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貴圈:特稿:亞視,一個電視帝國的覆滅

由 公松臣 發佈於 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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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騰訊娛樂專稿(文/首席記者 楚飛 責編/子時 陳四郎 採訪支持/曾妮)4月12日晚,位於香港大埔區的亞洲台演播廳內坐滿了一羣中老年觀眾,他們正在錄製“ATV歲月如歌大賞”。當《我和春天有個約會》《人在旅途淚灑時》等亞視經典名劇的主題歌響起時,台下有不少觀眾在偷偷抹淚。晚會的製作水準實在難以冠之精良,除了“亞洲會”贊助的數十萬冠名費,亞視自己僅掏出了3、4萬港幣,多數嘉賓都是義務撐場。舞台只作最簡樸的上世紀80年代打扮,媒體區供應的自助餐也一併取消,只擺放了一些西點,讓記者們聊以充飢。

  這台看上去普通的晚會,很可能是亞視的最後一次錄影了。4月1日,香港政府宣佈將不再續發免費電視牌照給亞視,這意味着,如果沒有新的投資注入,亞視將隨時面臨倒閉,連5月底的58歲台慶日,也很難撐到。

  這家曾與分庭抗禮的電視台,陪伴港人走過半個多世紀,如今,它正像一位遲暮的老者,在風雨飄搖的末路,向觀眾做着最後的告別。

  2015年的3月對亞視來説是黑色的,一團巨大的迷霧正向它靠近。

  3月21日,亞視實際控制人王徵終於打破緘默,在接受財新網專訪時,放言“如果到3月底,沒有新的‘白武士’(善意的收購者)出現,成立58年的亞視電視台將不復存在。”

  3月26日上午,該稿件正式刊發,一時間眾人譁然,這家全球最早的華語電視台在歷經多年風雨後,彷彿將要一夜坍塌。儘管亞視當晚便發出聲明,否認“氣數已盡”,但仍然無法扭轉公眾心中亞視大勢已去的看法。

  但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在3月31日到4月1日短短的24小時內,亞視的命運結結實實上演了一出“逼宮不成反被打臉”的鬧劇。

  3月31日晚 亞視連發三條消息“逼宮”

  第一幕:亞視新聞報道稱王維基將接手亞視

  3月31日18時,亞視在其新聞節目中報道稱,“亞視股東黃炳均及其代表的主要投資者王徵,決定接受香港電視主席王維基的主要條件,將亞視股權轉讓予香港電視,並將豁免亞視所欠大部分債務。”

  為了加強“收購屬實”的效果,亞視當晚又連續追加兩條聲明,言之鑿鑿,第二條聲明中還表示“王維基先生為電視通訊界資深人士,對亞視續牌及未來發展表示胸有成竹,並有詳細、成熟規劃”,一切看起來都像是板上釘釘。

  4月1日清晨 王維基無情“打臉”

  第二幕:王維基否認收購亞視,劇情反轉

  沉浸在亞視易主震驚中的媒體,連夜組稿分析王維基接手亞視的原因:這位有着香港“電訊魔童”之稱的商人,自2009年一手創立了香港電視(HKTV)後,就一直苦心於向港府申請免費牌照而不成。若此次接手亞視成功,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然而,就在4月1號的上午,香港電視發出公告,否認接手亞視。

  王維基的不買賬,讓亞視再度陷入輿論危機。當日下午,亞視召開記者會“改口”,聲稱股權轉讓又有突破性發展,王徵和股東黃炳均已與另一名投資者達成協議,將出售52%亞視股權,正式合約將於一個月內簽署。

  8小時後 亞視慘遭停牌

  第三幕:港府宣佈亞視不再續牌,大劇落幕

  在亞視和王維基上演“宮心計”的同時,另外一支更為強大的“力量”正逼近亞視。由於亞視近年來負債累累,頻頻出現欠薪狀況,香港政府已在考慮不再向其續簽免費牌照。儘管亞視兩位執行層面的高管葉家寶、黎嘉恩在不遺餘力地發動羣眾向港府施加“人情壓力”,但“刀下留情”的願景最終落空。

  4月1日傍晚18點30分,香港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局長蘇錦梁召開記者會,宣佈亞視現有免費電視節目服務牌照將不獲續期,亞視可從今天起12個月內繼續提供免費電視服務。也就是説,從2016年4月1日起,亞視將不能再提供免費節目給觀眾,這對於收視率本就慘淡的亞視來説,無疑是下了一張死亡通知單。

