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13歲的楊過見到了18歲的小龍女,開啓了這對江湖兒女長達一生的悲歡離合。
那一年,10歲的常昊見到了18歲的張璇,在中國圍棋史上寫下了現代版“楊過與小龍女”的故事。
年少對弈時 黑白競輸贏1986年,國家體委訓練局,瘦瘦小小的男孩常昊站在張璇面前,怯生生地叫她“張老師”。
這一年,10歲的常昊入選國家圍棋少年隊,他坐了17個小時的火車來到北京。人生第一次離開父母獨自生活,晚上,常昊睡不着,躲在被窩裏偷偷流淚,他想爸爸,更想媽媽。
常昊是在媽媽的帶領下走上圍棋之路的,6歲時常昊迷上了一個電視欄目,著名圍棋教練邱百瑞講解圍棋入門知識。
媽媽見他看的入迷,問:“你看懂嗎?”
“當然能啦!”小常昊學着邱百瑞教練的樣子,開始向媽媽講圍棋啓蒙課,媽媽看着他,心中一動。
個性爽利的常媽媽立即打電話給電視台,詢問邱教練的工作地點,次日就帶着常昊來到了位於上海人民廣場附近的體育宮。
那時邱百瑞是上海體育宮圍棋班的教練,他自己也開設有入門班。
但常昊母子來的不巧,邱教練的圍棋啓蒙課已經上了兩個多月課,如果常昊現在開始上課,恐怕會跟不上別人的水平,因此,邱教練婉拒了他們。
常媽媽卻不肯走,她再三講述兒子對圍棋的喜愛,請邱教練務必收下常昊。
邱教練有些為難,他看向只有6歲的小男孩,常昊站在兩個對弈的小孩一旁,靜靜地看着棋局,神情專注,當真是入了迷。
在這之前,邱教練還從未見過不懂圍棋的小孩能如此靜心觀棋,他當即答應了常媽媽的請求。
常昊成了邱教練圍棋啓蒙課的插班生,這孩子靈氣十足,一教就會。
僅僅學了兩個月後,邱教練驚奇地發現,常昊居然成了他班裏最好的棋手之一,學棋兩年後,常昊入選上海棋院。
進入小學後,常昊白天上學,放學後去體育宮學棋,回到家已經晚上9點多了,還要寫作業,小常昊熬不住,經常寫着寫着就睡着了。
父母雖然心疼孩子,但為了常昊不耽誤文化課,還是會嚴厲地叫醒他,督促他完成作業。
白天,爸爸騎自行車送常昊上學,出發前,塞給他一本語文書,20分鐘的路程,常昊坐在爸爸身後,背課文。
在父母的監督下,常昊的學習成績一直處於班級前十名。
1984年,邱教練帶常昊前去揚州觀摩國手賽,常昊有幸和圍棋名將聶衞平下了一盤指導棋,聶衞平讓常昊五個子,常昊贏了。
1986年,常昊奪得了第一屆“棋童”杯冠軍,並在全國升段賽上從業餘棋手上升到專業初段,國家圍棋少年隊破格吸收常昊入隊。
那時18歲的福建姑娘張璇剛進入成年隊,她已經是圍棋6段棋手。成年隊隊員負責給少年隊隊員下指導棋,張璇指導過常昊一盤。在張璇眼裏,她和10歲的常昊“分明就是兩個時代的人”。
少年隊隊員一般稱呼成年隊隊員“老師”,瘦小的常昊甚至不敢抬眼看面前的張璇,他小聲稱呼面前這位師姑“張老師”。
對弈時刻,常昊一改怯生生的模樣,完全是一副大局在握的小將風範,那一盤,他贏了,因為,張璇讓了他3子。
青春再見時 觀棋不盡局後來常昊瞭解到,其他成年隊隊員都是讓少年隊隊員2子,但張璇為什麼要讓他3子?
