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大俠霍元甲》的主題曲“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響徹了神州大地,黃元申飾演的霍元甲那飄逸脱俗的長衫、温文爾雅的氣質、俊朗瀟灑的身影、穩健紮實的功夫,不知傾倒了多少國人的心。
黃元申在事業高峯期激流勇退,遁入空門出家為僧,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與關注。如今30多年過去了,早已消失在公眾視野的黃元申怎麼樣了?
01
黃元申祖籍四川重慶,1948年12月2日出生於上海一個書香門第,第二年隨父母到了香港,定居九龍調景嶺。
本來生活富裕的黃家因時局動盪,家境敗落,生活變得貧苦,住在木屋裏,沒有自來水,要走大半個山頭才能挑一桶水回來。
越窮越要生,到了香港沒幾年,黃元申的父母給他添了五個弟弟妹妹。
身為家中長子的黃元申幫父母帶大了弟妹們,抱着妹妹煮飯炒菜做家務。因為父親賺錢少,沒錢買菜,黃元申便到山頭摘野菜,全家人用豉油拌飯就野菜吃。
離他家不遠有個獨居的老伯,黃元申見他年紀老邁,就經常幫他做家務,上山擔水時也幫老伯多擔兩桶。
老伯很疼愛他,見黃元申營養不良身體瘦弱,個頭矮小,便提議黃元申學功夫強身健體。原來老伯是個有武術根底的人,不僅懂得耍拳弄棒、刀槍劍戟,還懂得點穴。
黃元申與老伯約好,幹完一天的活兒,晚上12點到他那裏學功夫,每晚學習一個小時。黃元申最初的功夫是從那時候練來的,可惜還沒有學到點穴,老伯就已經去世了。
老伯給了他安身立命的本領,他在銀幕上的敏捷身手,與他從小練武有關。沒來得及報答恩師,這是黃元申的遺憾。
黃元申又拜葉問為師學習詠春,和李小龍是同門師兄弟,練就了一身過硬的功夫。
黃元申不僅功夫好,讀書也是學霸級別,從香港利瑪竇英文書院畢業後,考取加拿大土木工程系和紐約大學工程系。
父母無力承擔學費,黃元申只得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開始了打工生涯。他在採訪中説過:“人説七十二行,我卻做了七十三行,我十幾歲已出來做暑期工,先後做過侍仔,售貨員,工廠,寫字樓,地盤,賭檔......”
黃元申還做過玉器學徒,對玉器的鑑定、打磨十分在行,後來娛樂圈的朋友買玉器都請他幫忙鑑定。
當然,他在繁忙的工作之餘,也沒荒廢練功,練出一身健美肌肉,為日後進入演藝圈奠定堅實的基礎。
1971年,邵氏和TVB辦了一個演員訓練班,黃元申的弟弟覺得有功夫底子的哥哥適合當演員,所以沒與黃元申商量,就替他報了名。
黃元申憑着帥氣的外表和一身功夫,在報考的6000人中脱穎而出,成為被錄取的60人之一,可謂百裏挑一。
畢業時,邵氏願用500元月薪的價格簽下黃元申,當時所有新人都只有400,邵氏已經很重視他了。
但黃元申算了一下,500元是不夠一家人生活開銷的,要求月薪加到600,邵氏不答應,黃元申就沒有簽約邵氏。
雖然沒有簽約,黃元申的星途從1972年開始了,他被選中出演功夫片《餓虎狂龍》,飾演男二號,男一號是陳星,一起出演的還有倉田保昭和剛出道的梁小龍。
這是黃元申的第一部影片,也是他和梁小龍的第一次合作,之後兩人又合作了電影《廣東十虎》、《黃飛鴻四大弟子》、《生龍活虎小英雄》和電視劇《霍元甲》。
02
黃元申首次觸電便得到導演的高度讚賞,順利開始了演藝生涯,片約不斷。
女導演高寶樹很欣賞黃元申,與他簽了三部片約,第一部《大小通吃》片酬一萬五,第二部《販賣人口》片酬兩萬。
1973年,《大小通吃》上映,收穫118萬元票房,黃元申成為“百萬小生”,接下來的《販賣人口》與李小龍緋聞女友丁佩合作,也賣了百萬票房。
黃元申成了電影圈備受矚目的新星,可是他和高寶樹的流言也開始流傳起來。有人説高寶樹喜歡“小白臉”,看中了黃元申才力捧他。
黃元申覺得高寶樹對他就像一個老師照顧她的學生,並無任何“曖昧”成分。
高寶樹籌拍第三部電影,但黃元申拒絕演出,他自謂有難言之隱:“當初,我一直感覺自己被一位長輩照顧着,後來發覺有人的感情已滲入了其中,我受不了。”