  至此,愚人節大戲以亞視被停牌落幕,而重重迷霧籠罩下的“接盤俠”,也因這一決定宣佈放棄收購計劃。在經歷58年風雨後,亞視即將被打上“END”字幕。

  一位深諳內情的人士告訴騰訊記者,王徵原本是想通過激將法來促成王維基家族買下亞視,同時藉此向港府拖延時間,試圖扭轉被停牌的命運。沒想到事與願違,結局朝不可控的方向滑去。

  “你再不來,這裏可能就沒有了。”這是花姐(化名)見到騰訊記者後説的第一句話。在亞視被宣告不再續發免費牌照的第五天,記者和她如約碰面。

  雖然這段時間亞視已經處在輿論的巔峯,但從表面上看,其內部還在有條不紊地運轉。整個上午花姐都在忙,電話沒有停過,她一連推掉了兩家想要投放廣告的外國客户,“他們可能還不知道停牌的真正意義,但我不能對他們不負責。”她一邊説,一邊看微信,全部是朋友、同事轉發的亞視停牌報道,早幾日她還能仔細讀讀,而這會兒,已再無心情多看一眼。

  員工組織遊行,抗議亞視拖欠工資

  在聽到亞視不續牌照消息後,亞視目前在職的700多名員工中,只有一小部分人選擇離職,剩下的大都和花姐一樣仍在堅守崗位。為什麼員工能在如此動盪的局面下依舊淡定工作?花姐解釋説,根據香港法律,亞視必須在明年3月底停牌前,繼續提供廣播服務。目前,多數員工還在觀望,一方面等着亞視破產關閉做最後的清算,按照勞動法規定,像她這樣的老員工能獲得一筆10萬元以上的賠償金;而另一方面,有消息稱亞視在清盤後,香港政府可能會將所有員工過渡給“小超人”李澤楷掌管的電訊盈科旗下的香港電視娛樂——這或許是個不錯的去處,這家電視台目前已經擁有了免費電視牌照。

  在這裏工作了10多年,花姐對老東家的感情自不必説,她曾見證過亞視的輝煌和低谷:在上世紀最為風光的那幾年,亞視締造的、、、等劇紅遍兩岸三地;從內地引進的更將收視抬到30個點,令對手TVB望塵莫及;旗下籤約藝人最多時達1000餘人,汪明荃、、翁虹、楊恭如等悉數在內……而如今,已經很久沒有新劇出街的亞視逐漸被觀眾冷落,員工紛紛離巢。內地觀眾熟知的“亞姐”和陳煒分別在2011年和2012年跳槽去了TVB,連在亞視拍了32年戲的“老人”鮑起靜,也因為沒戲可拍不再續約,僅剩的100餘位藝人,基本都是亞姐和亞洲先生。

  “接受採訪還有意義麼?”

  1980年簽約亞視拍劇的鮑起靜,如今已經貴為金像影后。在和亞視長達30多年的合作中,她始終難忘拍攝第一部劇時的情景。那時,她剛從大銀幕轉戰小熒屏,對電視劇的拍攝節奏還不太適應,“每場戲的對白都非常多,全部要背下來,我好緊張。”可以説,亞視開啓了她第二次演藝高峯,“在這裏我重新學會了表演。”

  鮑起靜見證了亞視劇集的輝煌時代

  在鮑起靜眼中,邱德根掌權下的亞視(1982年-1988年主事)真正抵達了它的黃金時代,“那時候,每個演員都有很多工作,簡直沒時間睡覺。”最忙的時候,她同時要趕兩、三個劇組。到了林百欣(1988年-1998年主事)在任期間,亞視藝人仍然工作滿檔,“1994年拍時,全劇160集,每個演員都可以演到100多集。當時很累很累,不過大家都很開心。”那個時候,鮑起靜工作一年能賺到上百萬港幣,這在當時來説無疑是個天文數字。

  能賺到年薪百萬的還有1995年以47歲高齡參加亞姐選美的,儘管當時她只名獲第5,但風頭卻直蓋冠軍楊恭如。亞視被宣佈將停牌之後,騰訊記者第一時間通過微信向其約訪,只得到她回覆的四個字:“有意義麼?”然而,微信對話框內跳出的頭像仍停留在當年她參加選美時的那一刻。

