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圈244期:走紅一年後,Sunshine組合半醒的明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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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騰訊娛樂專稿(文/陳四郎、小西 責編/陳四郎)

  去年,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春節後北方開始回暖,來自安徽亳州的幾個女中學生來到北京,開啓了自己的演藝之路。在那之前,她們組成的Sunshine組合微博等社交媒體一夕爆紅——在大眾看來,她們的走紅是“審醜主義”的又一次狂歡;但在這幾個女孩,尤其是隊長Abby眼裏,這完全是她們規劃裏的一步,只是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然而,這個值得讓同齡少男少女羨慕的明星夢,卻在短短一年之後,因為一場經紀合約的官司戛然而止:2月27日,Sunshine的三個成員Abby、Cindy和Dora在家人的幫助下把她們的經紀公司信念音樂告上法庭,正式提出解約。幾乎在同一時間,信念音樂創始人,也是當初簽下這個組合的傑斌向多家媒體放話,稱Sunshine之所以毀約,是因為“有人挖角”,並點名“幕後主使”是一家叫熱手文化的公司。

  在輿論幾乎一邊倒地指向“Sunshine被人挖角”、“Sunshine紅了之後忘恩負義”的時候,熱手文化負責人張鎧麟接受了騰訊娛樂的獨家專訪。與之前傑斌向記者“訴苦”時言談中透露的無奈不同,張鎧麟面對外界諸多指責卻顯得格外沉着冷靜。

  幾個素人女孩在娛樂圈的這場短暫奇遇,從一開始就在公眾的有色眼鏡下拉開帷幕,在傑斌、張鎧麟等幾個二十多歲“大人”的助陣參與下,雜亂、現實,又略帶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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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手文化和信念音樂眼中的彼此

  傑斌的信念音樂坐落在北京東五壞外的一個小區底商,旁邊的酒店式公寓是之前公司給Sunshine三個成員租的住處——40幾平米的大開間,傑斌當初專門買了兩張粉紅色上下鋪。她們接受舞蹈、聲樂等培訓的教室,也在同一小區。小區往東幾百米,一個文創園區,張鎧麟的熱手文化就坐落於此——這裏有間地下錄音棚,是張鎧麟和他的團隊給Sunshine歌曲做後期混音的地方,包括去年的《我要做你女朋友》和最近炒得火熱的《朵蜜》。

  熱手文化的錄音棚

  熱手文化是一家音樂製作公司,老闆張鎧麟是個85後,自己會寫歌會製作,手下大概有十餘名音樂製作人。在他的概念裏,起初與傑斌合作,簽下幫Sunshine一年內完成一張專輯、兩首MV的合約,目的很簡單,“為了提高公司和團隊知名度”。

  去年春節過後,傑斌輾轉20個小時,坐着綠皮火車去安徽亳州把幾個在微博上剛剛走紅的女孩兒簽下來,如今已是人盡皆知,可以書寫到他個人光輝榜裏的事蹟了。張鎧麟説自己很認可傑斌的商業頭腦,當初通過朋友介紹拿下Sunshine組合的獨家音樂製作權,正是看中了傑斌的宣傳能力,因為他自己的熱手文化並不懂得市場推廣運作。

  結果在去年5月,Sunshine發行單曲《我要做你女朋友》之後,張鎧麟對傑斌的做法並不滿意。這首歌是由傑斌團隊的創作人作詞作曲的,後來被張鎧麟買了版權,又重新編曲製作。“後來宣傳這首歌的時候,(傑斌)到處説是自己做的,甚至説錄音棚都是信念音樂的。”

  去年5月《我要做你女朋友》的發行引起過一陣討論

  從去年5月到9月,張鎧麟租用在朝陽門附近的國內知名錄音棚“飛行者”為Sunshine錄了七首歌,拍了兩支MV,自掏腰包幾十萬元。就在他以為可以早於預期完成專輯時,Sunshine和信念音樂在10月“開撕”了。“我原來的設想是,發了這張專輯可以變現,起碼能把成本收回來,現在等於我做了個賠本生意。”

  而在傑斌口中,去年10月正是原本Sunshine專輯應該發行的時間,是他打造Sunshine組合計劃中的關鍵一步,關係到後面的籤售、年底出席頒獎典禮、盛典,甚至接下來的巡演。“出完那首《女朋友》之後,我一直在跟(熱手文化)那邊溝通接下來的發歌計劃,結果他們一直拖,拖到9月底把人弄走了。”傑斌告訴記者。

