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柿財經 記者 蔡筱夢
最近的選秀“飯圈”，在一片集資打投的應援中駛向失控。
集贊拉人氣圈粉絲刷數據，是所有選秀節目的基礎。自“超女”到“創造101”“青春有你”，10多年來，“粉絲經濟”的套路已經爐火純青。做數據、買榜、應援、打投……所有的玩法，都需要“粉絲”拿出真金白銀來支撐。對“粉絲”來説，這是愛的方式；對操盤手來説，這是一門生意。
當下，今年的兩檔選秀節目進入白熱化PK階段，對粉絲“愛的收割”也達到了頂峯。前有餘景天后援會因集資不達標“懲罰”粉絲，後有龔俊商務代言開眾籌“割韭菜”，引發諸多爭議。
4月22日，銀保監會官網發佈風險提示，在提到警惕明星代言金融產品的同時，強調了部分粉絲追星過程中的集資亂象，點名批評利用名人效應過度營銷誘導消費的現象。
這一風險警示，將“飯圈集資”這一話題再度帶到公眾面前。
最近，《創造營2021》和《青春有你3》都迎來了團員出道的收官之戰，粉絲開始集中力量“送哥哥出道”。
餘景天，愛奇藝《青春有你》第三季的訓練生。為了“愛豆”（偶像）的前途，餘景天的後援會向粉絲髮出集資令，準備募資11萬元用於刷數據。但這一次，集資款沒有達到預期，作為牽頭方的餘景天后援會表示，“粉絲”對“愛豆”的愛不夠，要接受懲罰。懲罰的項目有5個，後援會要求“粉絲”五選一。
4月11日，人民網評發佈微博，批評餘景天后援會因集資不到位、數據不到位而懲罰粉絲的現象。雖然最後以藝人經紀公司道歉告終，但當天，57個粉絲後援會被新浪官方關閉或禁言30天，不少選秀選手粉絲的集資活動也被臨時叫停，大有躲避風頭的意思，其中大多數都是《創造營2021》和《青春有你3》兩檔選秀節目的練習生的後援會。
4月22日，因大熱劇集《山河令》成為新一代流量小生的龔俊，被爆出其代言的某品牌利用眾籌的方式來割粉絲韭菜。
據網友爆料，該品牌設置了眾籌的金額和時間，並給出了不同金額的不同福利解鎖任務，比如，只要粉絲眾籌達到五萬元，就可以獲得特殊定製產品，達到十萬元，則可以獲得另一款定製產品。儘管這樣的賣貨方式看似十分霸道，但熱情的粉絲依然紛紛掏錢支持。
掃視當前的飯圈，後援會組織誘導粉絲為“愛豆”買單的現象十分常見。同樣在4月22日，銀保監會在官網發佈“關於警惕明星代言金融產品風險的提示”，在其中強調，部分粉絲無底線追星，為明星集資打榜等不理智追星行為被不法分子利用，導致一些集資亂象。還有的利用名人效應過度營銷宣傳誘導過度消費和超前消費，有可能引發過度負債、暴力催收等問題。
後援會這一奇特的組織，一頭連着明星，另一頭連着粉絲，看似鬆散無序，背後的生意卻十分驚人。
記者採訪了某飯圈深度參與者，她告訴記者，集資送選手出道這種玩法，雖然年年引發糾紛爭議，也有監管部門關注，但每一年都會以差不多的形式捲土重來。
她給記者歸納總結了三種集資方式：
該粉絲還表示，打榜做數據基本上就是現在流量至上的產物，“所謂打投，就是現在各個社交平台、視頻網站推出的類似明星勢力榜或者專輯銷量榜等，要上榜、要保持排名，都要花錢，最讓粉絲咬牙切齒的就是微博各種五花八門的打榜設置，基本上是邊罵邊掏錢。”
那麼粉絲都是通過哪些途徑掏錢的？該粉絲告訴記者，現在用得最多的集資平台就是桃叭和Owhat兩大APP。
“以前很多後援會‘粉頭’（“粉絲頭子”，組織者）負責集資，粉絲的錢是直接轉進個人賬户，於是就有了你們看見的‘粉頭’卷錢跑路，你花錢‘粉頭’買海景房這樣的新聞，現在都是通過桃叭這樣的第三方平台來集資的，各種集資項目應有盡有。”該粉絲表示。
記者下載桃叭APP後發現，只要註冊APP賬號，就能參與各式各樣的“應援項目”。APP首頁醒目位置，公佈了當前《青春有你3》各名選手最新的集資經費，排名第一的餘景天已經達到了1210.79萬元。而還僅僅是桃叭這一個APP的統計。
截圖自桃叭APP
五花八門的應援項目
“飯圈”燒錢追星、集資打榜這樣的行為，不管是偶像還是品牌方、節目組，都是心知肚明。
但在這條產業鏈上，被視作“韭菜”的“粉絲”，心裏多少也是明白的。
記者曾經和一位追星族探討過“飯圈”割韭菜的問題，本想普及一下關於非法集資的常識和作為出資者的權利義務。沒想到，這位粉絲對整個“飯圈”產業鏈的利益方有通透的 認知 。她十分清醒地告訴記者：“我們花錢送哥哥出道，買的是快樂，和你們打遊戲充錢是一個道理，你以為我們在網上瘋狂喊口號在現實生活中就不是個明白人了嘛，做做樣子罷了。”
另外，這位追星族還告訴記者，極端的集資行為並不代表追星本身有問題，“説到偷爸媽錢去追星，省出自己的伙食費去追星，這些行為不是也發生在主播打賞、充錢打遊戲、校園貸買奢侈品這些方面嘛，飯圈只是集中體現又被輿論反覆鞭打罷了。”
顯然，集資追星的行為，粉絲僅僅是最底層的接盤俠，尤其是心智尚未成熟的青少年羣體，是“飯圈”生意最大的資金來源。上述“飯圈”資深粉絲還告訴記者，集資平台上的錢，最後彙總到各個後援會，再通過APP平台花出去。但這些APP平台沒有資格要求後援會向平台彙報具體的資金用途，而後援會大多數和藝人經紀公司掛鈎，只要經紀公司與後援會不發生經濟糾紛，法律監管就很難涉足。
然而，平台也好，後援會也好，出錢的粉絲誰也沒有能力監管資金的流向。錢是否真正花在了“愛豆”身上？花了多少，結餘多少？價格是否真實合理？一切全靠操盤方自覺自願地公開。
據瞭解，當前我國尚未建立起完整的、有效的內外監管體系，針對飯圈集資過度的問題。記者在詢問不少偶像粉絲的過程中，對方均表示，如果監管能有所行動，她們是“喜聞樂見”的。“我們也非常迫切地希望有一套明確的法律法規來規範應援集資，包括追責途徑和維權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