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Y數據注水、抖音叫停女團:秀場直播已到窮途末路?

YY數據注水、抖音叫停女團:秀場直播已到窮途末路?

作者:於松葉,編輯:漢卿

秀場直播迎來了最冷的一個冬天。

11月23日,廣電總局下發《關於加強網絡秀場直播和電商直播管理的通知》,堪稱秀場直播的史上最嚴管控。

該通知部分內容引發外界強烈關注,包括秀場直播要落實主體責任、禁止黑名單主播更換“馬甲”開播、對網絡主播和“打賞”用户實行實名制管理、封禁未成年用户的打賞功能、對用户打賞金額進行限制、處理傳播低俗內容、有組織炒作、僱傭水軍刷禮物的主播及其經紀代理等內容。

就在這個管控通知發佈的5天前,渾水發佈了針對YY的做空報告。報告中指出,YY通過內部網絡虛擬機器人、外部虛擬機器人和主播刷禮物等手段,偽造了大約90%的直播業務數據。受此影響,歡聚時代股價當日暴跌26.48%,市值蒸發約21億美元。

秀場老大YY的日子不好過,作為秀場新秀的抖音也戰戰兢兢。11月27日,抖音直播年度盛典拉開序幕,但各個公會突然接到抖音方面的緊急通知,表示平台近期將升級相關直播內容管理標準,女團類直播暫不開放。

至於為什麼僅對女團直播作出限制,目前尚無確切消息。各家公會都在觀望中,最壞的結果是永久禁止女團直播,但這無疑會對主要做女團的公會造成重挫。

一邊是監管部門的重拳出擊,一邊是行業頭部新老玩家的“焦頭爛額”,秀場直播,是否已經迎來黃昏?

01 秀場開走下坡路?

不看直播的人,永遠也想不明白究竟誰在看秀場直播,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願意對屏幕另一端的女主播一擲千金。

但事實是,秀場直播是國內最早的直播形式,也是國內互聯網早期最暴利的一個賽道。不同於和倉儲、銷售、物流等環節密切關聯的電商產業,秀場直播只需一個直播間、一個主播,就可以開張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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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PC時代,YY、六間房等網站是國內秀場直播最早的一批玩家,為秀場直播奠定了受眾基礎。易觀千帆數據表示,秀場直播的主要受眾是男性,宅男較多,且多為單身,學歷總體偏低,高中及以下學歷佔七成以上,職業多為工人或服務業人員。

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5年,中國30歲及以上未婚男性超2000萬、而同齡未婚女性僅約600萬。預計到2040年,30歲及以上未婚男性將超4000萬。面對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現狀,作為女色經濟代表的秀場直播的前景不言而喻。

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眾多玩家進入直播賽道,還開創了遊戲直播、全民直播、賽事直播等多樣玩法。2016年,爆發了移動端直播的百團大戰,但最終,只有根基深厚的YY、鬥魚等直播平台和以短視頻為切入點的的抖音、快手在“廝殺”中成功躋身行業頭部。

秀場直播吸金能力驚人,一度是兵家必爭之地,許多其他賽道的佼佼者也上線了秀場直播版塊,例如長視頻平台優酷、愛奇藝,音樂應用網易雲音樂、酷狗音樂,社交應用陌陌等。

但已經有玩家黯然離場了,騰訊視頻和QQ音樂都曾開拓了直播版塊,但是今年陸續下線了秀場直播版塊,不過,騰訊視頻額外上線了電商直播版塊“買買買”;優酷則對直播版塊進行了調整,取消秀場直播,僅保留了遊戲直播、電商直播等類型的直播間。

兩大長視頻巨頭逃離秀場直播戰場,隱隱透露出秀場不再是“香餑餑”的信號。

然而,直播帶貨的崛起,讓巨頭們聞到的更加濃郁的金錢氣息,秀場直播則成了戰略上的“棄子”。此外,抖音、快手也加大了在電商直播方面的動作,始終堅守直播陣地的YY則陷入了數據造假疑雲。秀場直播,顯然已經不再是行業主流。

其實,直播帶貨的崛起並不能對秀場直播造成致命衝擊,畢竟直播帶貨的主要受眾是女性,而秀場直播的主要受眾是男性,直播帶貨只是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資本的傾斜程度,真正讓秀場直播走下坡路的,其實是用户的不斷逃離以及政策的逐步縮緊。

早年的秀場直播門檻還算高,主播需要有較高的顏值和才藝,才能在眾多主播中突圍,獲得用户的認可。但是發展到行業後期,主播的入門門檻越來越低,就算顏值普通,也能在美顏鏡頭下變得高瘦白皙、五官精緻;就算唱功平平,也能在調音軟件加持下唱出動聽的歌聲。秀場主播們,變成了可以流水線式打造的產物,男性粉絲日漸審美疲勞。

