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狂躁的物種令魏嬰既膽戰心驚又羞恥難當,一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緊貼共頻的心跳是他眼下唯一能抓取的一絲慰藉,本能地伸手環住這身依靠,讓心更貼近彼岸那顆同樣震顫得顛簸的心臟。
當吐納在耳畔的氣息逐漸變得既粗且重時,他發現身後的那雙手竟然在顫抖着。
微微側首窺探,卻見這個平時優雅嚴正得如同冰雕一般冷然淡漠的人,此刻正大汗淋漓地咬牙排解着他捅出來的婁子。
這一剎那,許是過度害怕,許是幡然知錯,又許是説不出的委屈無助……反正眼淚就那樣無聲無息地跌落了下來,一串又一串,如止不住的珍珠,無聲地傾瀉在那道寬闊可靠的肩背上。
隨着背上傳來嘀嗒嘀嗒的滾燙濕意,一下輕微的無聲抽泣緊隨而至,藍湛心頭一緊,默默地收緊雙臂,用僅剩的餘力輕輕安撫着這隻飽受驚嚇的貓兒。
他知道,自己今天真的嚇到他了。
這一世,這個人不比從前那個“他”的粗生粗養,什麼都可以大大咧咧地來,尤其在眼下這檔事兒上,這人簡直純得堪比蒸餾水。
由始至終都被保護得太嚴密了,他根本就是個“未經世事”的孩童,澄澈得總是叫人不忍擷取,卻又令人莫名地想要摧折。
藍湛以臉龐摩挲着那頭柔軟的黑髮,心中暗歎一口氣,感受到體內逐漸平伏下來的躁動,不禁苦笑連連。
這個人的眼淚,果然是最有效的滅火器。
當窗外涼風再次悄然吹拂進來的時候,一切總算止息,歸於平靜,萬物才敢繼續正常運轉起來。
藍湛依然在不斷輕輕拍着那個始終在微微顫動着的瘦削肩膀,既心痛又內疚地安撫道:
他不開口不打緊,這一開口,這隻與上輩子一樣從不按理出牌的野貓兒,突然發瘋般爪着他的肩膀,伏在那兒如決堤的海一般,不可遏制地痛哭起來。
儘管拼命忍着不哭出聲來,但仍然哭得那個撕心裂肺,直教人心上掉下兩塊肉來,而那肆意的抽泣,更抽得人肺都掉了。
藍湛頓時既慌又愣兼心口赤赤痛,忙勸道:
然而不管他勸也好,哄也好,威逼利誘、軟硬兼施亦好,這個根本不曉得究竟是幾歲的人卻始終一意孤行地我行我素,哭得天經地義、渾然忘我。
藍湛傻掉了,不知道為何,此時腦海忽然想起早上江楓眠説過的那段話:
心尖兒雖然痛得難忍難耐,但藍湛仍然不禁失笑……跟個嬰兒一樣的姿態,又何止是醉了的時候?
魏嬰……嬰,果然人如其名。
他無奈又寵溺地搖搖頭,索性讓這“嬰兒”好生伏着哭個痛快,手掌只是一寸寸耐心地安撫着這顆驚嚇過度的小心靈。
反正他的生命裏,有的是源源不斷的耐心,他願意等,什麼都可以等。
時光荏苒,日影當空,善解人意的微風夾着白蘭花的清香徐徐吹送而來,一縷縷地輕拂在好不容易睡着了仍止不住偶爾抽泣的人兒身上。
藍湛任由那隻自動幻化而至的八爪魚緊緊攀纏着自己,嘴角情不自禁地綻起温柔的弧度,定是自己身上的瞌睡蟲又出來覓食了。
手掌如輕風般一縷一縷地安撫着逐漸陷入沉睡中的人,似是在為此人掃走心坎上的驚嚇與陰霾。
每每這一刻,他都由衷感到此生足矣……真的足矣。
世人或是神,要什麼,通通都拿走也罷。
他只要掌心上的這個人在懷中安然無恙,每日得以酣然入夢,只此,足矣。
閉上眼睛逐寸感受懷中的温度,聞着他髮間特有的香氣,聽着已然熟悉的紊亂呼吸聲……感恩上蒼憐憫!
夏風在一雙人兒身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在掠過藍湛白皙無暇的臉龐時,輕輕掀起他的眼簾,捲起他心滿意足的一聲嘆息,迴盪在偌大的畫室之間,彷如有靈性的精靈,牽引着他的目光温柔地撞擊在懸掛於四壁的一幅幅作品上。
此前一心滿眼都只關注在懷中這人身上,完全沒有打量過這個空間。
此刻環顧四周,才看到牆壁上裝裱着的油畫和幾幅放大的攝影作品,清一色皆是曠野之下的風景寫生圖,想必都是出自魏嬰的手筆了。
藍湛微笑着逐一欣賞起來。
然而看着看着,嘴角的笑意卻漸漸地在隱退,心中逐漸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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