  至今,宮雪花都是話題度最高的亞姐之一

  當記者隨後再次撥通宮雪花的電話時,她已不再牴觸,並回憶起自己當年的無限風光。亞姐比賽結束後,宮雪花人氣大漲,甚至有公司以百萬酬勞向她挖角,“當時另外一家電視台想我跳槽,給我100萬,外加三部邵氏電影合約。雖然我已經還給亞視一個(收視)神話,但做人不能沒有良心,最後就拒絕了。”宮雪花對拿百萬薪酬的事至今仍引以為豪,“那時候跟我同屆的楊恭如月薪只有1萬塊,但我已經有了百萬邀約。”

  後來,留在亞視的宮雪花並沒有受到重用,反倒是接演內地劇和台灣劇《家有仙妻》讓她聲名在外。

  經歷過輝煌時代的藝人都不忍看到亞視如今的慘淡光景,主持人在收到消息後便哭出了聲。這位1989年的老牌亞姐,曾在亞視拍了十幾部劇集,包括《我來自潮州》和《我和春天有個約會》。這兩年,原本離開的她又被亞視執行董事葉家寶叫回來,主持了一檔名叫《我愛下午茶》的節目。在亞視大樓的門口,這個節目的巨幅海報被懸掛在顯耀位置。

  在接受騰訊記者採訪期間,她幾次哽咽,不時地停下來深呼吸,“就算覺得它有問題,但也想不到它會倒閉,我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她已經做好了打算,一旦在亞視的節目被停掉,就準備回家幫老公打理內地的生意。

  一家曾如此有影響力的電視台,為何會被停牌?受訪者不約而同地將矛頭指向了亞視目前的掌權人王徵。

  王徵,這個打着“紅頂商人”盛宣懷(清末官員,被譽為中國商父)後人標籤的內地商人,在2010年入主亞視,成為最大股東,其話題爭議性曾一度超過香港特首曾蔭權。最開始,王徵也曾立下雄心壯志,誓言將亞視打造成為“亞洲CNN”,並大刀闊斧地開拓內地市場,但均以失敗告終,任期內的節目收視率幾度傳出為零。

  宮雪花對他的不滿很直接,“王徵對香港市場的口味拿捏不準,只做那些成本低的訪談類節目,創意不多。電視台不拍新劇,總是重播以前的東西。”鮑起靜也對騰訊記者分析道,“王徵有嚴重脱離羣眾的傾向,他不顧香港觀眾的口味,只做自己喜歡看的節目,可能他也不瞭解觀眾的喜好。我真不敢相信,王徵居然玉石俱焚地將亞視關閉了?沒想到亞視敗在了他手裏。”

  停拍自制劇堵死一條出路

  其實,早在王徵入主之前,亞視就陷入了運營僵局——2007年起,亞視新劇拍攝減少甚至完全停產,製作節目的數量與質素更不斷下降。“很早前,高層就算過一筆帳,投資一部電視劇得花上千萬,但廣告卻賣不到100萬。那時候賣版權的價格更是跳樓價,一部電視劇要三年才能回本,所以都不敢拍了。”花姐説。曾因製作無數經典劇集聞名的亞視,就這樣放棄了自己最有力的競爭優勢。在內地越來越重視版權買賣的當下,它卻拿不出任何作品,活生生將一條出路堵死。到了王徵任內,這種現象也並未得到緩解。

  近年,很多內地女孩希望通過選美移民香港

  事實上,如今亞視的招牌也僅僅剩下亞姐了,亞洲先生相對知名度更弱。這幾年,亞姐在內地尤其是珠三角地區走動頻繁,它和當地的企業聯手,設置各種分賽區,比賽名目繁多。花姐告訴騰訊記者,起初幾年亞姐招商還算不錯,每年略有盈利。但由於沒有自制劇做長遠的包裝和運營,亞姐的品牌效應大打折扣,近些年也開始虧損,“那些內地企業支付的冠名費很低,十幾萬就想打包,我們不給他們播廣告,但會讓亞姐去他們工廠站站台、串個場。”

  還有更殘酷的真相,亞姐的比賽本質變了。一位曾在亞視銷售部就職過的員工説道,“很多內地姑娘都想通過選美拿到香港居住權,報名參賽的人很多,聲勢一大,我們在內地就很容易招商。我把中國區交給你,標價3000萬,等着大老闆來砸錢,再找外包團隊幫他服務。”

