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鍋肉”這個説法,常見於層出不窮的團體選拔節目中。
被貼上這個標籤的人,往往自帶一些大眾認知度和關注度。有過出道經歷的她們,都曾是被命運選中的幸運兒。但之所以願意再以新人學員身份接受“復讀”考驗,其背後的艱難和堅持則引人深思,而她們所承受的內外壓力也更沉重。
#創造我們的2020#系列策劃最終篇,娛理工作室邀請劉些寧、林君怡、希林娜依·高,聊聊她們重回“戰場”的心路故事。
劉些寧:
我本身挺慫的,但不甘心現在的名次
兩年多前,劉些寧和孟美岐、吳宣儀一起面試《創造101》。三人開開心心通過了選拔,但由於公司不放人,劉些寧最終未能參賽。
當時,劉些寧仍是團體gugudan的成員,能像電視裏漂亮姐姐一樣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是她從小的夢想。
小學開始,劉些寧就帶着班裏同學排練舞蹈節目,參加學校文藝晚會。本想高中考個專業舞校,但由於沒有進行過正式的“童子功”訓練,劉些寧就填報了一所幼師院校——既是符合家人想法為以後找個踏實工作做準備,同時,幼師院校也有專業的舞課教學。
畢業後,劉些寧曾在一所幼兒園實習過一個月,“不行,我實在還是想去舞台。”出於對夢想的執着,她轉去了北京一所藝術院校深造。
幸運之神眷顧了她。
去北京沒多久,一次劉些寧去廁所出來,就收到了兩個陌生人遞來的名片。一交流,他們均是國外娛樂公司的星探。
面對星探請她赴國外籤公司的邀約,劉些寧不假多想,很快答應了。
“你不會戒備嗎?”
“可能我那時候年紀小啥都不怕,加上想當訓練生出道的慾望太大了,我就覺得就算人家騙我,我也去了,反正就(簽約)這幾年。”
劉些寧自己簽了約,飛往了國外。
當時,劉些寧所在公司推出新女團的計劃已箭在弦上,按團體規劃,她們就缺少一名“異國成員”了。劉些寧的到來,填上了那個位置。系統訓練了5個多月後,劉些寧隨團體正式出道。
國外生活和劉些寧想象得不太一樣。更準確地説,之前,被簽約的興奮感佔了上風,劉些寧幾乎沒細想過自己在異國會面臨哪些狀況。
“不快樂。”她概括那時感受。
由語言不通、文化不同造成的生活不便,讓劉些甯越發感覺“憋悶”。訓練生時,她還可以用手機聯繫親朋好友,反而出道後,公司沒收了成員手機,採取起了嚴苛的管理方式。
有新作發行的打歌時期,女團成員劉些寧的日常就是訓練、彩排、錄舞台,“基本連續一週就不怎麼睡覺,從早晨忙到晚上零點收工。可能回宿舍放個東西,凌晨一點再去為新一天的行程化妝。”而在更多的非打歌期內,除了團體商演等工作,小分隊活動、個人Solo行程,基本和劉些寧無關。
起初,她沒什麼感覺。但一人被留在宿舍的時間久了,劉些寧開始自我懷疑: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這樣?
“那你自己覺得被落下的原因是什麼?”
