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橋遺夢》：一場動人的婚外情，讓我們看到比道德更真實的人性
（文/水無香）
時隔多年之後，重看經典的愛情片《廊橋遺夢》，我比第一次更加動容。
“給自己的孩子講述我的婚外情，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啊，尤其是在你們只會抱怨我沒把你們培養得更好的情況下。”
這，是一個去世的母親留給子女的信中的話，那聲音裏的為難，寂寞和疲憊，讓我潸然淚下。
作為中年老母，揹負着婚姻和生活的重負，氣喘吁吁，仍然被不體諒你的男人和不知足的孩子抱怨，幾乎就是我們每個人的日常和困境。難怪有網友説，她在看《廊橋遺夢》時，影片結束後，發現一個女人在衞生間裏嚎啕大哭。
為何這麼一部講述婚外戀的電影，竟能如此讓人動容呢？
我想，那大概是因為，它比冰冷的道德更符合人性吧。
1，他挖掘出了中年人在婚姻和生活的重壓下的感情訴求。
《廊橋遺夢》裏講述的是這麼一個故事:
生活在美國小鎮的中年女人弗朗西斯卡，過着平淡而忙碌的家庭主婦生活。因為丈夫和孩子外出參加活動，她難得有了幾天清淨的日子，她正憧憬着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坐在院子裏喝杯冰茶，看看書，聽聽自己喜歡的音樂……
這時，一輛從遠方開來的皮卡車，停在了她家的門口。一個男人下來向她問路。原來，他是《國家地理》雜誌社的攝影師，來這裏拍攝一座橋的照片。
她笨拙的指路方法逗樂了他，她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因為不經常出去，她連指路都不得方法，於是，她決定給他帶路。
路上，倆人一聊天，距離立即縮短了。她的少女般的調皮和單純，遇見了他的見多識廣和自由不羈，倆人立即碰撞出了火花。在車裏，她聽説他常年出差，就好奇地問：“你就那麼經常在一個地方下車，跟陌生人呆在一起嗎？”
在橋上，他採了一束野花送給他，她脱口而出道：“有毒。” 他立即扔掉了花。她則哈哈大笑。他説：
”你一直這麼愛捉弄人嗎？"
”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麼做。"
因為相處得太愉快，他考察完了地形之後，她邀請他來家共進晚餐，他欣然前往。
一起做飯，吃飯，開懷聊天，月下散步……這時，他吟起了葉芝的詩歌，原來，他也喜歡葉芝的詩……不期而遇的知音之感，讓她不自覺地敞開了自己的心扉，講述了自己的惆悵：
自己雖然有忠實可靠的丈夫，一對可愛的孩子，但是，這不是她少女時期想要的生活，她為了孩子和家，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一頭扎進家務裏，吃飯得照顧丈夫和孩子的口味，沒時間讀書，沒人傾聽她的想法……
”當一個女人結了婚，就意味着，生活的起點，也是終點。”
這，難道不是我們每個青春已逝，夢想不在，生活麻木的中年女人的困境嗎？
他寬慰她説：“有夢想就是好的，即便不能實現，我們也該慶幸曾經擁有過它。”
這個電影好就好在，它不僅講述故事，更多的關注我們的內心和情感的訴求。
2，它從人性的角度，而不是道德的角度來探討婚外情。
這個電影非常獨特的地方還在於，它站在人性的高度，而不是道德的角度來看待婚外情的。
不管我們願不願意承認，婚內遇見愛，完全是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我們的道德觀念似乎永遠比我們本身更虛偽和懦弱。在道德上，我們永遠嚴守清規戒律，凡是婚內遇見的，不管是真愛還是假愛，全都一棒子打死。而同時，沒有愛，單純尋求刺激的婚外戀又多如蚊蠅——我們的道德子寺廟，身體在青樓。
餘秀華説：貞潔就是隻跟自己愛的人睡。那麼，《廊橋遺夢》的發生的故事，就是這個貞潔的一種。
弗朗西斯卡的丈夫理查德天生缺乏浪漫情調，他對於女主身上詩意的，浪漫的情懷，一向是牴觸和壓制的，對於親密關係也是迴避甚至是拒絕的。這種態度，讓弗朗西斯卡內心的情調和情慾都無處容身——她買的紅酒從未開封，她的香水因為丈夫不喜而束之高閣。
然而，羅伯特的浪漫天性，正好迎合了她的訴求。壓在心底的渴望和激情，最後讓他們逾越了愛的藩籬。
“所有的感覺，所有的尋覓和苦思冥想，一生的感覺、尋覓和苦思冥想此時此刻都到眼前來。”
在羅伯特的激烈和柔情裏，弗朗西斯卡體內歡樂，像冰川，融成了一江春水。這一刻，她是一個純粹的女人。羅伯特從弗朗西斯卡身上，感受到生平未曾經受的温暖，這個女人像田野裏吸滿陽光的風，吹走他一身清冷的孤獨和寂寥，在他心裏留下終身不曾消散的夏天的氣息。他們都體會到：
這樣確切的愛，一生只有一次
。
這裏沒有道德的評判，只承認事實——這，就是這部電影動人的原因之二吧。
3，它的結局，顯示出處理婚外情中理性和智慧。
然而，儘管婚內遇見真愛也合乎人性。但是，家庭的責任，卻是比愛情更加重要的事情。
兩個人度過如夢似幻的四天之後，面臨選擇的時刻到來了。選擇愛情，還是家庭，佛朗西斯卡經過了非常理性的思考之後，無比痛苦地決定：選擇家庭和責任。
“愛情的魔力雖然無法抗拒，若因為愛情而放棄責任，那麼愛情的魔力就會消失，而愛情也會因此蒙上一層陰影。”
只能説，弗朗西斯卡的選擇是智慧的。
馬爾克斯在《霍亂時期的愛情》裏説過：“婚姻裏的最重要的不是幸福感，而是穩定性。”
如果弗朗西斯卡為了愛情，拋棄丈夫和孩子，不僅會毀掉自己的家庭，而當她帶着親情撕裂的痛苦，跟羅伯特在一起時，也不見得就能獲得幸福。況且，羅伯特四海為家，不能守在一起的婚姻，也難説就能維持下去。
李碧華在 《胭脂扣》中評價愛情：
“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子、蒼蠅、金龜子。就是化不成蝶，並無想象中的美麗。”
佛朗西斯卡如果結束上一段婚姻，在進入第二次婚姻，不能排除瑣碎的生活重新開始，而她揹負着背叛上一段婚姻帶來的負罪感，當浪漫再次變成了一地雞毛，她又該如何自處？
所以，放棄，其實是一種成全。讓愛情在最美好的時刻，詩意地停留，未嘗不是一件對的事情。
雖然此後，他們把思念，足足持續了半生。
在四天之內，他給了我一生，給了我整個宇宙，把我分散的部件合成了一個整體。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想他。一刻也沒有。即使他不在我意識中，我仍然感覺到他在某個地方，他無處不在。
“月亮的銀蘋果，太陽的金蘋果。”
他們不曾實現，卻擁有過的愛，就像她們吟誦過的詩句一樣，剎那即是永恆。後半生的思念和回憶，即便辛苦，未嘗不是寂寞生活的一種安慰啊。
我覺得，這應該就是愛情最好的結局。
（圖片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