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毓嬋
編輯｜喬芊
2月17日，《蟻人與黃蜂女：量子狂潮》（蟻人3）在中國和北美同步上映。貓眼數據顯示，上映首日，該片在中國大陸綜合票房為 3969 萬元人民幣，排片佔比達 32%，預測最終票房為 3.18 億元人民幣。
這不算一個好成績。7 年前，第一部《蟻人》電影在中國大陸上映時，3 天即斬獲 2.7 億票房，2 周累計 5.23 億，輕鬆超越珠玉在前的《美國隊長2》和《X戰警：逆轉未來》等進口大片。而且，那還是在中國大陸人均可支配收入僅 2 萬元出頭的 2015 年。
《蟻人3》的失意有其品質本身的原因。36氪記者受迪士尼邀請，在影片正式上映前三天進行了觀影。從筆者個人視角來看，這部作品是典型的超級英雄類型片續作，人物關係簡單、角色較為刻板，劇情的每一步推進都在觀眾的預料之內。
《蟻人3》海報
如果你希望從中看到點能調動思維或情緒的內容，那必定會失望。但如果你是一個 cult 片愛好者，《蟻人3》的編輯傑夫·洛夫尼斯（曾任《瑞克和莫蒂》的編劇）倒也許能帶給你一些刺激眼球的東西。但也僅此而已。
海外影評人也沒嘴軟。該片在海外評分網站爛番茄上的新鮮度只有 48%，只微微好於“漫威宇宙”的最差電影《永恆族》（47%）。
作為漫威“第五階段”的開篇之作，《蟻人3》沒開出個好頭；就像幾個月前，作為漫威“第四階段”的收尾之作，《黑豹2》沒收個好尾一樣。漫威宇宙吸引力的坍縮，似乎也正是迪士尼走向“降本增效”的一個縮影。
今年 2 月初，迪士尼宣佈將進行大規模部門重組，並裁員 7000 人，未來還將尋求 55 億美元的成本節約。此時，距離迪士尼成為影史上首家年票房突破百億美元的公司，也僅僅過去 3 年而已——那一年，全球的票房冠軍還是《復仇者聯盟 4》。
成也續作，敗也續作漫威走到了第五階段，迪士尼失去了上一個時代最受歡迎的幾位超級英雄：鋼鐵俠、美國隊長、黑豹、黑寡婦、洛基。這些角色有的被編劇安排下線，有的演員因病痛離世，也有的演員以體面或不體面的方式與公司切割，令人感嘆超能力的激光束照不進現實，超級英雄也對抗不了無常捉弄。
但迪士尼仍然在堅持拍着續作，這也是整個好萊塢的共同慣性——為了讓電影獲得高回報，在全球所有國家的影院都受歡迎，好萊塢必須開發人人看得懂的東西才能賺到錢。因此，我們才會在這些年看到越來越多的續集和視覺型大片，角色們的個性和關係也越來越單薄。
2005 年，迪士尼出品的影片包括：《深海異形》、《神勇奶爸》、《冰公主》、《超人高校》、《四眼天雞》、《納尼亞傳奇（第一部）》等，其中大部分是新 IP、新故事、新作品。
2019 年，這份名單變成了《驚奇隊長》（老 IP 新開發）、《小飛象》（動畫翻拍）、《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續集）、《阿拉丁》（動畫翻拍）、《X戰警：黑鳳凰》（續集）、《玩具總動員4》（續集）、《蜘蛛俠：英雄遠征》（續集）、《獅子王》（動畫翻拍）、《沉睡魔咒2》（續集）、《冰雪奇緣2》（續集）、《星球大戰：天行者崛起》（續集）。
2019 年，似乎也是迪士尼最後的榮光。沒有疫情，沒有流媒體 Disney+，沒有此起彼伏的政治運動，沒有超級英雄的死走逃亡傷，只有包含中國在內的全球院線大市場。那一年，111 億美元的票房證明了觀眾尚未對續集、翻拍和超級英雄電影失去興趣。迪士尼也向華爾街展現了它用老 IP 講新故事的能力。
但後面發生的事情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復仇者聯盟4》之後，中國大陸觀眾有整整 3 年沒再看過漫威電影，剛剛好錯過了漫威宇宙的整個“第四階段”。在這個持續運轉的“續作鏈條”裏，缺失瞭如此大的一部分，迪士尼想讓中國觀眾直接跟上“第五階段”，實在是難於登天。
漫威宇宙系列電影第四階段全部與中國大陸院線無緣
在一個分裂的世界，還能講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故事嗎？過去三年改變了很多事，中國觀眾也不只是少看了一些電影而已。
本月初，闊別已久的漫威重回中國大陸銀幕。但《黑豹2》上映三天，總票房僅 2500 萬，豆瓣評分 5.5，在口碑和票房上都刷新了漫威新低。同時期，兩部國產片《滿江紅》和《流浪地球2》鬥得不可開交，《黑豹2》幾乎在主流輿論場上隱形了。
現在，在中國大陸票房排行榜上位列第一的作品，是在疫情期間（2021）上映的主旋律電影《長津湖》。同為國產電影作品的《滿江紅》和《流浪地球2》分列第七和第十。而稍早一點上映的迪士尼視效大片《阿凡達：水之道》僅排名 40。
這樣的局面，一部分原因是在大陸長時間控制進口片數量的前提下，中國觀眾的欣賞意趣已經發生了改變；其次，也因為疫情管制放開後，國產電影被積壓的優質作品扎堆上映。很難説迪士尼在中國的冷遇是暫時的還是長期的。
圖片來源：中金
不過價值觀的差異也許會帶來更深遠的影響。當迪士尼在好萊塢不遺餘力地用選角和劇本強調自己的政治正確時，中國的觀眾也在旗幟鮮明地表達反對意見。在中文社交媒體上（B站、微博）搜索“黑豹”或者“真人版小美人魚”，會發現大量針對黑人演員的種族主義言論和外貌羞辱，這些評論的數量和點贊量都遠多於對立聲音。
在緘默和隔離的三年裏，缺少有效溝通的世界加速走向分裂。對於一家十分依賴全球化的文化傳媒公司來説，講“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故事變得太難了。《阿凡達》被解讀為殖民主義者的偽善，《黑豹》被解讀為白人的傲慢，《小美人魚》被評價為政治正確的犧牲品……迪士尼最終把《蟻人3》的落點放在了俗套的父女親情上，雖然它很不“英雄主義”，但至少“很安全”。
沒有了全球化的大市場，還會有高成本的電影作品嗎？以往一部作品可以在全球收賬，但未來會越來越難。也許不久的未來，迪士尼電影也會逐漸走向“安全”、“穩妥”、“小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