“可能還是我在那邊壓抑久了,性格就變了。不活潑,不愛講話,也不愛多交朋友。那時候大家給我的一個標籤就是‘佛系少女’。”
一些在國外發展的中國訓練生會組成“中國line”。同在異鄉打拼,大家在情感上更親近。剛去韓國時,劉些寧自然而然被招呼進了“中國line”裏,和孟美岐、吳宣儀、程瀟、周潔瓊等人的聯繫亦在當時建立。不能回國的日子,大家相約吃飯、一起過新年。她們算是極少能陪劉些寧一起釋放情緒、疏解壓力的存在。但由於公司管控尤為嚴格,劉些寧能拿到手機約見朋友的機會也屈指可數。而隨着這兩年其她女生先後回國發展,劉些寧愈發感覺孤單。
突然,gugudan也不活動了。這對於情緒已處消極狀態的劉些寧來説無疑雪上加霜,“公司是沒有一個明確説法的。”
和劉些寧同團的成員,有的去演戲,有的就回家了。當時公司也讓劉些寧回家,她問公司:“那我還回得來嗎?”得到回覆:“如果我們不聯繫你,那就不用回來了。”
於是,劉些寧就不敢回去了。她怕自己“失業”回到家中,會讓父母擔心。她也害怕自己離開了公司,也就自此離開了這一行。
連續數月,劉些寧窩在團員已搬走的宿舍裏,中國朋友也不在身邊,她一個人忍不住地亂想:為什麼我會到現在這個地步?為什麼會這樣?不敢和爸媽訴苦的她開始每天失眠、天天哭,“好像我的人生真的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我的未來是什麼。”最嚴重時,她去看了心理醫生。
但也有一些美好讓劉些寧記得。比如“草莓沙冰”的故事。
在gugudan正式工作的第一天,女團上班路上,出現了一些粉絲沿路為她們應援。由於團裏有兩名早在《Produce101》就出道過的高人氣成員,所以粉絲們的歡呼大多是衝着那兩位的。
當劉些寧毫無期待地往前走時,突然有位粉絲遞過來了一杯草莓沙冰。混亂中,她下意識認為那杯沙冰是給走在她身旁的高人氣成員的,回到保姆車上,劉些寧把沙冰轉給了隊友。
“草莓沙冰好喝嗎?”第一次籤售會上,劉些寧驚訝地發現幾天前的那位粉絲來到了現場,並對着她發出了期待的問候。“那時我才知道他竟然是我的粉絲。那是我見到的喜歡我的第一個粉絲。我真的太開心了!”
自那天起,只要有劉些寧在的公開活動,那位粉絲就一定到場應援,“他從沒‘爬過牆’哎!”劉些寧補充道。
而或許那些“並不多”的,卻始終願意支持着劉些寧的粉絲,讓她覺得自己不能一直“負面”下去。
受節目邀約再來《創造營2020》時,劉些寧壓力很大。
“可能你們看我在舞台上的感覺,會覺得我很傲,但其實我本身是個挺慫的人。幾年海外生活,做什麼都不被認可的狀態,又讓我變得更加不自信了。”
除此之外,因為有孟美岐、吳宣儀在《創造101》的漂亮成績在前,不少網友對同為“中國line”的劉些寧期待很高,甚至預言她也是位“大魔王”。但外界的高期待於劉些寧而言只會讓她更緊張:“我就總覺得是不是如果我做得有一點點不好,大家都會覺得我做得特別不好…… ”
《創造營2020》初舞台時,劉些寧表現得並不穩定。主題曲考核,她更是出現忘記動作的重大失誤。
“我真的是越怕,越做不好。”
儘管在後期比賽中,劉些寧逐漸調整心態。但繼第一次正式順位發表位居第五後,在上週公佈的最新二次排名中,她降至第六名,處在“七人成團位”危險邊緣。
“名次比我想得到的還是低了一點。”劉些寧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出這句話。
她深吸了口氣:“我還是得再加把勁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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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君怡:
我盡人事,但也不想聽天命
在受期待的劉些寧遭遇主題曲考核失誤時,林君怡成為了主題曲的中心位。
當聽到支持自己當中心位的學員已報數到了“29(人)”,林君怡被嚇到了。結束當期節目錄制回到宿舍,林君怡在牀上坐了將近兩個小時。“別人跟我講話,我神志都不是很清楚。直到主題曲MV真正錄製時,我才有現實的感覺,我是初C。”
這是林君怡第二次來到“創”系列的節目舞台。
在今年《創造營2020》的面試表上,有這樣一道問題:你從藝以來最艱難的時刻是什麼?