  老闆的疑心病

  去年9月底,是Sunshine組合的星途發生180度大轉變的時間,在傑斌的故事裏,這也是“幾個女孩子忽然消失”的時間。在那之前的一段日子,傑斌明顯感覺到組合成員的狀態有些不對勁,“每天都無精打采,吊兒郎當的感覺,我當時訓過她們幾句,説有什麼不滿可以跟公司講,她們説沒事,挺好的。”

  現在回想起來,傑斌一口認定那時的Sunshine組合已經被張鎧麟“洗腦”了。

  緊接着,就有了張鎧麟“開着賓利去女孩兒老家見家長籤合同”的説法。提到這個問題,張鎧麟隨即打開手邊電腦裏的文件,向記者展示:“賓利是當時跟朋友借來給她們拍《朵蜜》MV用的,好幾百萬的車,也不是我的,怎麼可能大老遠開到亳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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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nshine新歌拍MV,張鎧麟借來一輛賓利

  張鎧麟説,之前自己和組合成員的接觸僅限於幾次錄音的安排,私下並無聯絡,因為傑斌不允許Sunshine成員加他任何聯繫方式。“為這個事我還跟他吵過一次,我給幾個女孩子寫歌錄音,也算是她們老師,平常關於音樂的東西要教給她們,這樣的交流很正常吧。”

  去年9月20日左右,在《朵蜜》的MV拍攝現場,Cindy和Abby趁休息時間偷偷讓張鎧麟掃了自己的微信二維碼,“怕被她們公司的人看見,還故意把手機放在桌底下。”

  後來,張鎧麟第一次確認Sunshine和信念音樂的矛盾,是因為成員Cindy在派出所發給他的一條微信。去年國慶期間的某天,幾個女孩兒回到公司宿舍,發現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在聯繫傑斌無果後,選擇報警。當時,警察以“羣租房不合法”的理由拒絕了她們的立案請求,於是在派出所裏不知所措的Sunshine向張鎧麟求助。“我當時就找到了張婷婷,問她要不要幫幾個姑娘處理一下。”張鎧麟説。

  張婷婷是前信念音樂的經紀人,在去年2月底傑斌簽約Sunshine組合之後,她一直負責Sunshine的演藝事務,直到去年9月初,因私人緣故離開信念音樂。“雖然離職之後沒有再參與她們的事,但私底下我們的關係挺好的,當時還住在同一棟樓裏,她們把我當大姐姐,有什麼事我也願意幫忙。”張婷婷告訴記者。

  當天,張婷婷去派出所把幾個女孩兒接了出來,並在其家人的協助下,找到了新的住所。“那時候她們就告訴我,自己不想在(信念音樂)那兒繼續待了。”

  在張婷婷從信念音樂離職後,傑斌同樣強制Sunshine把她的微信和電話刪掉。“當時Abby留了個心眼兒,把我的朋友圈屏蔽了,但還是可以正常發消息。”

  金錢的問題,“友盡”的故事

  張婷婷在2015年6月加入信念音樂是通過好朋友介紹,那時公司剛成立不久,傑斌還是個“光桿司令”,音樂科班出身的她為了“和朋友共同做點事”,雙方完全出於信任,甚至連勞動合同也沒有籤。

  Sunshine的走紅給了信念音樂發展的契機,可就在簽約Sunshine後的短短几個月裏,張婷婷卻覺得越來越不對勁。“當時Sunshine的所有案子都是我經手,這個活動有沒有薪酬,有多少薪酬我都清楚,但(傑斌)給我的分成,和給幾個姑娘的分成,明顯對不上,而且他也不給她們看合同。”張婷婷告訴騰訊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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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nshine從簽約之初就接了不少活動通告

  在簽約之初,Sunshine接到了某平台的一場直播活動,時長一個半小時,以10萬元談下。最終,這次活動所得分到Sunshine成員手裏的是每人800元,張婷婷拿到的經紀人分成為9000元。“傑斌跟Sunshine合同裏寫的是(拋去經紀人分成後的)三七分成,跟我這邊承諾的經紀人分成是二八分,但是並沒有做到。”

  而在傑斌看來,即使這樣一場薪酬10萬的活動,自己也賺不到什麼錢。“這種商業性的活動,我們要除去成本,因為要買話題,買營銷號,動輒幾千,甚至幾萬,剩下的部分她們都是有分到錢的。”

  傑斌當場向記者展示了Sunshine方作為原告所拿出的一份指控證據複印件,三頁的單子上列出了從去年2月底到9月,她們在公司期間接到的所有活動和通告,零零總總加起來二三十項,有的旁邊標註“無薪酬”,有的標明瞭薪酬數額,有的寫着“有薪酬,數額不詳”。而很多寫着“有薪酬”的活動明細一旁,都有傑斌用圓珠筆修改成“沒錢”的字樣。

