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符號語言與全知視角等方法,分析《江湖兒女》講述怎樣的江湖

《江湖兒女》是一部帶有賈樟柯式特點的犯罪愛情類電影,影片中故事的時間跨度很廣,從2000年起,到2017年終。在這跨越17年的故事中,導演不僅展現了影片中斌哥與巧巧的愛情故事,還從側面表現了這十幾年中,社會的發展和變化。

斌哥,從礦上下崗後開了一間棋牌室,養了許多馬仔,他常拿錢並替人擺平各種雜事。一天,斌哥和女朋友巧巧被混混圍困,斌哥被人打得半死,巧巧掏出手槍解圍,並替斌哥頂罪。巧巧出獄後就去重慶找南下做生意的斌哥,斌哥早已有新歡,巧巧只能獨自回家。

數年後,斌哥的腿斷了,只能回家,偌大的山西,除了巧巧外沒有一個人來接他,曾經的朋友無不恥笑他,斌哥拖着斷腿不知道走向何處。

不同於賈樟柯以往的電影,這部影片可以説從主演到客串演員,均大量使用了當紅明星。女主趙濤是賈樟柯的妻子,也是他每部影片的御用女主。

男主選擇了廖凡,他將一個社會大哥演繹地入木三分。此外,客串演員有徐崢、梁嘉豔、張譯等大牌演員加持。

影片票房七千萬,這是賈樟柯導演的電影中票房最高的一部。能夠在浮躁的社會中細細體味江湖的真諦,也別有一番趣味。

關公,是與忠義與勇武的象徵,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有極高的地位。對關羽的崇拜自古有之,關公像,關公廟等成為了人們渴求忠義的精神寄託,在這個斌哥營造的,以忠義為根的社會中,關公的意義更不一般。

1、在影片中第一次出現關公像,是斌哥的兩個手下因為金錢產生了紛爭的時候。

顯然,其中一個人撒了謊。兩人要斌哥主持公道,斌哥搬出關公像,讓他們對着關公發誓,最後,撒謊的人承認自己説謊。

看到這裏,斌哥營造的這個社會,確實有幾分忠義之道,尤其是他們在喝“五湖四海時”,影片中導演用紅色的燈光,將這裏打造的如水泊梁山的忠義堂一般,既有情同手足的忠義之情,又充滿血性。

第一次出現的關公像符號,向觀眾講明瞭此時斌哥所營造的江湖,充滿了情同手足,肝膽相照,忠義勇武的情感。

2、第二次出現關公像,是巧巧去重慶尋找斌哥時,在斌哥朋友的會客廳中擺放的關公像。

此時的斌哥早已不是呼風喚雨的山西大人物,巧巧來重慶,她先找到斌哥投靠的兄弟的辦公室,和這裏的秘書詢問斌哥的住處。

導演巧妙地將關公像這個符號放置在兩人聊天的背景中,彷彿代表忠義的關公在注視着兩個女人的交談。巧巧漸漸發現,斌哥的新歡正是眼前的這個女秘書,而這個女人還在想盡一切辦法趕走巧巧。

關公曾經見證了斌哥和巧巧的愛情,也看到了斌哥所講的忠義,而今天,關公像所面對的卻是斌哥的背信棄義,是對愛情和諾言的背叛。

此時畫面中的關公像的符號,所要表達就是在社會發展中,曾經的信義與承諾,只不過是件虛無縹緲事,所謂的信仰和諾言,不再能約束一個人,在現實面前,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

3、第三次出現的關公像符號,暗示了堅守忠義的不易。

影片的結尾,巧巧經營的棋牌室中,依然留着曾經的那尊關公像,每天祭拜關公的人,只剩下了巧巧。巧巧將殘疾的斌哥接回棋牌室中安頓好。之所以對斌哥這樣,只是認為大家都曾是在一起的兄弟,今天有人落難了,理應幫忙。

在這裏,導演借用關公像的符號,重新闡釋了忠義的內涵。影片中畫面並沒有直接出現關公像,而是通過巧巧的動作隱喻出她在祭拜關公。

之所以畫面中沒有直接出現,是導演要傳達給觀眾,關公以及關公所代表的忠義,已經淡出了現代人的視野,變得可有可無。

經歷過了十七年之後,當初的熱血早已不在,曾經的大家的承諾也蕩然無存,唯獨剩下巧巧一人,還在信守當年的諾言。

純粹的情感能夠在社會的變遷中留存下來,實屬不易,即便曾經斌哥背信棄義,巧巧仍然堅守曾經大家的承諾,照顧好斌哥。

賈樟柯的影片,向來善於塑造社會邊緣人物,《小武》中的小偷,《三峽好人》中的民工,以及《二十四城記》中的工廠女工,社會中的邊緣人物,成為賈樟柯影片的觀照中心。

《江湖兒女》的主線講述了斌哥和巧巧的愛情故事,這段跨越十七年之久,走過大半個中國的愛情故事的背後,是一羣被時代所裹挾的社會邊緣人物的命運。

巧巧,是山西的國企職工,山西煤炭資源的枯竭,將會改變她的命運,巧巧所在的國企,為了生存,只能遠走新疆去開採煤炭,土生土長的山西職工們,為了生活不得不踏上遠去的道路。