去年的“喬碧蘿事件”,則是秀場直播行業的一個重要命運轉折點。該事件深度發酵,讓廣大直男們深刻意識到“網絡的虛假套路”,意識到心儀的女主播可能並不值得自己拼命刷禮物,秀場打賞迎來了一個較長的冷靜期。

除了用户的審美疲勞以及對虛假套路的免疫,秀場直播自身對男性用户的吸引力也在降低。秀場直播表面上來説是秀才藝,其實大家都是在欣賞女主播的“打擦邊球”舉動,在欣賞美色,這是平台、公會、網紅和粉絲之間心照不需的秘密。但是秀場直播在“打擦邊球”這塊兒,已經到了“擦無可擦”的地步。

7月中旬,抖音的一位舞蹈類女主播復播,在直播間大吐苦水,稱自己被限流一個月,只是因為着裝不達標。面對粉絲的進一步詢問,她解釋道:“可能是平台對舞蹈主播有特殊要求,全身上下,只能露臉、露手臂。”

如今,廣電總局明確説明,主播一旦納入行業黑名單,就不允許其更換“馬甲”或更換平台後再度開播,這讓主播們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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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抖音拿女團直播開刀,着實讓秀場直播雪上加霜。關於女團類直播,究竟會迎來更嚴標準,還是會被徹底禁止,目前尚不明朗。「新熵」觀察發現,27號晚間以後,確實沒有女團賬號進行直播,唯一開播的一個女團直播間內,是一位女主播在做直播帶貨。

不難看出,平台正在不斷將秀場直播去“女色”化,靠着“擦邊球”套路興起的秀場直播,對廣大男性的吸引力已經不可避免地降低。

就算沒有最近這一波整頓,秀場直播也已經自然發展到頹勢了。

02 重壓之下,水分會消失嗎?

秀場直播萎靡帶來的壓力,最大程度地壓在了作為主播經紀代理方的公會身上。“如今運營公會十分不易,直播間冷啓動越來越難做。”「新熵」接觸的多位公會負責人都有類似的感慨。

賈明智運營過抖音的一個小型公會,但是自己堅持不刷流水,結果公會因轉化率太低而解散了。刷流水,似乎已經成了直播行業的一種必要運營手段。

去年8月,央視網曾批評網絡直播“刷流水”亂象,指出直播界存在“鄉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賬”的情況,即公會方偽裝成直播間土豪,帶頭刷大額禮物,誘導真實用户刷禮物。最後公會刷的錢會如數奉還,真實用户刷的錢則由平台、公會、主播三方分賬。

對於刷流水的行為,公會也很委屈,某頭部公會負責人章偉對「新熵」表示,“公會幫主播刷禮物的現象確實存在,但其實公會是最虧的,刷出去的錢被平台扣一半,剩下的五成,公會和主播二八分成或者三七分成。如果是三七分成的話,意味着用户每打賞100元,公會只能獲利15元。加上繳税、工資、刷出去的錢等開支,公會在單個主播身上的盈利十分有限。”

至於公會的盈利模式,章偉強調:“公會就跟零售店一樣,靠的是一個大集體,靠的是‘薄利多銷’,而不是在那一個主播身上賺多少錢。”

「新熵」接觸的多個公會的負責人均表示,公會給主播刷量是業內常態。除了公會,平台官方也有所動作,甚至會將刷流水擺到明面上來,變成一種合理合規的獎勵行為。如今年國慶期間,YY推出了“平台天使”活動,新人主播將獲得YY官方小天使送出的禮物。但是官方小天使的打賞,被渾水指其數據被納入了常規的付費用户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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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渾水還指責YY利用虛擬機器人進行大規模數據造假,但章偉對此表示不認同:“YY上萬家公會,每個月打款分賬的信息,都是要在公會羣裏發出來的,大家都能看到那些公司。要是有一家新公司,我們都是知道的,而且我們也隨時能看到那公會的運作情況等等。”

有業內人士指出,YY的流水有水分不假,但渾水這份報告也有問題,應該不是機器人刷流水,而是渾水沒有搞清直播平台內,刷流水這種潛規則已經成為合理的現象。

直播平台廣泛存在自發的刷流水行為,比如在一些盛典之類的活動,公會和公會之間打比賽,為了不讓自家輸,公會就會給自家主播刷流水。在一些活動期間,主播之間也會互相刷流水。這相當於公會和主播為了面子,用自己的營收自願給YY刷流水。

流水刷到一定程度,平台給公會的返點也會更高。例如的40%返點,100元可以刷出10倍的流水。由於這種現象廣泛存在,所以流水不會作為公會的收入確認,但會作為平台的收入確認。這是YY等直播平台長久以來形成的玩法,業內人員認為平台將流水作為收入確認是合理的,即便流水和真實收入有着很大差距。

