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大劇院》表演自由，趙又廷曾不適應，鞏俐説“後勁大”
《蘭心大劇院》首映場的票根上，演員鞏俐寫下這樣的一句話：把電影做到極致和純粹是我們電影人的責任和夢想，如果你喜歡電影，你一定會喜歡《蘭心大劇院》。鞏俐告訴新京報記者，在她看來，《蘭心大劇院》是導演婁燁迄今為止製作最大、最好的、最宏觀的一部電影，這種難得的極致純粹，在現在的電影市場很稀缺。
《蘭心大劇院》首映場的票根。
由婁燁執導，鞏俐、趙又廷主演，小田切讓、帕斯卡爾·格雷戈裏等聯合主演的電影《蘭心大劇院》於10月15日在全國公映，該片改編自女作家虹影的小説《上海之死》，取材於日本作家橫光利一的小説《上海》，講述了一個發生在珍珠港事件之前一個禮拜內發生的諜戰故事。《蘭心大劇院》在作者風格濃烈的第六代導演婁燁鏡頭下，呈現出獨有的開放式表演氣質：演技派鞏俐如何詮釋性格隱秘複雜的間諜、趙又廷如何在開放的鏡頭下“活在當下”、上海灘的諜戰風雲時代大戲如何充滿了個人的情與欲、片中戲中戲又如何營造出現實與戲劇之間的迷幻……新京報記者獨家專訪主演鞏俐和趙又廷，聽他們講述《蘭心大劇院》拍攝時是如何理解導演要求的“自由式表演”。
鞏俐飾演角色很複雜，能開槍卻總流淚
這是鞏俐第一次與婁燁合作，她説演於堇這件事根本不需要“説服”或是“邀請”，在初次看到劇本的那一刻，她就被這個揹負着愛恨情仇的女性深深吸引：“她是一個讓人印象非常深刻的女人，可能這個更像是一個女性電影，能展現很強大的女性力量。我非常喜歡這個角色，在比較浮躁的環境下，婁燁能拍出這樣一部電影，我非常有幸可以參與，這個人物非常立體豐富，電影的氣質也絕對不是嘻嘻哈哈的娛樂片，會有娛樂性，但更多的是藝術感。”電影中的於堇身份複雜，她是抗日戰爭時期上海戲劇舞台的大明星，是孤女長大後被養父培養為肩負秘密的女間諜，是藏着秘密卻不能輕易動感情的女性，卻在前夫與情人之間輾轉，歷經着生死考驗。鞏俐説，於堇像是身份複雜且隱秘的綜合體，她的三重身份（間諜、演員、女人）彼此利用又相互牽制，她和每個人都有很深刻的化學反應，就像俄羅斯套娃那樣一層套一層。
在鞏俐眼中，於堇是外表沉穩剛強，內心卻是非常柔軟的女性，即使她做着間諜這類工作，但表面的樣子和內心的情緒是有些扭曲的，她對職業有使命感，但內心也向往着女人想要的情感：“她不會讓人看到大幅度的喜怒悲傷，這是婁燁塑造人物的厲害之處，比如於堇槍戰很厲害，但即使她把這個人打死了也不會上去補一槍，你可以觀察片中幾乎每個人在開槍後都會補一槍把人置之死地，但於堇從來不。她甚至會感動於敵人對前妻的懷念，她內心深處是很不一樣的，這樣就構建了角色的複雜性。”一些細節中，可以看到於堇的臉上總帶着淚珠。演着演着，鞏俐成為了她，過程中她似乎都沒察覺到自己哭了，表情自然卻情感豐沛，能用眼淚打動觀眾，鞏俐將這種表演歸功為“真的進入角色了”：“比如我和譚吶導演（趙又廷飾）吃飯的那場戲，日本人看到於堇強行要求與她合影，態度非常輕蔑，説着侮辱的話語。過程中，譚吶一直擋着於堇、保護她，其實於堇身上是攜帶着槍支的，這幾個人不是她的對手，她完全可以出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日本人走了後，她面對譚吶的保護，輕描淡寫地説了一句‘沒事習慣了’，這句話讓她覺得被侵略者侮辱，作為中國人受到的委屈，會讓她有那種特別悲傷、憤怒卻很難釋放的表情，她也感動於譚吶對她的維護，但她那一刻是沒有表情的，即使淚水在臉上，也難以徹底釋懷內心洶湧的情緒。”
