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人圈,提起説相聲的話,人們往往最先想到的就是德雲社,作為德雲社的開山鼻祖,郭德綱帶領出來的德雲社弟子可以説是近年來佔據了相聲市場的半壁江山。
德雲社不僅誕生了像岳雲鵬、曹雲金、孫越這種善於捧哏、逗哏的實力派相聲演員,還培養了像張雲雷、秦霄賢、孟鶴堂等具有高人氣的相聲演員。
作為德雲社的開山鼻祖,郭德綱功不可沒。
德雲社剛開始成立時並不叫德雲社,而是叫北京相聲大會。
1995年,57歲的相聲老前輩張文順帶着22歲的郭德綱和17歲的李菁在台上立下了弘揚中華戲曲文化的誓言,北京相聲大會正式成立。
郭德綱家境在同齡人中算是比較好的了,父親郭有源是一名警察,母親是一位人民老師,也許正是因為家庭環境的寬鬆,郭德綱從小就不喜讀書,而是非常喜歡看戲。
小時候的郭德綱展現了超出同齡人的相聲天賦,父母也發現了郭德綱的這個特長,於是母親決定給他找個名師指導一下。
1979年,年僅6歲的郭德綱跟隨天津著名評書曲藝人高慶海學習評書唱法。
學習評書期間,郭德綱又陸續學了京劇、河北梆子等劇種,輾轉梨園多年後,郭德綱來到了北京。
在北京,郭德綱遇到了自己的貴人——張文順。
在小茶樓説相聲的時候,張文順恰好在台下喝茶,聽了郭德綱的幾段相聲後,張文順覺得這個年輕人將來一定能大有作為,於是下台後張文順就給了郭德綱小費,就這樣,兩個人成為了忘年交。
張文順有錢,郭德綱有藝,兩個人經常在小茶館裏談天説地,張文順非常喜歡聽相聲,他就跟郭德綱講了自己想要創辦北京相聲大會的想法,郭德綱這時候正愁沒有一個正規的平台講相聲,每天窩在小小的茶樓裏賺幾分碎銀並不是他想做的事情,於是無處可去的郭德綱和喜愛相聲的張文順一拍即合,迅速把這個想法納入了計劃。
剛開始,相聲大會只有張文順和郭德綱兩個人,郭德綱覺得兩個人太少了,就拉來了自己關係非常好的相聲夥伴李菁加入了劇團,彼時,李菁只有18歲。
別看李菁年紀小,曲藝功夫樣樣拿手,7歲時李菁就可以把只聽了四遍的《珍珠翡翠白玉湯》單口相聲完整地説下來,而且節奏和韻味説得相當到位,李菁第一次説的相聲還被母親錄了下來,至今都保存着。
北京相聲大會成立後,三個人就開始在京味茶館、廣德樓、湖廣會館等地區演出了。
郭德綱和李菁都有成為腕兒的決心和實力,於是相聲大會越做越大,迅速招攬了第一批相聲演員的加入,1998年,運營了3年的相聲大會發展越來越好,劇團也已經擴展到了20多個演員,于謙也是在這個時候加入的,他們的演出場館也越變越大,從小茶樓擴展到戲樓,從北京一路演到了天津。
逐漸闖出一番名堂後,郭德綱覺得北京相聲大會這個名字太拗口,於是説服張文順正式把“北京相聲大會成”更名為“德雲社”。
人怕出名豬怕壯,眼看着德雲社的發展越來越好,德雲社的戲路搶了很多相聲同行的“奶酪”,有一些相聲同行發起了著名的“反三俗運動”,提出要抵制相聲中的庸俗、低俗、媚俗成分,矛頭直指喜歡説葷段子、捧倫理哏的郭德綱。
面對眾多相聲同行的指責,郭德綱並沒有立刻辯駁,站出來的是已經67歲的張文順,他拄着棍兒,顫顫巍巍地上了台:“都是同行,都想把相聲發揚光大,不過有能耐在台上比就別弄這下三濫的招兒。”
彼時的張文順已經疾病纏身,眼看活不了多少時間了,面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相聲同行們失去了下一步行動,郭德綱也修改了很多相聲中的倫理梗以示眾人,反三俗運動正式告一段落。
2008年,癌症晚期的張文順提出了自己的願望,他希望郭德綱能陪他進行人生最後一次相聲演出,郭德綱答應了。
為了讓張文順不覺得寂寞,郭德綱讓德雲社的徒弟分班一晚上呆在房間裏服侍。
2009年一個明媚的下午,張文順精神狀態很好,在醫院裏他拉着郭德綱的手,郭德綱知道張文順有話對他説,於是清退了病房裏的眾多人。
房間裏安靜得只剩下兩個人後,郭德綱哽咽的假裝輕鬆看着病牀上的張文順説:“説吧,老爺子,想做什麼?”
