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沒有用的時候，誰還把你當回事？人猶如此，何況一匹馬。
每次翻看楊潔導演的散文《白龍馬的功勳和晚年悲慘遭遇》時，都感覺心中憋了一口氣，再結合《敢問路在何方》，你會深深地明白，這個落寞的取經人是多麼孤獨。
現在，暑假又到了，86版《西遊記》第N次重播，不過沒有兒時心境的我們，再難靜下心來慢慢觀看，而這部電視劇戲外的故事，正在打碎童年濾鏡。
一、忙碌的白龍馬
説來，白龍馬作為唐僧的第四個徒弟，存在感最低，但它付出的勞動不低於其他三位。《西遊記》劇組為了尋找一匹合適的白馬，幾經輾轉，最終在內蒙與其相遇。
這匹白馬因有“特殊身份”不能買賣，在楊潔的堅持下，馬場工作人員才以800元的價格賣出。進組時，白馬剛剛4歲，樣子極其漂亮，高高大大，脾氣温順。
按楊潔的話來説，它就像共同生活過的戰友，跟着他們走南闖北、歷經風霜。拍攝《錯墜盤絲洞》時，白馬跌倒在亂石溝中，幾乎喪命；在蜈蚣精那一集，白馬撞到歪脖子樹上，差點被巨浪衝走，由於駝着笨重的馬鞍，它在泥溝中怎麼也站不起來。
後來回憶這段往事，楊潔這樣描述，“我看見它眼中流出了淚珠”。
5年的時間，這樣的艱險又何止兩次。
然而，86版《西遊記》拍攝結束後，它就被送往“遠方”，淪為一個賺錢的工具。因為《西遊記》的火爆，白馬的名聲大噪，劇方特意搞了一個景點，它的身上被掛上牌子“西遊記的白龍馬”，遊客們可以花錢合影。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白馬退休前夕，當時楊潔打聽它的消息，跟丈夫王崇秋特地前去看望，工作人員告訴她，白馬享受高級待遇，有單間吃小灶，不用擔心。
但是，楊潔看到的是一匹瘦弱到不成樣子的“白龍馬”，在又髒又小的馬廄裏，它已無往日的精氣神。
這次會面，以一聲嘆息終結，楊潔臨走時託付的一句：“它是《西遊記》的功臣”，換來了一句回應：“馬活不了多久，差不多了”。
到了96年，這匹白馬老得不像樣子，甚至管理員都不知道它原是《西遊記》的“白龍馬”，等到楊潔見到它時，它混在年輕馬羣中，被擠壓、被強食。第二年，白馬被埋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就這樣與世界永別。
誰能想到，榮耀的“白龍馬”會有這樣的悲慘結局，有人責怪楊潔把它送到景區，有人憤慨劇組人員對白馬的漠不關心。
可實際上，正如白馬一樣，楊潔沒用之後，也在被人遺忘。
二、孤獨的楊潔
前年，楊潔辭世，人們適才想起她是《西遊記》的總導演，生前的孤獨寂寥與身後的鮮花掌聲形成鮮明對比。
在回憶錄《九九八十一難》中，她寫道：“《西遊記》還在熱播，我卻不是西遊劇組的人了”。因個性過於強硬，在整部劇的拍攝過程中，她與領導結下了不小的樑子。
為了拍攝效果，她帶着全組走遍全國，可此舉卻被説成“遊山玩水”；為了作品質量，她費盡心思，全組唯一的攝影師是她的丈夫，兩人還因此耽誤了照顧女兒；為了保證藝術的純粹性，她寫信給領導為作曲人許鏡清説話。
當《西遊記》拍攝完成，她立馬被撤下導演的職位，所有珍貴的物料被運走，而白龍馬也被悄悄賣到景區，她無權干預，也無權知曉。
明明有功勞有苦勞，竟被如此對待，真同書中所言：“被利用完了以後，就被殘酷地拋棄”。
不論她與師徒三人的不和一事究竟誰對誰錯，但這般抹殺楊潔為86版《西遊記》付出的心血，實在不該。
而今，白馬不在，斯人已去，不忍重看《西遊記》，就在於戲外的殘酷總叫人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