雖然不再與高寶樹合作,黃元申還是感謝高寶樹對他的指導和照顧,並學會了高寶樹嚴謹的工作態度和拼命的精神。
在和高寶樹合作的短短一年內,黃元申學會了不少電影知識和導演技巧,1974年自組電影公司,自導自演了電影《賭鬼》。
上世紀70年代中後期,電影行業日益蕭條,電視行業蓬勃發展,黃元申在1975年簽約TVB,開始涉足電視圈。
黃元申的第一部電視劇是《CID》,他飾演的李sir成為觀眾的偶像,奠定了在電視圈的地位。
簽約初期,TVB給他的薪酬是月薪3600元,76年增加到4800元,77年續約月薪7000元。此外他還外出拍電影,票房也不錯,片酬也節節上漲。
黃元申全家人的生活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他在廣播道買了樓,擁有了三部汽車,還在紅磡給父母買樓居住。
黃元申是娛樂圈中為家庭辛苦打拼的藝人的典型,他説:“家裏的每一口釘,都是我拍戲捱回來的。”
03
事業上升的同時,黃元申的愛情生活也開花結果。1975年,26歲的黃元申與台灣女演員史倩予在香港註冊,又到台灣公證結婚,第二年生下兒子黃吉梁。
黃太太結婚時只有19歲,在家有傭人照顧,什麼事也不懂。她不大會做家務,做出來的菜讓黃元申眉頭皺,也不懂廣東話,交不到朋友,黃元申出去拍戲時,她便一個人孤零零待在家裏。
黃元申的父母也不喜歡這個兒媳婦,認為兒子不應該這麼早結婚,擔心兒子的叫座力受到影響。
史倩予也不懂得如何討公婆歡心,和公婆的關係一度很糟。史倩予感到很痛苦,不過只要丈夫對她好,她什麼都能忍受。
黃元申與趙雅芝合作了電視劇《大報復》和電影《漩渦》,1978年兩人傳出了緋聞,成為當時娛樂報章的頭條新聞。
趙雅芝已經是有家室的人,老公黃漢偉是醫生,兒子黃光宏比黃元申的兒子小一歲。
黃元申與趙雅芝都不承認出軌,説只是好朋友的關係。
史倩予面對丈夫的緋聞緊張不已,她在香港沒有親朋好友,遇到困難無所傾訴,於是帶着兒子回到台灣孃家。
黃元申見不到兒子很焦躁,他飛到台灣請太太和兒子回家。史倩予認為趙雅芝對她有威脅,不想她再與黃元申合作,黃元申答應了。
史倩予回到香港不久,黃元申去法國拍電影。史倩予收拾衣物時,發現了一封情書,她很傷心,認為丈夫騙她。
她再次返回台灣,在機場把這件事告訴記者,並曝光了情書,上面的落款寫着一個“芝”字。
從法國回來的黃元申馬上給太太打電話,請她回來,告訴她過去的事永遠不會再發生。
史倩予其實深愛丈夫,離開他只是一時的氣急,無論這段緋聞的真假,只要黃元申回頭,她就不再追究這件事。
史倩予回來後,兩人又和好如初。黃元申乖了許多,拍戲之餘馬上回家陪太太,儘量不出去應酬。
TVB看熱鬧不嫌事大,又想讓黃元申和趙雅芝合作電視劇《刀神》,黃元申和趙雅芝都拒絕了。
《刀神》的男主角換成劉松仁,趙雅芝便同意出演女主角。劉松仁對趙雅芝也是有好感的,只是礙於趙雅芝已婚婦女的身份,不敢追求她。
黃元申則和米雪主演了《絕代雙驕》,黃元申將小魚兒塑造得活靈活現,比後來梁朝偉的小魚兒還出色。
不過黃元申最喜歡的是《陸小鳳》的西門吹雪,認為是他到TVB後所有角色最帥的,超過《小李飛刀》的阿飛和《絕代雙驕》的小魚兒。
1980年,史倩予又生下一個女兒,湊成一個“好”字,取名黃吉莉。
趙雅芝拍完《上海灘》又生下二兒子黃光宜,她和黃元申再無交集,各過各的家庭生活。
黃元申在TVB拍戲與鄭少秋、劉松仁、周潤發等人都合作過,得到的很多角色都是男二男三號,這讓他覺得公司並不重用他。
黃元申拍《亂世兒女》時為了趕戲,連女兒的滿月酒都沒喝上,拍戲累到暈倒進入醫院,TVB連幾千元的醫藥費也不肯替他支付。
他和TVB的合約即將到期,談續約的時候,TVB不肯加薪。這時麗的電視台開出高薪請黃元申加盟,黃元申離開TVB簽約麗的電視台。
1981年,黃元申在麗的電視台主演了《少年黃飛鴻》和《大俠霍元甲》,他塑造的南北兩大俠黃飛鴻和霍元甲讓觀眾看得如痴如醉,成為當時最紅的電視明星。
1983年,《大俠霍元甲》成為第一部引進內地的香港電視劇,立即風靡全國,萬人空巷,成為全國收視率最高的電視劇。
一首《萬里長城永不倒》唱遍大江南北,黃元申的名字家喻户曉。在觀眾心中,黃元申就是霍元甲,霍元甲就是黃元申,成為觀眾心底永遠的白月光。
