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懷失子之恨的貨車司機,一個想念爸爸的留守兒童,兩人在尋人途中上演了一幕幕幽默、苦澀而又温情感人的故事。由青年導演白志強執導的電影《撥浪鼓咚咚響》將於2月25日上映。該片大膽啓用惠王軍和白澤澤兩位素人演員,充分展現了小人物的質樸和真情。
為留守兒童拍一部劇情片
白志強之前執導的紀錄片《聲命》《道情》《彩色青》《邊走邊唱》,都將攝影機對準陝北大地上的人和事,兼具故土情懷和人文關懷。作為土生土長的陝北漢子,這片土地既是他最熟悉的題材,在他看來也能從一個橫剖面切入,擁有更廣袤、更有時代性的主題。他笑言,可能是因為自己擁有幸福的童年生活,長大之後較有同情心,更傾向於把愛播撒出去,所以作品往往也比較悲天憫人。
2013年,白志強拍《邊走邊唱》時,在陝北的一所鄉鎮學校借宿,那次與留守兒童的近距離接觸,讓他深感震撼,有了拍《撥浪鼓咚咚響》的想法。“校長説,學校160多個孩子都是留守兒童,其中一半是孤兒或單親家庭,很多孩子臉髒髒的,衣服破破的,鞋還穿反了。”白志強説,其中有個孩子因為太想外出打工的爸爸,偷溜跑出去,他説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坐在爸爸肩頭看煙花。
除了參與留守兒童相關志願者工作,白志強下定決心,要給這羣孩子拍一部電影,為他們發聲。但他沒有選擇自己駕輕就熟的紀錄片,而是打算創作一部劇情片,理由是擔心紀錄片會給孩子們造成心理傷害。“小孩子會有無限的未來,萬一他長大了,不願意回想那些傷痛的往事呢?拍了紀錄片就去不掉了。”
男主演本人是出租車司機
白志強從2018年初開始寫劇本,直到2019年末,這個故事才算最終定稿。為了屏蔽外界的干擾,他躲進了老家的山裏,埋頭創作,兩年裏大改了12稿。
“一上手我就寫得太過類型化,太像一個商業片,這不是我們要的。也會出現其他問題,比如美學體系的混亂,寫得既有文藝片的感覺,又有商業片在裏面混搭,覺得很彆扭,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了。”經過思考,白志強覺得,還是得從電影史開始重新學,梳理電影美學,找出《撥浪鼓咚咚響》的美學參考,這樣不論是故事還是鏡頭才不會含糊。白志強啃了很多電影史和電影理論書籍,還報名上了吳天明劇本大師班,他笑言,自己寫劇本的過程也是重新學習劇本創作的過程,“相當於上了個研究生。”
影片故事完全圍繞貨車司機苟仁和留守兒童毛豆展開,能否找到合適的演員準確演繹,是電影能否真實感人的關鍵所在。白志強不是沒有想過找職業演員,但當時這個項目可以説一窮二白,根本請不起明星演員。他決定,乾脆直接找兩位素人,不需要演得多好,“直接就是角色”就行。
苟仁這一人物讓白志強想起了自己的小學同學、出租車司機惠王軍。他善良樸實,而且和苟仁一樣,都有過孩子得重病的遭遇;另外,他從小就喜歡模仿和表演,有天賦。當白志強告訴惠王軍時,後者還有點不敢答應,怕給老同學演砸了,但同時也有點興奮,覺得難道自己真能演男一號?白志強就哄他説不要有壓力,努力嘗試就行,其實自己也準備了專業演員,真不行的話就給他換了。惠王軍便答應了。
飾演毛豆的小演員白澤澤,則是從陝北1000多個小學生裏海選出來的。“毛豆膽子挺大的,不然不會從家裏跑出來,所以當時我就讓孩子們主動舉手,看看敢不敢演,白澤澤舉了;第二,演員的基本素養就是得相信導演講的情景,這是我跟李安導演學的,他選《少年派的奇幻旅行》的主角,就是説那個演員相信,白澤澤能設身處地,眼神不飄忽,理解和記台詞的能力也到位;最後試了一場河邊奔跑的戲,發現他也有爆發力。完全滿足了我的需求。”白志強説。
最後的成片表明,惠王軍和白澤澤的確貢獻了精彩動人的表演。在《撥浪鼓咚咚響》後,他們還接到了其他劇組的邀約。
抵押房子貸款拍成影片
“要命的真實”,是白志強反覆強調過的創作理念。他把自己拍攝紀錄片的多年經驗融入《撥浪鼓咚咚響》,基本採用“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手法”,全程户外實景拍攝,自然採光,同期錄音,多用長鏡頭。儘管影片故事帶有公路片元素,但看上去卻那麼真實質樸,對留守兒童、城鄉差異等問題的觀察和展現則頗具社會學深度。
這種真實,在白志強對兩位主演的調教上體現得最明顯。為了把惠王軍“變成”苟仁,白志強讓他提前半個多月開着車去到處賣貨,數錢找錢要熟練。外形上讓他留頭髮、留鬍子,別洗臉,還讓他練眼神,變得儘量冷漠。“再給他做心理催眠,讓他完全覺得自己就是苟仁。有一天他碰見他的親妹妹,都沒打招呼,説我不認識她,我是苟仁。”白志強説,只要演員沉浸到人物裏,怎麼拍都對。
當然,也要給予演員足夠的信任和鼓勵。拍攝時,白志強經常誇惠王軍,演完後還讓劇組人給他鼓掌,讓所有人都叫他苟仁,他的表演也越來越準確和自如。面對白澤澤這樣的小孩,改變他肯定不行,白志強便改變他所處的環境。白志強安排白澤澤的父母與其分開,給他造成一種留守的心理,毛豆對父親的思念之情,白澤澤就有了切身的體會。
拍攝期間,《撥浪鼓咚咚響》並未找到投資方,主要是靠白志強和親友們自己湊錢。“我已經想好了拍完後五年做其他工作還賬的準備,房子也抵押了,反正不行的話,就從頭再來。”白志強當時覺得,他要不這麼做,“我都瞧不起我自己。”對於他的執着,家裏人也早已習慣,之前拍《邊走邊唱》也是同樣的流程。“我跟老婆説咱去銀行再貸點錢,她只問了啥時候,就跟我去了。”劇組不少成員看到導演的用心,加上他們也對這個故事有信心,都不計酬勞地加入。片中出現多次的2008年北京奧運會主題曲《我和你》,音樂家陳其鋼也是出於對這個故事的喜愛,只象徵性地收了一點費用,就讓電影使用了。
大家在創作上不計名利的赤子之心,讓白志強分外感激,也體會到了電影人的激情與理想主義。“這部電影能跟觀眾在影院莊嚴地見面,作為作者已經特別開心了。”
來源:北京日報客户端 | 記者 袁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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