車廠”、“校長是劉四爺”等包袱上已經醒攢了。此時,觀眾已經認定逗哏的角色根本不是學生,就是個拉洋車的。後面再引出“康聖人出題”就顯得荒誕不經了,康有為更不可能去造訪車廠子。
另外,馬志明、謝天順合作《文章會》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而表演時,逗哏的諞如何受康有為的器重。但大家都知道,康有為去世將近60年了。此時硬要和康有為有交集,無異於是“關公戰秦瓊”,根本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一旦觀眾覺得不可信了,後面的包袱即便再響,也是為了抖包袱而抖的。還有一點,當年馬謝檔合作期間,馬志明不管使哪塊活,在台上都或多或少的帶出來“犯犬”。而唯獨《文章會》這段只要一“犯犬”,就違背了角色本意。
在其他眾多相聲演員中,相比而言還有一位老先生的《文章會》頗具代表性,他就是蘇文茂。蘇先生的演繹基本遵循了傳統使法,但也加進來不少新包袱。觀眾最熟悉的莫過於巧妙借用了相聲前輩周蛤蟆的包袱。
周德山的名號在老觀眾當中可謂人盡皆知,蛤蟆爺自帶喜感的形象,被冠以北大校長的名號也並不突兀。 這樣的改法既避免了對北大校長蔡元培的不敬,又能在觀眾當中引發強烈共鳴。這種創新後來也被很多青年相聲演員爭相效仿,比如劉春山、許健在使這段時,就把校長換成了天津觀眾更熟悉的劉文步。
除此之外,蘇版《文章會》結尾也有讓人拍案叫絕的好包袱。以馬志存捧哏為例,當説到康有為見到我大吃一驚時,捧哏的刨了一句:“這康有為也沒見過這麼癟的人”一下包袱就翻響了。沒等觀眾緩過來,緊接着逗哏的又翻了個“二起樓”的包袱,“這叫什麼話,這是康先生見到本文的作者感到驚奇,不是看到我嘴癟而驚奇。這是生理上的缺欠,不可侮辱。”蘇先生根據個人形象特點加進去的這包袱,不但毫無違和感,而且不屬於外插花。在舊社會,這段傳統活的底原本是“挖葫蘆”,這是個臭底。蘇文茂在表演時換成了“巴胡魯”的淨底。這一淨化改良還得益於蘇先生的師爺張壽臣先生。
老先生們常説:“包袱這玩意最嬌氣的,差一點都不響。”其實和抖響包袱比起來,説講理的相聲才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