有人對這種看法表示了質疑,“把刷流水進行合理化解讀是顛倒黑白。平台每次舉辦的盛典,目的並不是榨乾公會和主播的錢包,説到底,還是想讓公會和主播的托兒渲染氣氛,刺激真正的用户打賞。”YY用户徐勇説道。

但這種爭議以後可能不會再出現了,廣電總局最近下發的通知明確表示:平台不得采取鼓勵用户非理性“打賞”的運營策略。對發現相關主播及其經紀代理通過傳播低俗內容、有組織炒作、僱傭水軍刷禮物等手段,暗示、誘惑或者鼓勵用户大額“打賞”,或引誘未成年用户以虛假身份信息“打賞”的,平台須對主播及其經紀代理進行處理,列入關注名單,並向廣播電視主管部門書面報告。

不僅刷流水的行為被明令禁止,打賞的次數和額度也被進一步規範。通知強調,平台應對用户每次、每日、每月最高打賞金額進行限制。達到“打賞”每日或每月限額,應暫停相關用户的“打賞”功能。

這兩板斧下來,秀場直播長久以來的刷流水現象會極大程度的收攏。光大傳媒分析師孔蓉認為:“打賞限額能夠提高對流量評估的準確性,防止主播之間互相打賞刷禮物、數據造假等不健康行為。我們預計,監管部門對打賞的限額會根據實際情況進行階梯性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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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預見的是,真假土豪們動輒刷個幾十上百萬禮物的魔幻時代一去不復還了,秀場直播界的泡沫將會極大程度地褪去。

03 轉型直播帶貨還是堅守秀場陣地?

今年以來,不少公會機構看準直播帶貨風口,想要向盈利模式更加簡單粗暴的直播帶貨轉型。但是秀場直播和直播帶貨是模式和邏輯上完全不同的兩個東西,無論對機構還是對主播個人來説,轉型並不容易。

對秀場主播來説,她們的長處是迎合男性用户,突然讓她們面向女性推銷產品,是個不小的挑戰,因為兩者是完全不同的套路。

某個正在試水直播帶貨的公會運營人員劉韜對「新熵」表示:“我們實際運作中發現,男性用户對直播帶貨的消費慾望還是很低的,還不如轉攻女性消費者。”

劉韜還強調:“對於女主播來説,轉型中的確存在困難,但也不是很大。因為多數女主播還是瞭解女性用户的,比如穿衣搭配、美妝趨勢,這些還是知道怎麼講的,但至於具體如何講解商品優點,促進用户下單,還需要下功夫去學、去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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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帶貨賽道已經趨於飽和,且很多品類的商品並不需要漂亮的女主播帶貨,只有女裝和彩妝兩個類目對女主播的需求量較大,但這兩個品類頭部效應明顯,被李佳琦、雪梨等頭部主播瓜分了大部分流量。

頭部主播之所以轉化率高,橫豎離不開“信任”兩個字。這種信任的建立來源於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因為頭部主播入局早,有廣大的粉絲基礎,另一方面在於主播的名氣高,選品謹慎,有好的資源和品牌背書,“翻車”幾率較小。

對於要轉型的秀場主播來説,在直播帶貨界,不但沒有粉絲基礎,而且可能接不到好的產品資源,這會導致產品翻車的幾率變大。直播帶貨復購率和用户對主播的好感度密切相關,一旦主播推薦的一款產品出了問題,就會流失一部分用户的信任,反覆幾次之後,便會信任破產,進而難以在直播帶貨界立足。

秀場直播轉型做直播帶貨着實艱難,但也不是所有的機構都想轉型,依然有許多機構看好秀場直播。雖然行業態勢大不如前,但在龐大的人口基數下,秀場直播始終有一定的基本盤。從幾千萬單身宅男身上稍微擠擠油水,就能讓公會和主播們活得很滋潤了。

部分成熟的機構也擔心貿然向直播帶貨轉型,失敗後發現秀場端的粉絲也流失殆盡。

對於主播資源豐富的頭部機構來説,就沒有這種顧慮。某頭部MCN負責人趙林表示:“秀場主播的話,我們基本不會安排她去直播帶貨。”趙林所在的MCN,電商直播和秀場直播兩手抓,並不糾結轉型的問題。

對於機構來説,秀場主播不過是一個“賺錢機器”,但是對於主播自己來説,是否轉型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強壓之下,主播們也不得不開始尋找出路。

直播帶貨的入行門檻比秀場直播的門檻要高,行業容量也有限,這無形中造成了許多女主播無力轉型的局面。如果秀場直播相關政策進一步落實,大批女主播可能要面臨下崗的局面。這樣的話,不排除會有部分女主播鋌而走險,轉向極為不規範的地下直播平台。這對從業者和整個行業來説,無疑是一種倒退。

市場留給秀場直播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是就此消亡還是在綠色規則下開拓出新的玩法、煥發出別樣的生機,就看各個平台能否交出一張令人滿意的答卷了。

(文中賈明智、章偉、徐勇、劉韜、趙林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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