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莉·雷查德的電影總是以一人一狗開始。
散步的女人順着狗狗的發現,在泥土中挖出了兩具相互依偎着的骸骨,這些白骨似乎是一個邀請,以及一個喚回往日故事的契機。
相對於探險,《第一頭牛》其實是個關於友誼的故事,片中所設置的兩個男性角色不是為了打破當下而存在,他們在險境中創建熟悉的細節,枝椏、蘑菇、牛奶、石塊、鮮花……再將其視為一個個避難所。
在這部電影中,任何脆弱的東西都不能永遠保存,生命也是。
本文有劇透。
1
一羣吵鬧的探礦者緩慢向西旅行,Cookie是其中一個經常被欺負的廚師,此時他正在樹林裏尋找能吃的食物。
他找到了蘑菇,同時也發現了一個赤身裸體、渾身發抖的男人,King Lu是個中國移民,與Cookie一樣,他來這裏也是為了尋找機會。
Cookie沒有拔槍,也沒有喚來那些野蠻的旅伴,他提供食物和庇護所,像老友一樣照顧這個陌生的東方人。
兩個人往往比一個人要更得力一些,就這樣,他們彼此的友情毫無障礙地建立了起來,他們有着相似的遭遇,脾性温和攻擊性為零。
在沉默中營生的他們像是隱形人,其實他們與同行人並無太大差別。
Cookie和King Lu都在幻想一個豐足的未來。
他們其實明白,一個道德完滿的窮人是無法翻身的,就像那些富人的發跡,絕無純潔可言。
靠近夢想的第一步就是獲取資本,但只靠着在荒蠻之地挖掘奇蹟是絕不會有收穫的。
Cookie有烘焙的手藝卻始終難以施展,因為烘焙糕點最不能缺少的一樣食材就是牛奶。
一頭母牛的到來,讓他們看到了新的機會,這頭母牛的配偶和幼崽均在運輸途經的荒野中死去,它成了唯一的母牛,珍貴至極。
這頭母牛讓他們看到了機會,於是他們展開合作,一人放哨,一人去偷偷擠奶,得來的牛奶被小心混入烘焙的原料,現場製作,沒有引發任何人的疑心。
2
他們的生意火了,糕點供不應求,長隊也排了起來,窮人們早已忘記了牛奶的味道,再加上King Lu聰明地規避“美味機密”,人們自然以為是廚子手藝好。
或許是牛奶豐富了他們貧瘠的味蕾,旅人們從糕點裏嚐到了家的味道,回憶起了童年的温暖時日。
牛奶似乎是流浪的反義詞,而兄弟倆的糕點為這些衣衫襤褸的人們提供了温暖的追憶。
每天晚上,他們翻數着錢幣,只等待攢夠資本就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這裏註定是旅人的居所,而跟隨着這樣的生活,人是永遠不會有家的。
Cookie一直想開一家旅館,這是他能拋棄柔弱和木訥而鋌而走險的原因。
旅館雖然是一門不錯的營生,但這樣的夢想卻並不是什麼野心,也不完全是為了錢,Cookie想有一個固定的家,並讓流動的旅人有個安全的停留之處。
但是樹大招風,他們在小小糕點上面所創造的傳奇吸引了費克託總領,危險也由此而來,因為一位“見過世面”的人很有可能識破他們的美味奧秘,並發現他們所犯下的“罪惡”,那就是動用了“高等人”的東西。
雖然只是幾滴牛奶,卻能要人命,一條粗麻繩已經懸在了他們的脖頸上,只看他們是不是反應得足夠快速。
費克託總領只是説他從糕點裏品嚐到了“倫敦”的味道,其實也就是“錢”的味道,但這時他還未能發覺是他們偷了牛奶,因為富人會自信到覺得窮人不敢動用他們的任何東西。
可惜Cookie和King Lu還是不夠狡詐,他們在“掠奪”的命題下還是初學者,甚至天真地以為已從危機中脱險,也沒意識到自己早已被奸人盯上。
他們在深夜裏再次偷取牛奶,被發現之後落入了真正的逃亡之旅。
一個拿着獵槍的人在森林裏搜捕他們,他的眼睛像狼,在暗處靜待響動。
可惜Cookie和King Lu過於勞累,他們疲於求生,依偎在叢林深處睡了過去,而當他們再次被別人發現,已經是兩具骸骨。
雖然無法獲知他們是如何死去的,導演在殘忍之處留白,抹掉了驚悚段落,不過這仍讓人忍不住唏噓,原來窮人真的命如草芥。
3
雷查德的電影看似簡潔卻豐富靈動。而《第一頭牛》的故事無非是講想要為未來奮鬥的窮人所要經歷的“不合理”代價。
這是一個建立在邊緣地帶的故事,導演捕捉到了他們身上所裹挾的美國夢,“財富,權勢,成功……”,這些渴求是令他們冒險的終極原因。
而在批判資本主義的同時,雷查德也捕捉到了艱苦的現實,也就是説,在一個“偷盜和被殺戮”的故事中,還有大量空間留給生命跡象。
《第一頭牛》的豐盈之處正在於展現了“一個活着的人是如何活着的”。
你能看到他們在荒野裏培養起來的生活細節,雷查德把一個殘酷的死亡故事鋪上平和的氛圍,讓觀眾看見原來死亡的發生是如此無聲無息。
他們像是兩株植物一般自然地生長出來,最後又被埋進泥土,就彷彿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美國夢成了將他們推向深淵的推手,有夢想的窮人如果想執行夢想,“偷牛奶”其實是唯一的温順選擇。
在《第一頭牛》,觀眾既可以看到情誼,也可以看到殺戮,兩具白骨也讓人有着詭異的感覺。
影片最後的開放式結局,沉默又確鑿,但我們仍有選擇權去想象這會是一個怎樣的故事,美好或是殘忍,這也是這部電影迷人的一道門。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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