張文順艱難地向郭德綱抱拳,很鄭重地説:“我知道我不行了,我老伴兒、閨女還有外孫,就拜託你了。”
聽完張文順的話後,郭德綱愣了一下,心中充滿着悲愴,連忙説:“放心吧,都有我呢。”
得到郭德綱肯定的答覆後,張文順已經説不成話了,他雙手合十表示感謝,這一刻郭德綱再也忍不住了,看着病牀上頭髮花白、瘦骨嶙峋的老人,回想起兩個人一起走過的風風雨雨,郭德綱淚流滿面。
這天下午,張文順去世了,享年71歲,彌留之際他給德雲社留下了“團結”兩個字。
張文順去世後,郭德綱再也沒有了演出的心情,為了給張文順辦理後事,德雲社停演七天以示尊敬。
張文順去世後一年,郭德綱獨具慧眼,在最困難的時候他收了岳雲鵬做徒弟。
彼時的岳雲鵬只是個在飯店打工的窮小子,因為家境貧寒,14歲時,岳雲鵬就輟學坐火車去北京打工,到了北京後,岳雲鵬當過保安,做過洗碗工,掃過廁所,打工時岳雲鵬捱過白眼也遭受過謾罵,因為打碎盤子被飯店開除後,岳雲鵬投奔德雲社,在劇場裏做打雜的清潔工。
在劇場熬了半年後,岳雲鵬終於有了人生第一次上台的機會,第一次上台,岳雲鵬説了一段《雜學唱》。
站在眾多觀眾面前,岳雲鵬怯了場,過度的緊張導致自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説的相聲也全都亂了套,上台還沒有三分鐘,台下觀眾就吹着口哨説着:“下去吧!下去吧!”
被觀眾趕下台後,岳雲鵬覺得自己搞砸了,跪在郭德綱面前哭訴起來:“師父,您可別趕我走,我是真喜歡跟着您學相聲,我知道我及不上其他師兄弟,但是我會努力的……”
看着岳雲鵬走投無路的樣子,一向心軟的郭德綱開了口:“只要有我的一口飯吃,我就不會趕你走。”
在這期間,不止一個人跟郭德綱説岳雲鵬聲音細,根本不適合説相聲,而且岳雲鵬本身也沒有説相聲的天賦,還是趁早開除他吧,甚至還有人調侃“岳雲鵬呆在德雲社,徒增伙食費罷了。”
郭德綱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反駁也並沒有認同,堅持己見把岳雲鵬留了下來。
在後來參加《魯豫有約》的採訪時,郭德綱才吐露了當時的心境:“如果那個時候我不留下他,他就得回家種地,就是讓他在德雲社裏掃一輩子地,我也要把他留下來。”
郭德綱知道岳雲鵬外出打工的難處,畢竟剛來北京時,他也沒少吃苦。
郭德綱確實獨具慧眼,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有點慫有點憨的徒弟會在未來的幾年,人氣比自己還要高。
2010年,德雲社經歷了寒冬期。
1月18日是郭德綱的生日,凡是德雲社的人,都過來給師父慶生了。
酒飽飯足之餘,有人坐不住了,郭德綱的關門大弟子曹雲金在舉着杯子跳上桌子大吵大鬧,嘴裏嘟囔着“我不夠吃的,我不幹了!”然後就往外衝。
張文順的女兒張德豔哭着上來拉曹雲金告訴他不要再鬧了,卻被曹雲金一把推倒在地然後看着郭德綱説:“我曹雲金對着關二爺發誓,我今生再也不回德雲社。”
酒局過後,曹雲金在社交平台寫了6000字的長文控訴師父郭德綱亂收學費,還使喚自己洗襪子等事情,他透露自己16歲的時候拜師郭德綱,繳納了8000元的學費,賜字開發票後正式成為德雲社的一員,和郭德綱住在一起的時候,曹雲金不僅要繳納每個月500塊錢的飯費,還要幫師父洗衣做飯、養狗沏茶,甚至還被師父趕出過師門,無家可歸的他在冰冷的公園長椅上睡了一夜。
曹雲金髮的6000字長文指責的郭德綱的往事過錯,私事攤到枱面上説,兩個人可謂是徹底決裂了。
曹雲金退出德雲社後,緊接着徒弟何雲偉、同僚李菁相繼宣佈退出德雲社。
郭德綱面對徒弟的公開反目和同僚的背叛,忍着悲痛的心情換上長大褂和老搭檔于謙繼續走上了台。
這一場,觀眾點了《未央宮》這段戲,戲裏講的是韓信被人揹叛殺害,在台上,剛經歷了眾叛親離的郭德綱唱的眼睛紅了,聲音也顫抖了,觀眾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鼓起了掌聲,一旁的老搭檔于謙看着郭德綱卻不知道該説什麼,顯然初識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這句話放在此時的郭德綱身上再也合適不過了。