導演婁燁讓演員“放任自流”，趙又廷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片中飾演話劇導演譚吶的趙又廷告訴新京報記者，參演《蘭心大劇院》就像是和大家一起做了一個夢，這是一個最為神奇的劇組，這個自由給予演員的是前所未有的自由度，婁燁導演幾乎是完全的“放任自流”：“在片場中，他幾乎從未推翻你的表演，沒有説‘我覺得你這個台詞説得不好，我覺得你應該怎麼演之類的’，他對演員很愛護、很尊重、很關心，但他對現場的工作人員要求非常之高，也儘量清場給演員提供十足的安全感，他不會做出任何干擾演員表演的事情。”趙又廷記得，自己最開始進組的時候還有一點無所適從，正是因為擁有了百分之百的表達空間，他卻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好在後來他逐漸明白了導演的用意，也得益於旁邊有極度優秀專業的演員給他一些啓發與反應，“婁燁要的就是一個特別真實的東西，不需要經過任何設計，不需要有表演痕跡，就希望你身為劇中的一個活生生的人，活在當下，做該做的事情。”
趙又廷在《蘭心大劇院》中飾演話劇導演譚吶。
在表演自由度上，鞏俐也有同樣的感受，她説大家都拋開了以往那些比較制式或僵化的表演模式，只是自由、隨心所欲地表演：“我們會有一個劇本大綱，每天如果拍的話，就拍好一場戲。這場戲沒有什麼分鏡頭腳本、沒有過多的台詞設計，就像舞台劇一樣，一場一場地拍，所有的畫面直接呈現在導演的腦子裏，演員產生的化學反應也是微妙且強大。現場我和婁燁是不怎麼説話的，他不願意打擾我處於於堇的情緒，但拍的時候他一直在觀察你，有時候最多就説些表情的微調，可能某場戲回頭時的眼神太烈了，他會説‘再少一點、收一點’。這次，我們前期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差不多兩個月了，就一直聊劇本、聊角色，反正咱們慢慢拍，沒有一上來就拍重場戲，而是跟着劇情慢慢的讓你記住，慢慢讓你進入，比如電影開頭的話劇排練，大家就跳着舞、走來走去，很輕鬆，也很能找到對的感覺。”
戲中戲有後勁，“現在是演戲，還是現實？”
婁燁的開放式拍攝、鞏俐的成熟表演，在《蘭心大劇院》的拍攝中得到了契合，也擦出了火花。片中，於堇和每一個角色都有瓜葛，在片中每一段對手戲，都有很強烈的化學反應，甚至被影評推崇為“是時候在電影圈推大女主了”。鞏俐説，得益於這些演員的精湛演技，讓整個表演都極其順暢、深入：“片中有些人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有些人不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但大家搭戲都非常有默契，就像和索爾（湯姆·拉斯齊哈飾），他也不知道我執行的什麼任務，他一直在保護我，最後他要去發情報，我當時的感覺就是他很大可能是要犧牲了，我知道他跑不出去，於是跟他説的那句‘Take Care’，當時淚水不自覺就流下來了，她的心情是非常悲傷的。” 在話劇排練場和後台之間遊走的鏡頭，於堇與譚吶戲裏戲外的情感，常常會讓觀眾迷惑“現在是演戲，還是現實？”，被問到是否喜歡婁燁“戲中戲”的拍攝構想，鞏俐説戲裏戲外在舞台上下游走特別靈動，展現出來也收放自如：“電影把現實和話劇進行了結合，在上演舞台劇的時候歷史事件也跟着風起雲湧，最後那一幕，大家都不知道是戲還是真實的，拍完了、演完了、看完了，才知道電影的後勁真的很大。”
鞏俐在《蘭心大劇院》中飾演抗戰時期上海戲劇舞台的大明星。
“我覺得這是一部偉大的作品，它是對中國女性、對中國電影的致敬，有商業元素、又有講故事的特殊方式。中國演員、外國演員都在一個時代漩渦裏非常和諧地展現當時。你看電影史上，有些講述中國故事的電影把外國人強加進來感覺違和；也有我們中國演員去參與外國創作進不太去的案例，但就這部電影，我覺得把中外演員融入得最好、最恰當的一部，你可以回想下哪部電影做到這樣，幾乎沒有。”鞏俐進一步解釋了《蘭心大劇院》的偉大之處：“電影中有個非常強的呈現效果，觀看過程中你會發現台詞幾乎是統一的，雖然片中演員有説中文的、有説日文的、有説法文的，但最後片中的台詞幾乎構成了一種統一的電影語言，你就像是在看一部中國電影，僅此而已。我們拍這個電影，就希望觀眾能喜愛電影，認認真真地、靜靜地看一部純粹的電影，而不是説我們要去逛個商場順便看個電影，找到電影本身的樣子。”
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
編輯 黃嘉齡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