  “像《男人裝》這種雜誌拍攝採訪,她們都以為有錢,”傑斌指着其中的一項説道,“其實沒有,反倒我還得花幾萬塊錢去買話題,熱搜和營銷號。”

貴圈244期:走紅一年後,Sunshine組合半醒的明星夢

  Sunshine曾為《男人裝》雜誌進行拍攝採訪

  1990年出生的傑斌在2012年大學畢業那會兒就有了自己公司的團隊雛形,後來靠在媒體公司做宣傳賺到第一桶金,把從鳳姐,到龐麥郎、TFBoys的走紅,都歸功於有自己的參與。講起自己的營銷理念,也是頭頭是道。

  比如,在他原來為Sunshine制定的發展計劃中,“賺快錢”並不在其中。“有些人説我傻,去年我要真想賺,至少可以賺200萬,就是什麼活動都接,什麼廣告都發。但你有看過Sunshine在微博發過任何一條廣告嗎?沒有。”

  傑斌説,在去年10月之前並沒有給Sunshine接任何的商演,“因為我想要培養她們,不想(讓她們)見光死。”

  傑斌宣稱自己為了捧Sunshine花掉近70萬元,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培訓費。傑斌説,給幾個女孩兒安排的舞蹈、聲樂、樂器等課程,足足上滿了50節,甚至連亳州當地的培訓老師也找了,一節課平均600元,培訓總共花了3萬多元。

  可這個數字,連同傑斌打造Sunshine的理想計劃,在平日與組合交集最多的張婷婷眼中,並不成立。在她記憶裏,Sunshine在公司的幾個月時間只上過兩節聲樂課,其中一次還是為了直播活動,舞蹈課最多也就10節。“公司並沒有給她們安排特別系統的訓練,導致她們那段時間進步非常慢,沒什麼效果。”

  張婷婷説,在發行完《我要做你女朋友》之後,Sunshine有一兩個月的時間閒在家裏沒事可做,而與此同時,傑斌卻以工作拍攝的名義去英國旅遊去了。“我當時覺得再這麼下去,可能(和傑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就提出了離職。”

  傑斌在其個人微博曬去英國的照片

  顯然,他們現在已經做不成朋友了,因為傑斌已經認定,張鎧麟挖角Sunshine背後,張婷婷是“同謀”。

  在向傑斌和張婷婷索要相關證據時,記者得到了同樣的答覆:由於案件已進入司法程序,在雙方達成和解或法院做出正式判決之前,相關的證物資料並不能公開。

  也就是説,傑斌在Sunshine身上賺錢還是賠錢、是否存在分錢不均的問題,目前只能停留在各方的嘴皮子上。

  從Sunshine到3unshine,再到Sunshine-Future

  張鎧麟把傑斌的指控形容成“小朋友鬧脾氣”。他主動聯繫過傑斌,想弄明白信念音樂與Sunshine之間的問題,這被傑斌看作是一種套路。“我為什麼要去破壞他和Sunshine之間的關係?我挖走她們的話,歌也發不了,對我公司又有什麼好處?”

  張鎧麟來北京近十年,自己以前作過歌手,也給、等人寫過歌,2012年成立熱手文化到現在,雖然業務不少,但在圈內並沒什麼聲響。自費做Sunshine 的這張專輯,一是想借勢提高自己在業界的知名度;其次,拿這張專輯和QQ音樂談獨家版權,又能收回成本。

  然而,在順利發行Sunshine專輯這個“小目標”受挫後,傑斌那邊的另一個動作讓他似乎更看不到希望了。

  去年11月7日,Sunshine組合官方微博發佈聲明,對Sunshine的三名成員Abby、Cindy、Dora提出解約一事做出回應,其中一條是“暫停三人的一切演藝活動”。僅過了一個月,一首改版過的Sunshine組合成名曲《甜蜜具現式》陸續在QQ音樂、酷狗、酷我等主流音樂平台上線,演唱者名單裏出現了一支叫“Sunshine-Future”的全新組合,由Mio、Jennie和Oneone組成。更神奇的是,早前因學業等緣故沒有來北京的原Sunshine的另外兩名成員Cheryl和Nancy,也出現在了單曲海報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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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版《甜蜜具現式》不僅推出了Sunshine-Future小分隊,還找回了之前的兩名成員