1987年,黃元申與史倩予攜一雙兒女移居美國。黃元申為工作辛苦往返於美國與香港之間,拍了《無名英雄》、《張保仔》、《滿清十三皇朝2》等電視劇。
04
就在黃元申處於事業頂峯之時,他和趙雅芝的陳年往事又被翻出來。
趙雅芝在1982年與黃漢偉的婚姻走到了盡頭,為了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兩人對簿公堂。
早就覬覦趙雅芝的TVB藝人黃錦燊幫她打贏了官司,同時抱得美人歸,兩人1985年在美國註冊結婚,1987年趙雅芝生下第三個兒子黃愷傑。
老婆跟了別人,黃漢偉一直對趙雅芝懷恨在心,始終意難平。
1989年,黃漢偉在一次酒局中,幾杯酒下肚,抖落出以往的陳芝麻爛穀子,並向一位媒體人朋友曝光了黃元申寫給趙雅芝的信,又引爆了輿論。
後來吳君如在訪談節目中談到對趙雅芝的印象説:“她是最能裝的一個,我最不喜歡她!很多年前,她曾和有婦之夫黃元申交往過,還被她老公打到受傷。”
眾口鑠金,趙雅芝和黃元申有口難辨,只能採取“清者自清”的態度。
這一年,41歲的黃元申突然退出演藝圈,遁入空門。
港媒猜測黃元申是不堪忍受輿論的壓力而選擇避世,為了不拖累趙雅芝而出家當和尚。
實際上黃元申出家和趙雅芝並沒有什麼關係,他早就厭倦了娛樂圈的浮華和是是非非,喜歡在書中尋找人生的答案,並練得一手好書法。
黃元申以前有個特別怪的生活習慣,喜歡吃生肉,他覺得自己練武功要多吃生肉才有勁,同事們叫他“吃肉怪”。
一位佛門居士勸他吃素,説你吃牛肉長牛勁,那麼牛吃的是什麼?少林寺裏那些武功高強的和尚都不吃肉。
黃元申覺得居士的話有道理,居士又給了他一本介紹佛經的書,慢慢地黃元申領悟到佛學的真諦,萌生了出家皈依佛祖的決心。
從1984年開始,黃元申便篤信佛教,並説服妻兒一同齋戒。
1989年年底,黃元申來到香港大嶼山寶林禪寺削髮為僧。父母不同意他出家,見他去意已決,只能隨他了。
黃元申在出家之前與史倩予離婚,將所有財產轉移到史倩予的名下。
史倩予對於丈夫的決定表示理解和支持,獨自撫養一對兒女黃吉梁和黃吉莉。
1990年農曆7月29日,黃元申拜聖一法師為師,取法號“衍申”。
出家後,黃元申在寶林禪寺做雜工,種種菜養養花。他每天3點半起牀,每天只吃兩頓飯,午間過後到第二天早上辟穀不進食。
他不再練武功,天天打坐,感覺身體比以前好多了,失眠的毛病也沒有了。
史倩予多次到寶林寺探望他,他都避而不見。
1992年,黃元申託美國的一位朋友看望他兒女。1993年,大兒子黃吉梁在學校放暑假時來寶林寺看望過他。
在寶林禪寺修行期間,黃元申多次來往於香港和大陸,1993年去過普陀山和九華山,沿路滔滔不絕向人們開示説法。
許多演藝界的朋友希望他能復出,黃元申説不會再演戲了,“人生就是在演戲,過去我演影視劇中的人物,現在我演寶林寺的和尚。”
黃元申感嘆以前有一個年輕演員,名氣比他大,財產比他多,可是有一天駕車撞電線杆而亡。死了什麼東西都帶不走,有錢並不一定快樂。過去活得很辛苦,工作壓力大,超負荷運轉,為了名利弄得精疲力竭,苦不堪言。自己現在身無分文,卻心情舒暢,身心輕鬆。
05
2005年,出家16年的黃元申還俗了,與家人隱居在美國,依然保留着在寺院的生活習慣。
多年來,觀眾和昔日的同事們一直想念着他,2006年ATV籌備節目《霍元甲25年大聚首》時,找遍了圈內所有認識他的朋友,後來雖然聯繫上了他,卻未能説服他在節目中出鏡。
2013年,ATV播出專題節目《星動亞洲——尋訪黃元申》,節目主持人説黃元申已經移居到內地,住在兒子黃吉梁家裏,過着平靜低調的生活。
今年3月19日,“陳真”梁小龍在直播中説黃元申還在美國隱居,自己在兩年前想去美國看望他,但黃元申的家人説他不想見以前的朋友,拒絕打擾。
梁小龍和黃元申同歲,今年都是74歲的老人了。歲月催人老,唯有以前的經典角色永遠活在觀眾心中。
絢爛之極歸於平淡,這是黃元申追求的人生境界。他坎坷半生,終於追尋到人生真諦,超脱名與利之外,在物慾橫流的現代社會獲得了心靈上最大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