參加完《創造101》的半年內——這是林君怡的回答。
在2018年的《創造101》節目裏,林君怡收穫了初舞台“A等級”成績,她欣喜於自己得到專業導師認可。但就在她最有自信之時,她也成了當年“A班”裏唯一一個“一輪遊”就被淘汰了的人。“之後半年,我都沒怎麼緩過來。”
林君怡也是從小愛“女團”之人。
她的媽媽是韓國人。受韓國文化薰陶,小時候常看打歌節目的林君怡就愛上了唱着《Gee》的女團組合少女時代。林君怡四五歲接觸舞蹈,九歲被父母送到中國學古典芭蕾。見女兒有女團夢想,林君怡13歲時,媽媽便接她回到訓練生氛圍更濃厚的韓國,開始帶她去各個娛樂公司進行面試。
現實殘酷。由於父母身高較矮,基因影響,林君怡從小個子也不高。不少娛樂公司給到她的面試回覆都是:舞跳得很好,但我們擔心你以後長不太高,不適合女團。
壓下夢想,林君怡考取專業舞蹈學校,把成為一名舞者當作了自己的職業方向。
大學的一個暑假,林君怡陪好友面試一檔選秀。工作人員見林君怡也會跳舞、有才藝,讓她不妨也進節目試一下。放假閒來無事的林君怡在節目組度過了一季。那次選秀的愉快經歷,悄悄點燃了林君怡做女團藝人的希望。
林君怡在節目裏結識了一位朋友倪秋雲。當倪秋雲參加《創造101》面試時,她也把林君怡介紹了過去。深知“101”系節目魅力且通過了面試的林君怡感覺:我的夢想大門就此正式重啓。
林君怡坦言,自己其實是個不敢抱有太多美好期待的人。可在又得到了一些肯定後,她就慢慢重拾了一點自信,會覺得“我能不能再去敢想一次”?“但敢想之後,《創造101》把它對我打開的那扇門突然又關上了,我一下又跌回了現實。”
給予期待,又被放棄。這樣的事情,林君怡經歷過好幾輪。
“那到了現在,你還覺得自己是適合走女團這條路的人嗎?”
“我覺得我挺適合的。”林君怡盯住我的眼睛説。
“我不是大學學的街舞嗎?其實我之前也去學校試過教課,也有人建議我做一些自媒體,條條大路都是可以通羅馬的。但我其實私下對自己的認可還蠻少的,真的只有在舞台唱歌跳舞時,我才會覺得自己是個有魅力的人。”
《創造101》之後,林君怡還參加了其它一檔團體節目,成績還不錯。但當《創造營2020》再選女團時,她還是回來了。
“被《創造101》淘汰後,我就有一個想法,如果這節目有下一季還做女生的話,我一定還要再來。”
有《創造101》的朋友問她為何還敢去《創造營2020》?“第一季你就沒有被選擇,第二次,你會(被選擇)嗎?”
林君怡也很害怕。她描述,為《創造營2020》準備初舞台的日子,是自己至今人生中壓力最大的一段時光,“彷彿我整個世界要崩潰了。”
但她執拗覺得,從哪兒跌倒,就要從哪兒爬起來。2018年,她是《創造101》裏還未來得及被看到的“小透明”,到了第三年,她必須要在同系列節目裏被所有人看到。
收穫主題曲中心位,林君怡很開心。但在多天後的首次順位發表中,她成了“卡8”(差一個名次沒有進入7人成團位)那一位。
林君怡低着頭:“卡這個位置真的挺難受的。而且我的好朋友李子璇在《創造101》時就是主題曲中心位,最後‘卡8’沒有成團……反正,我覺得我盡人事吧。”
“然後聽天命?”
“不,那我也不想聽天命,我還是要拼。”
而在最新一次順位排名中,林君怡排在了第十位。
希林娜依·高:
給我第一名了,我就不會讓出去了
截至目前兩次順位排名,希林娜依·高都是第一。但幾個月前,她壓根沒想參加這檔《創造營2020》。
希林是喜歡看女團節目的。《創造101》播出時,她真情實感地Pick着“山支大哥”孟美岐。但她表示自己只以純粉絲心態看節目,“要換我站在那台上?不行。我沒受過那種女團訓練。”
她從小就是個很實際的人。喜歡音樂,有過明星夢。但讓她真去考取藝術院校,逐夢演藝圈?“不不不,”希林再次搖了搖頭,“夢想是夢想。但我得給自己留着更實際的後路,走常規軌跡,上綜合學校。真什麼時候有個(當歌手)機會再説吧!”
那個機會,發生在她17歲那年。
“其實那更是個意外!”希林笑道。
17歲時,希林在新加坡讀普通高中。一天,她在家洗着碗、哼着歌,等着媽媽帶披薩外賣回家。等着等着,她等到了一個消息。“我媽在街邊就看到《中國新歌聲》的海選了,她聽説人家那是海選最後一天,就記着這事了。”
回到家,媽媽看着哼歌的女兒,越聽越覺得女兒唱得不錯,於是一個衝動,拉着女兒便去了海選。
尚未有過正式大型舞台經驗的希林不知媽媽哪來的信心,她當時的兩個想法是:披薩我還沒吃呢!那首歌的完整歌詞我都背不下來呢!