常昊覺得很奇怪,但當時他並不敢向“張老師”提出這個疑問。直到1996兩人在日本相遇,才解開了這個謎題。
中國圍棋職業化進程開始於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在此之前日本職業圍棋選手一直在世界圍棋選手前一百名中佔據半壁江山,日本的圍棋賽事體系相對完備。
彼時我國一部分圍棋選手選擇赴日本學習,如魯健、牛力力、劉波等人。
張璇是在1991年和新婚丈夫魯健一起去往日本的,在異國他鄉陌生的環境裏,兩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多,很快就選擇了離婚。
此後張璇心無旁騖,將全部精力投入在圍棋上。
在這一階段,常昊除了下棋,最大心願就是與父母相見,他覺得“北京到上海的距離比紐約到上海還要遠。”父母都是普通工人,17個小時的車程,車費、住宿費,這對於他們來説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常昊實在想念父母,有一次,他得知國少隊要途徑上海去福州參加圍棋賽,提前好幾天就告訴了父母。
那一天,早上6點,上海站,火車還沒停,常昊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看向站台。
幾分鐘後,小常昊跳下車,跑到父母面前,笑開了花。
短短十幾分鍾,一家三口噓寒問暖,再上車的時候,常昊手中拎着的是父母親手做的小籠包、油條等愛心牌美食。
父母記得兒子説過北京的飯菜單調,他吃不慣。
那時候一到冬天,訓練局的食堂裏就只有土豆、白菜,吃飯時間,常昊苦着臉,咽不下去。
師兄們有時會帶常昊出去買方便麪,回到宿舍,他們揹着教練一起泡麪,吃的不亦樂乎。
常昊買方便麪用的自己的工資,從10歲進入國少隊開始,他每個月能領40多元。
那一階段,常昊始終是同齡棋手中的佼佼者,6歲學棋,10歲入段,共參加7次12歲以下年齡段重大比賽,榮獲6次冠軍、1次亞軍,13歲,成為迄今為止最年輕的世界圍棋業餘錦標賽冠軍。
1996年12月27日,東京,常昊第三次站在了中日圍棋擂台賽的戰場上,他在第六場迎戰54歲的日本九段棋手大竹英雄。
上一次擂台賽,大竹英雄終結了常昊的五連勝。
這一次,此前連贏五場的常昊再次面對大竹英雄,他沒有給對手任何機會,最終常昊執黑棋中盤獲勝。
20歲的圍棋天才少年獲得六連勝,成功終結此次擂台賽!
現場的中國人都跳起來歡呼,常昊開心地擁抱每一個人,下一秒,一個秀麗的女子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女子激動的神情中略帶驚訝。
她沒想到一別五年,記憶中的小男孩已經長成了挺拔英俊的青年。
常昊認出了面前的女子,這一次他沒有叫她老師。
“張璇!”
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几歲,眉清目秀,皮膚白皙,聲音柔柔的。
後來常昊曾在訪談節目中坦言那時候的感受“第一感覺就是,漂亮。”
在中國隊離開日本前,常昊和張璇聊了幾次,兩人都是圍棋高手,又曾在一起訓練,他們在一次總有説不完的話。
常昊回國後,張璇會下意識地想起高大英俊的常昊,常昊則對温婉動人的張璇產生了朦朧的愛意。
相伴二十載 時聞下子聲那一次相見,給兩人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1997年初,張璇回到北京,她在國家隊裏已經沒有了編制,只得在外面租房。
白天訓練間歇,其他隊員都回到了宿舍,張璇無處可去,常昊就請張璇去他的宿舍小坐。
彼時,常昊一個人住一間宿舍,他和張璇相對而坐,擺上一盤棋,聊棋局,談人生,張璇時常坐到晚上9點多才離開。
本就有好感的兩人,在朝夕相處中墜入了愛河,八歲的年齡差在他們看來根本不算問題。
在圍棋界早有日本圍棋名將小林光一迎娶大他13歲的師姐木谷禮子,因此常昊與張璇的姐弟戀並沒有引起很大的非議,阻力來自於常媽媽和聶衞平。
常媽媽反對兒子與一個大他8歲,還離過婚的女人戀愛,但婚姻大事父母始終拗不過兒女,尤其在見過張璇之後,常媽媽對她印象頗佳,也就默許了兩人。