  亞洲先生一場活動酬勞700 拖欠了三、四個月

  張詩勇曝亞視還會為男藝人安排飯局活動

  同樣不容樂觀的還有亞洲先生的發展。2013年的亞洲先生八強張詩勇對亞視的評價用了“不靠譜”三個字。他透露,每位參賽選手都要與亞視簽訂至少一年的合約,期間每參加一場亞視的活動,藝人會拿到700港幣酬勞。他曾經出席過幾場活動,但亞視卻拖了三四個月沒結賬,“其實就幾千塊錢,亞視都發不出來。四個月後他們通知我去領錢,我沒回去,死心了。”

  此外,張詩勇還爆料稱亞視還會以參加活動為名,安排亞洲先生出席莫名其妙的飯局。“當時説安排我去青島參加活動,是晚上8點多的,我問到底是什麼活動,他們就支支吾吾不説具體的,後來才知道是飯局。”

  錯估內地市場 賠了夫人又折兵

  葉家寶在王徵主控亞視的這五年裏出鏡率頗高,在媒體眼中,他儼然是亞視的新聞發言人。原本一直致力於推廣亞姐選美活動的他在王徵接手之後,轉而開拓內地市場。為了改變亞視的格局,他曾親自到內地和媒體洽談合作,在微博最火爆的時候,他想通過新媒體渠道,為旗下的亞姐、亞洲先生打開知名度。

  由於TVB藝人在內地的知名度較高,並較早進駐微博,葉家寶在談判時都會強調,“要跟TVB藝人一樣,有自己的專區”。但是,亞視在宣傳上過於老派,成效並不顯著。很快,他就發現內地市場並沒能給亞視預留足夠的表現空間。2012年,亞視在北京的某體育館舉辦了一場台慶晚會,門票全部以贈票形式送出,開場時體育館內上座率有九成,但等到壓軸演出時,台下座位幾乎全空,“大概只剩下他們自己的工作人員了”,一位在場的記者這樣描述。

  王徵曾帶領員工大跳騎馬舞,向港府施壓

  同年,在香港本土,亞視還經歷着一場道德危機。當時香港市民都在呼籲政府儘快發放新的免費牌照,藉以打破觀眾長期在TVB和亞視之間“二選一”的局面。亞視以“加劇競爭”為名持反對態度,並多次在旗下節目中詆譭競爭對手。2012年11月11日,王徵為了向政府施壓,親自帶領幾百名員工在港府總部門前舉行“關注香港未來”集會,大跳時下流行的《江南Style》騎馬舞,並在亞視直播集會全程。此舉引發香港市民反感,通訊事務管理局共接獲超過4萬宗投訴,內容包括歪曲事實、誤導大眾、節目內容與節目名無關,以及濫用電視頻道等。

  花姐告訴記者,在香港,投資者是不能參與企業管理的,但擁有亞視百分之五十以上股份的王徵卻屢屢觸碰底線。2014年,王徵被人舉報“左右管理層”,個人被罰款100萬港幣,後來再度被舉報,又被罰了30萬。兩次罰款,內幕都是亞視內部股東鬥爭,這也算是“開創了香港電視先河”。

  亞視股權分配圖,王徵家族持股50%以上

  在亞視存活的58年時間裏,曾有過7次以上的易主經歷,進入2000年後,頻率更為密集,且都夾雜着家族間的利益鬥爭。2010年後,亞視內部兩大股東勢力相互抗衡——王徵通過其遠房親戚黃炳均控股52.4%,亞視主席查懋聲和台灣旺旺集團主席蔡衍明則聯合控股47.6%。在王徵入主後,對亞視頗有野心的蔡衍明失去話事權,一口氣憋在了心中。

  早兩年一有負面新聞出來,葉家寶“護主”態度明確,言辭上很少直接提及股東。但如今,亞視內部王、蔡之間的矛盾已從最初的辦台理念不同,演變到你死我活的權力爭鬥,他也就不再封口,並對騰訊記者坦承,亞視走向沒落最大原因,正是股東不和。“這幾年尤其明顯,股東們不同心,亞視就拿不出錢做節目,導致節目類型很單一,像現在只有一檔清談節目,也沒有明星。再加上時不時傳出負面新聞,對我們打擊很大。”