沒記熟歌詞的希林,“稀裏糊塗”通過了那次海選。到了之後比賽時,她其實是帶着學校卷子去的,“我當時一門心思還是想着考綜合大學,別把以後高考考砸了。”
但登上過舞台一次,希林喜歡上了那種感覺。等到第二年又有機會參加一次比賽時,備受那英等專業音樂人肯定,且名次頗為拔尖的她,決定大學報考音樂學校伯克利。“真的就是那一年吧,我覺得如果我這輩子不做音樂這個行業,我可能也不想做別的了。”
比賽結束後的一段日子,希林順勢在國內度過了一段正經八百的歌手生活。
看似是乘着比賽東風做歌手,但希林卻越做越迷茫。因為年紀不大,她所有事業計劃均聽從工作人員安排,“大家就會告訴我這邊有個演出去一下,過幾天去哪裏再唱首歌。”
當時的希林並不紅,所能接到的工作也有限。她印象深刻,最常做的一類工作是:在一個小場子裏,她在台上唱歌,台下面是零星的,拿着贈票過來的觀眾。大家並不關心她是誰,就是隨便聽一聽歌,就走掉。
“那一年是有一點點受打擊。我甚至覺得如果未來要一直都這樣沒有起色,我是不是要考慮改個行?”
但對希林來説有一點安慰的是,當時的她已確定被伯克利錄取。按她自己更務實的想法:起碼我還沒上大學,之後還有四年時間可以豐富自我。畢竟伯克利的資源和人脈也不錯,以後在音樂圈肯定能有工作。
在伯克利過着安穩學生生活的希林,去年接到了《創造營2020》導演組的邀約。
她沒當過女團訓練生,不懂這個領域;不懂女團,她在節目裏可能就會很“慘”,繼而變成不被看到的“透明人”;既然不太可能被看到,她為何要浪費時間來參賽?
“要知道,我學校那邊學業也得放下,我還付了好幾個月的房租,也很貴哎。換成人民幣的話一個月1萬多塊呢!”
導演組以情動人,最終憑藉一篇長篇微信和一句“你有潛能。我覺得你可以站在前面”説服了希林。
《創造營2020》剛公佈名單時,希林就聽到了一些爭議:一個嗓音渾厚唱“大歌”的Solo女歌手來什麼蹦蹦跳跳的女團?轉行嗎?希林愣了下:哎?我本來不就是22歲的年輕女生?大家是把我想得多成熟?
進了節目後,迄今成績,希林都高居一位。這也讓她一開始不太適應:“尤其第一次順位那會。我不知道自己為啥是第一?雖然我對自己唱功實力有信心,但這個節目也是看一個人綜合性的,結合各方面我還能得到最多人的支持,這是真的嗎?”
起初拿到第一名後,希林很有壓力。她也想過,自己是不是可以再把性格突出一些?在鏡頭前做得更多?“但我又一想,我到底要突出什麼啊?我嘰嘰喳喳説個不停?還是顯得更酷一點?算了算了,反正我做自己就好了。”
“你有野心嗎?”
“特別有!”喊完這三個字,希林被自己的大嗓門逗笑了,“我要是第一次沒有拿第一,我可能還會比較安逸地去慢慢努力,但你一下子給我一個第一名,我就不會把它讓出去了!”
而眼下希林的最大“壓力”則來源於:“現在是真的有這麼多人喜歡我了哎,我得更努力了,對,不能讓他們爬牆!”
結語
三天,娛理工作室呈現了十位《創造營2020》學員,其實更只是十個年輕女孩的故事。一檔綜藝節目,預備藝人的身份,將她們的喜怒哀樂情緒,鋒芒抑或缺點都加以成倍放大,並被細細解讀和評判。
誰的青春不曾混沌迷茫?
誰的選擇總是萬無一失?
誰在壓力襲來時總能保持優雅姿態?
在成為符合標準的成熟藝人前,能至多地看到女孩們最本色的生命力,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