  今年1月9日某網站年度盛典上,三名新成員現場表演了“升級版”《甜蜜具現式》,傑斌全新打造的Sunshine-Future以“Sunshine小分隊”的名義正式出道。

  這樣一來,由傑斌控制的Sunshine官方微博,如今宣傳的全是新的小分隊,張鎧麟之前完成的大半張專輯和被人熟知的三名成員組成的Sunshine組合,成了“山寨版”。不得以之下,在宣傳新單曲《朵蜜》時,三個女孩兒決定把組合名改為“3unshine”。

  成員大換血引來新老成員在微博上一番互撕,在傑斌看來,這種自然發酵的話題,反而給自己省了筆宣傳費用。“3unshine這個名字她們是沒法用的,因為我對Sunshine註冊了國際商標,相似的名字也是不合法的,”傑斌告訴記者。

  果然,以“3unshine”名字新註冊的組合官微遭到舉報,目前活躍使用的只有Abby、Cindy和Dora單人的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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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nshine組合新老成員在微博有過一番罵戰

  Abby、Cindy和Dora到底怎麼樣了?

  作為一個音樂人,張鎧麟對三個女孩兒其實是有想法的。他覺得自己借製作《我要做你女朋友》和《朵蜜》兩首歌把Sunshine組合推向“洋氣”、“國際化”路線的這一切努力,在新版《甜蜜具現式》出現之後,全都白費了。

  他打開電腦裏的文件,一邊播放《朵蜜》混音完成的最終成品,一邊詳細解釋着這首歌的創作概念——早先網上漏出的“完整試聽版”是當時拍MV時使用的demo,關於這首歌,熱手文化目前只發行過幾版預告。

  “這首歌就是為她們打造的,‘朵’、‘蜜’分別代表音符do和mi,表示它完全是跟音樂相關的,想要表達的是一種進入歌壇的決心,為了音樂事業不斷奮鬥,也很符合她們現在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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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歌《朵蜜》是張鎧麟為Sunshine組合專門打造

  至於會不會簽約這三個女孩兒,張鎧麟目前持保留態度。“如果她們願意,家長也信任我,我覺得不是沒可能。但畢竟我的公司也要考慮經營方面的問題,在(官司)解決之前,談這些都還太早。”

  張婷婷告訴記者,目前Sunshine三個成員在家人的支援下繼續留在北京進行演藝培訓,“把之前落下的補回來,這段時間的進步很明顯,”張婷婷現在沒有固定工作,有時幫忙打理一下Sunshine的生活起居。

  同時,身為高二學生的她們,還即將面臨會考、高考等學業問題。“現在官司搞得她們念不進去書,再加上之前已經耽誤了一年,她們自己壓力也很大,因為一回去,很多家裏人都以為她們當了大明星,賺了很多錢。”

  隊長Abby很有想法,當初自己在網上搜索聯繫到音樂人小三真子,花幾百塊錢拿到了《甜蜜具現式》這首歌,並組織幾名同學一起錄了音,拍了沙龍照,結果還走紅了。現在,過往的每一步似乎都轉化成了更多的壓力,尤其是來自Cindy和Dora家長那邊的指責。

  最初成立組合的一系列動作是Abby(中)的想法

  Cindy性格最為開朗,幾人之中長相最不出眾的她,面對網上的嘲諷,經常用自黑和玩笑帶過,反而成了最有話題的一位,微博粉絲也是三個人裏最多的。

  內向的Dora五音不全,用張鎧麟的話説“她的聲音在每首歌裏都不一樣”,加上甜美的外表,很符合二次元少女的人設。

  然而,對於Sunshine組合成員目前的一切認知,要麼停留在年紀同樣不大,卻在Sunshine來到北京之後接觸最為頻繁的這幾個人口中,要麼流傳在“娛八婆”等營銷大號的不同段子裏。

  去年5月,我們在信念音樂辦公室對Sunshine組合進行了短暫採訪,當時幾個女孩兒坐在傑斌旁邊顯得拘謹客套,記者並沒有直觀感受到以上對各成員的描述。

  之後,從去年9月底到現在,Sunshine再沒有接受過任何媒體的採訪。

  總結陳詞:

  一年前,短時間內多個草根素人團體一湧而上,大鬧網絡;三個月後,組合成員變更引發對等後續討論;現在,當我們再來看圍繞在這幾個普通女孩身上的話題時,發現已經變成了一筆多方各執一詞的糊塗賬。

  之後法院的判決也許會給這個疑問暫時畫上句點,但大眾一年來從她們身上所看到的這些折射面,並不只是黑白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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