常昊的恩師聶衞平聽聞常昊與張璇的戀情,當即表示反對。
這位結婚三次,第三任妻子足足比他小23歲的“棋聖”許是不理解常昊的舉動,他多次勸常昊與張璇分手,後來看常昊態度堅決,才作罷。
在常昊看來“年齡不能成為婚姻的阻礙,以後的事誰也説不準,但既然現在相愛,那就享受這份快樂。”
1999年2月12日,常昊與張璇喜結連理,次年,兩人迎來的愛得結晶,女兒常悦旻。
聶衞平因為不喜歡張璇的緣故,也不喜歡常悦旻,他曾公開表示這位小徒孫長的難看,不可愛。
常昊夫婦聽了,也不説什麼,小女孩活潑好動,靜不下來,對圍棋興趣不大,反而更喜歡舞蹈和游泳。常昊也不強迫女兒學圍棋,反而時常帶着女兒一起去游泳。
有了愛情的加持,張璇的棋藝突飛猛進,進入爆發階段。
1997升為八段,她曾連續13年排名中國女子圍棋等級首位,堪稱中國圍棋的“鄧亞萍”,達到了女棋手少有的高度。
婚後,張璇將主要精力放在家庭上面,為了照顧孩子,她幾乎不去外地參加比賽,只在北京比賽。
她臉上的笑容多了,人也更加隨和、温柔,但在結婚最初的兩年,張璇實則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在1998年到2005年之間,常昊連續六次在世界圍棋大賽中錯失冠軍。
眾多棋迷的圍棋界專業人士對此頗有微詞,甚至將常昊失利的原因怪罪於張璇,“結婚太早”的質疑聲甚囂塵上。
張璇倍感壓力,但在丈夫面前,她從不談論這些,只是默默地承擔起家庭的重擔。
從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到裝修房子,她都打理的井井有條,以實際行動支持常昊的圍棋事業。
對妻子的付出,常昊充滿感激,他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曾説:“我特別感謝張璇,她做了很多家務事,為我們的家庭付出了很懂,這也影響了她做為職業棋手的成績。”
常昊失利的根源在於心態,他從小痴迷圍棋,原本一直將下圍棋視作“玩”,可隨着比賽越來越多,他的心態發生了微妙的轉變,“下棋是兩個人之間的對抗,一定會有輸贏。”
22歲那年,常昊第一次晉級世界大戰決賽,下到後半盤,“想贏的念頭一下子就跑了出來,大腦一片空白。”最終,他以微小的目數惜敗。
從那次開始,連續六年,這種想贏的執念如夢魘般困擾着常昊,他受阻於此,得失心太重,始終無法奪冠,連獲六次亞軍。
過往成績出色的“天才少年”常昊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質疑,他的內心備受煎熬,聽着那些批評的聲音,他甚至產生了負罪感,認為自己辜負了大眾的期待。而這,也讓他的心理負擔越來越重。
第六次落敗,常昊決定給自己放一個星期假,他不再逃避,轉而直面失敗,撕開血淋淋的傷疤,覆盤比賽過程,回憶決賽前心態。
常昊發現,在那六次決賽前,他的始終不能心無旁騖的下棋,反而是在考慮棋盤之外的事,後來,常昊總結,“當你的心離開了棋盤就離輸不遠了”。
調整好心態,重新出發,2005年,圍棋界的“奧運會”,應氏杯世界職業圍棋錦標賽,常昊完勝韓國名將崔哲瀚,首次舉起世界大賽冠軍獎盃!他也因此成為中國第三位榮獲世界冠軍的圍棋選手。
2007年、2008年,常昊兩度戰神韓國圍棋大神李昌鎬奪得三星杯、農心杯冠軍。
2017年,手握三個世界冠軍的九段圍棋高手常昊出任中國圍棋協會副主席,張璇站在他身後,笑靨如花。
常昊曾在他們結婚五週年紀念日送給張璇100朵玫瑰花,夫妻二人幸福美滿的感情羨煞眾人。但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如尋常夫妻一般過日子,“那麼多年了,我們也比較平淡。”
如今,他們的女兒已經步入大學校園,夫妻二人依然恩愛有加,經常一起出席圍棋活動。隨着年齡的增長,常昊更加成熟穩重,張璇保養的很好,兩人看上去更像同齡人。
新華社:《常昊:十歲開始“拿工資” 連拿六次世界亞軍近乎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