曹雲金退出德雲社幾天後,郭德綱終於再次露面了,他發文稱:
“該清的清,該驅的驅。所謂的清理門户,是為了給好人們一個交代。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以忠正為本。留下藝名帶走臉面,願你們萬里鵬程。從此江湖路遠,不必再見。”
這時候的德雲社軍心動搖,不僅人才流失,眼看着沒有其他能壓得住場的叫好又叫座的相聲演員,觀眾也開始視覺疲憊了。
郭德綱另闢蹊徑,慧眼識才,力捧岳雲鵬成為德雲社的“台柱子”。
郭德綱不僅讓德雲社最優秀的捧哏孫越做岳雲鵬的搭檔,還親自出面為岳雲鵬站台,在那幾年,凡是有郭德綱主持的電視節目,岳雲鵬幾乎如影隨形,在這樣強有力的支撐下,岳雲鵬迅速走紅。
苦練多年之後的岳雲鵬在參加完《歡樂喜劇人》這個國民性綜藝後,憑藉“賤萌”的路線打開了知名度,被人們親切地稱為“小嶽嶽”。
電影《煎餅俠》中的五環之歌直接讓岳雲鵬成為最受觀眾歡迎的相聲演員。
一夜走紅後,岳雲鵬的工作機會多了起來,大量的代言、廣告、影視劇找上了他,拍攝電影《從你的全世界路過》的時候,岳雲鵬分得片酬200萬。
拿到錢後,岳雲鵬回了德雲社,他去財務繳帳,主動給師父郭德綱送去了120萬,財務處卻説:“這錢數目不對。”於是兩個人又算了一遍,最後財務處只收了岳雲鵬40萬。
戲曲界有個不成行的規矩,就是徒弟火了,師父要從薪資裏抽成百分之六十,不止趙本山的趙家班這樣,很多徒弟拜師後都作為回報,上繳薪資,岳雲鵬從德雲社財務處回來後百思不得其解,他去找了師父郭德綱,郭德綱卻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扔給了岳雲鵬一句話:“我不管別的師父怎麼拿,在德雲社,我規定的就是徒弟拿八成,德雲社只收二成。”
也許就是因為愛護徒弟,徒弟們才知恩圖報,對郭德綱十分尊敬,也正是因為互敬互愛,才有了德雲社繁盛的今天。
紅了之後的岳雲鵬並沒有忘了自己的初心,他知恩圖報,用自己賺的錢給五個姐姐都買了房子和車子,還為自己的家鄉捐獻了一所希望小學。
成名之後,郭德綱不止一次在採訪時提點岳雲鵬:“你現在成名了,但我最擔心的是你膨脹,人只要一膨脹,什麼都完了。”
沒成名的時候岳雲鵬沒錢,和媳婦的婚禮,都是由郭德綱親手出錢操辦的,岳雲鵬母親病重沒有錢看病時,也是郭德綱找的醫生,對於岳雲鵬來説,郭德綱配得上“恩師”這個稱呼。
在後來的《楊瀾訪談》中,提到當年很多師兄弟成名後出走德雲社,岳雲鵬也坦言:
“我感覺我師父確實有錯,我師父最大的錯就是心慈手軟,作為一個父親,自己的孩子犯什麼錯誤,我覺得從小就應該管。十年了,養育他,他一點念想都沒有,説走就走了,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聽完岳雲鵬的這番話,郭德綱只是眼眶含淚地説了一句話:“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在郭德綱最困難的時候,沒有演出,沒有收入,甚至還差點遭到電視台封殺,這時候站在他身邊的是岳雲鵬和于謙。
如今曹雲金和郭德綱分道揚鑣,郭德綱也收到了岳雲鵬這種忠孝的徒弟,對比兩個人的發展,也是天差地別。
岳雲鵬的國民度已經涵蓋了上至七八十的奶奶輩,下至五六歲的小孩,不僅三次登上春晚的舞台,還成為了最受觀眾喜愛的相聲演員。
反觀曹雲金,到現在相聲也不説了,電影也沒有找他拍的,每天混跡在短視頻裏博得臉熟,下一步,可能就慢慢淡出相聲圈了。
如今德雲社的發展越來越好,在全國各地成立了相聲分班,甚至還把演出開到了澳大利亞,讓無法回國的華人們再次想起了那個古老的中國母親。
不敢説郭德綱一個人帶動了中華傳統文化的復興,但是郭德綱至少為傳統的相聲曲藝的發展開闢了一個新的道路,他的成功讓其他的相聲同行看到了曲藝界的曙光,德雲社也為整個曲藝行業作出了榜樣。
正如老話所説,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年輕時候的郭德綱可能沒想過以後的自己會經歷這麼多事情,一直問心無愧地堅持相聲文化,或許這就是郭德綱能夠屹立在曲藝界一直不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