  股東大亂鬥讓亞視陷入泥沼

  從2012年始,蔡衍明開始收集證據,以不滿亞視管理混亂,令自己利益受損為由,向法院控告王徵干預亞視。2014年底,香港高等法院判決蔡衍明勝訴,王徵須將黃炳均手上的10.75%股份出售。這意味着,王徵的實際控股將低於蔡衍明和查懋聲控股的47.6%。

  王徵在接受財新網採訪時,主動提到與蔡衍明的這段恩怨,“蔡衍明上訴導致亞視潛在投資者流失,蔡先生這五年拒絕兑現五千萬投資承諾,但打官司卻花了好幾千萬。”在蔡衍明起訴之後,亞視的財務被核查,其2013年的財務虧損已經高達3.78億港元。王徵用“我們家族被趕出亞視”來總結自己的亞視五年路。

  王徵決定退出亞視後,作為執行人的葉家寶曾向蔡衍明求助,但被蔡趕走。他痛心亞視今日的結局,“你也知道,這幾年都是王徵先生在支持我們,一直是他在給錢。其他人雖然也是股東,但卻從不給錢”。葉家寶時常感到後悔,“我自己想啊,如果當初我們將股東的問題都搞好,亞視就不會到今天的地步。”

  雖然距離正式停牌還有一年的時間,但隨着“金主”王徵的撤退,如何將亞視經營下去,成了葉家寶的心病。他向騰訊記者透露,以目前亞視的財力,只能維持不到三、四個月,這個維持僅僅指的是給員工發放薪水,不包括節目的製作費用。去年年底,亞視就因欠薪,賣了荃灣的一塊地來臨時救難,但對於龐大的電視機構運營來説,這筆錢只是杯水車薪。

  葉家寶希望通過集會示威,阻止亞視被停牌

  從年初開始,葉家寶便為亞視的命運四處奔走,他舉辦“救台”發佈會,呼籲香港市民“一人一股”拯救亞視,效果甚微;他帶領員工反對政府停牌,也最終無果。但值得欣慰的是,目前仍有三家財團對亞視表示出興趣,“還在溝通中,(如果事成)不光是給員工發工資,他們還會投錢去做新的節目。”

  葉家寶算了一筆帳,亞視撐夠一年至少需要2到3億資金,“光發工資每個月就得1000多萬,一年下來1億多,做節目成本更高。”他的心裏還是沒底。此前,曾盛傳亞視將播放王維基網絡電視台的劇集,葉家寶則連連搖頭,“這只是個願景,他願不願意出錢給我們才是關鍵。如果沒有錢的話,我們光播劇也沒有意義,沒有收入亞視不可能支撐下去。”

  錢,錢,還是需要錢

  亞視沒有復活的可能性了嗎?答案是悲觀的,因為免費牌照沒有了——有多少人願意花錢看收費電視呢?但亞視作為一個機構,它仍然可以轉型。花姐告訴記者,亞視之前想過走上星路線,目前亞視只能在香港和廣東地區播放,一旦上星,廣告收入將大大增加。但前提是,亞視根本付不起上星的租賃費,“沒有人投錢,亞視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去上星。”

  唯有資金注入,亞視才能維持正常運營

  也有人提議亞視之後轉型做網絡電視台,像王維基的香港電視一樣,沒有免費牌照依舊能夠存活。葉家寶也想過這點,但前路依舊風險,“失去牌照,我們是可以轉型做網絡電視台,甚至節目製作公司,但運營資金從哪裏來?”況且,將一家傳統電視媒體全部轉去做網絡劇,大部分人會適應不了,“目前香港幾家網絡電視台也不是很成功,廣告收入不多,所以我們要充分考慮。”

  葉家寶已經做好了“光榮結業”的準備,最近他會召開亞視員工大會,除了交代目前的狀況,保證他們的權利不會受損害之外,還會告訴員工,“要退就光榮地退。”

  而亞視這一年還能否撐下去,關鍵都在未來的這一兩個星期了。

  總結陳詞:

  曾創造了華人電視史上無數第一的亞視,最終隕落於時代。

  王徵接手的前幾年,亞視全心想要打開內地市場,最初就想進軍北京,後來慢慢地只在珠三角範圍落腳。像沒了電的唱片機,它的肉身已經沉重蒼老,打不起精神。再看看TVB,雖然整體也在走下坡路,但它知道香港才是它們的陣地,拍的劇都是香港人愛看的,他們包裝的明星,仍然有大批粉絲。而這些,亞視都不再擁有,它失去了根本。

  還有什麼比“沒了根本”更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