更有甚者,像巧巧父親一樣的人,可能會因年齡大了而被辭退,辛苦了大半輩子最終落得個失業的命運,巧巧所代表的,是當時處在温飽線上的企業的職工們。

斌哥,早已從工廠離職,他想要在山西這片土地上幹一番大事業,山西即將拆遷重建,房地產行業將會成為這個城市,乃至中國社會上最火爆的行業,無數人希望在此撈金,死去的二勇哥是,斌哥是,此後的老闆們也是。

斌哥所代表的,是一羣希望抓住時代潮流,藉此撈金的人普通人。

此外,在影片的中間部分,也就是巧巧去重慶尋找斌哥這一段故事中,導演用巧巧這個人物,來指代在三峽移民中,即將遠離家園的羣體。

此時的巧巧與這些人有許多的相似之處,巧巧一人來到重慶,無依無靠,居無定所。而準備移民的三峽居民也是這樣,他們將要走出家鄉,去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生活一生,他們走後,這裏將蓄水,所有的痕跡將會沉入水下永不再見。

三峽移民是那些年中國的大事之一,在發展了經濟,造福社會的同時,居住於此的居民,免不得有些哀傷,他們無法選擇自己是去是留,只有服從安排,才會有屬於自己的容身之地。

被時代所裹挾的人,既是幸運的,他們可以隨着歷史潮流,從變遷中尋找機遇,創造屬於自己的美好生活;同時,他們又是不幸的,每個人的所作所為,都要被侷限在歷史潮流中,順者昌,逆者亡,個人的命運甚至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

細細品味《江湖兒女》,就能發現,賈樟柯所講述的不是兩個人的的生活,而是幾個羣體,甚至是一代人的生活。

賈樟柯的電影,敍事上有着自己獨特的風格,他幾乎不用我們所常見的:序幕-建立-對抗-解決-尾聲,這樣的敍事手法,而是將一個人,人生中幾個重要的事件串聯起來。這種近似紀錄片式的敍事手法,能夠讓觀眾將影片中的人物與自身的實感經驗相結合,得到更深刻的體會。

影片《江湖兒女》也採用了同樣的方式,整個影片被分為三部分:巧巧依靠斌哥、巧巧尋找斌哥、斌哥迴歸山西。

在影片的敍事視角上,導演賈樟柯着重體現了全知視點在影片中的運用。全知視點能夠讓觀眾跳出故事情節,不被影片中的故事情節所幹擾,客觀的評價影片人物。從而達到一種“漸離效果”。

這樣第一人稱敍事視角與全知視點敍事視角相結合的方式,既能夠讓觀眾領會到導演想要表達的情感,同時又能客觀地看待人物的命運與情感。影片的全知視點體現在這幾處。

1、 影片所用畫幅不同。

可以看出,影片在第一部分中,使用的是四比三畫幅,以後的影片所使用的畫幅為十六比九,兩種畫幅所帶來的跳動的觀影感受不言而喻,然而這樣的設置並不是由於技術所限。

而是導演可以要將第一部分與第二三部分分隔開,因為在第一部分中,斌哥與巧巧感情很好,以後的故事與此相比,是一個巨大的反轉,導演時刻在提醒着觀眾,影片人物的命運發生了巨大變化。

2、 監視器的介入

在影片的末尾,出現了一個很有趣的鏡頭,這個鏡頭的含義,也是影片上映後,觀眾討論最多的話題點。畫面中是一個監控攝像頭,這個攝像頭記錄下了斌哥離開的過程。

斌哥的再次離開,就意味着故事的結束,導演利用這個監視器的鏡頭,來表明,我們觀眾,就像是在監視器監控他們兩人的生活一樣,看着兩個人物命運的跌宕起伏。

監視器暗示着,從影片的開始到結束,每個觀眾都在客觀的審視着他們,避免了觀眾過於陷入故事的情景中而不能進行理性分析

或多或少,影片中的人物會有我們的影子,在唏噓人物坎坷的命運時,我們也會聯想到我們的生活經歷,與導演所表達的思想產生共鳴,這也是導演期望的效果。

總結:

總之,在《江湖兒女》中,導演賈樟柯,為我們呈現了一個別樣的江湖,這個江湖不需要打打殺殺,不需要兒女情長。

許多口口聲聲講江湖義氣的人,其實早就背棄了信義,反而是那些曾經不相信江湖的人,維持着江湖中的忠義。

觀眾在觀影時,客觀冷靜地審視着生活在江湖中人們,他們或許可笑,可悲,甚至可恥,不過,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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