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的導演與導演的想象”論壇現場,嘉賓與觀眾合影。主辦方供圖
研究生畢業,拍攝完自己的第一部紀錄短片,24歲的劉雅琴陷入了困惑:“這樣我算是一個創作者了嗎?”“未來我能以拍紀錄片為生嗎?”她説,自己像個新手媽媽,一邊因為剛剛誕生的作品欣喜不已,一邊為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面對緊隨畢業季而來的求職季,不少青年創作者像她一樣,在遭遇不同的心理落差和成長困境——如何開啓紀錄片導演的職業化道路?成為紀錄片導演到底意味着什麼?如何實現自己的創意願景與藝術表達?
6月8日,第二十屆“半夏的紀念”大學生影像展舉行了一場以“想象的導演與導演的想象”為主題的青年創作者交流論壇。紀錄片導演周浩、張楠、徐瑋超、鞠曉甜和剛畢業的青年創作者、2022屆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研究生黃文哲、2023屆中國傳媒大學廣播電視專業研究生劉雅琴對話,直面青年創作者的困境,共同探討紀錄片從業者的“自我修養”。記者在中國青年報社“温暖一平方”直播間採訪了他們。
入行:摸到紀錄片的暗門
導演周浩是國內紀錄片導演中資歷最老的一批。他曾是新華社、《南方週末》等媒體的圖片攝影師。在日復一日的媒體記錄中,開始轉用紀錄片表達他對世界的看法,紀錄轉型社會中的時代變遷。他拍攝的紀錄長片《棉花》《大同》等一次次走向陌生羣體。20年間的10部長片,豆瓣評分均在8分以上,曾百餘次在國內外各電影節入選及獲獎。他回憶,當他在2001年開始拍片的時候,國內的獨立紀錄片從業者屈指可數。“你不能指望進入一個非常成熟的行業,但你的進入至少是把這個行業打造得更加完善。當年,拍攝全是自己掏錢。現在一個年輕人要拍片子,起碼還有七八個基金可以去申請。”
然而對於剛畢業的青年創作者來説,想要走上紀錄片導演的職業化道路,是一件“不知從何入手”的事。黃文哲説:“研究生讀完好像還沒摸到行業的‘門’。”導演鞠曉甜認為,紀錄片行業像一個“地下酒館”,地上沒有門面招牌,靠熟客帶新客,才能知道這個“地方”到底在哪兒。的確,只完成幾部作品並不能讓你真正入行,處於“新人模式”的紀錄片導演還需要頻繁地參加電影節展、提案會,獲得更多關注和支持;或者進入知名導演的工作室,從基礎的工作開始層層歷練。而對於逐步成長起來的那些導演來説,沒有標準化的路徑,每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
生存:儘量,別讓鏡頭停下來
一些紀錄片的追蹤拍攝和製作週期短則幾周,長則數年,很少有人能靠自己的紀錄片作品賺到錢。在這期間,學會面對經濟壓力是每個導演的“必修課”。導演徐瑋超在接受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採訪時介紹,在製作紀錄長片《告別十二歲》和《流浪歸途》的過程中,曾分別爭取到了不同基金的支持,但有限的資金遠不能覆蓋全部製作成本。“大部分情況下,主創要長時間不帶薪工作。”他説,“關於營生的掙扎是持續的。2020年大項目幅度縮減,2022年全年沒有項目可做,到今年又開始有一些小規模項目。”
“項目”大部分來自政府、影視製作公司、企業或視頻平台等不同“甲方”的委託。對於很多年輕的創作者來説,有了項目才有收入。而獨立紀錄片導演的創作習慣和審美偏好往往與商業紀錄片的要求是背道而馳的。導演張楠認為,需要學會在契約和協作中“生存下來”,既完成甲方的目標,也能在項目中“投射自己的影子”。
“拆東牆,補西牆”,一邊直面生活的壓力,一邊繼續堅持自己熱愛的事情。為此,黃文哲“不得不”把自己修煉成“做過紀錄片、故事片、宣傳片、電視節目,當過藝考老師,擁有較豐富的影視節目和活動執行經驗,擅長規劃和實施視頻後期製作全流程的‘多面手’和‘萬金油’。”他説,“好難!先活着吧。活着,才能繼續‘為愛發電’。”
紀錄:無從替代的生活方式
在劉雅琴看來,成為紀錄片導演是一件有“神奇魔力”的事。相機像是她的“保護色”,每當站在鏡頭的背後,她就從一個社恐的女生,變成了勇敢探知真相的紀錄片導演。她的鏡頭裏出現過惡性腫瘤患者的試藥實驗和生活困難的“超齡”農民工等社會議題,也用私影像的方式講述過成長過程中的困惑。她説:“我最開始喜歡紀錄片,是被它對真實社會毫無遮攔的反映打動;現在想做紀錄片,是因為自己對很多事情仍充滿好奇。”徐瑋超認為,拍攝的過程中,感官會被極大地調動,讓人和陌生的世界建立理解和共鳴。
對周浩而言,紀錄儼然成為一種生活方式。他認為,紀錄片導演可以把他所經歷的一切作為經驗,去審視和打量社會;也可以把他所經歷的體會最深的事情呈現出來,其實這就是生活方式。“每個人沒法選擇你生活的年代,沒法選擇自己的父母。那我就用現在的方法去觀察去體會,這是最鮮活的生活。為什麼覺得紀錄片和生活有距離呢?我覺得沒有。”他給年輕人的建議是不要湊合,不要憋屈自己,人一定要找到自己舒服的生活方式,表達自己想表達的。
周浩説:“幸運的是,我的職業、我的愛好是高度吻合的,我對世界的興趣和我想對世界分享的東西也是高度一致的,這是我能20年堅持做紀錄片的原因。”
(張心潔、郭明星對本文亦有貢獻)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張詩童 實習生 吳雨珊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