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復工,你的第一張電影票給了誰?
有人把欠星爺的《大話西遊》的電影票給還上了;
有人是《星際穿越》中國內地8億多票房的一份子;
還有人看起了新的國產動畫電影《妙先生》。
而其中有部電影,不去影院看真的就虧了,它就是:
《1917》
想必很多人對這部電影都很熟悉了,作為薩姆·門德斯繼《鍋蓋頭》後執導的又一部戰爭片,它早在2019年聖誕節就已經在北美上映。
從金球獎到好萊塢影評人協會獎、英國電影學院獎,幾乎在各大電影獎項中你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影片剛公映沒多久,就得到第92屆奧斯卡10項提名,最終斬獲最佳視效、最佳攝影、最佳音響效果三項大獎。
《觀察者》稱讚它是:
“自《拯救大兵瑞恩》之後,最好的戰爭片。”
《紐約郵報》也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現代戰爭片的經典,2019年最好的電影之一。”
它到底有什麼魔力呢?
我們不妨來一窺究竟。
其實,影片的情節並不複雜,從時間上來看,故事發生在1917年4月,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1914年-1918年)期間。
要知道,一戰主要分為西線、東線、南線三大戰線,其中以英、法對抗德國的西線戰況最為慘烈。
而影片主要聚焦的也正是英軍與德軍長期僵局後,兩個年輕的英國士兵布雷克和斯科·菲爾德成為信使,奉命去前線傳達阻止進攻興登堡的命令。
兩人一路上穿越槍林彈雨,甚至有人不幸犧牲,最終將信送到,阻止了進攻,拯救了1600名英國士兵。
如果你問它最大的看點是什麼?
也許很多人會大聲地説——一鏡到底!
所謂的一鏡到底,實際上就是“攝影機不要停”,一次性將全片拍完而沒有剪輯。
因此,要拍攝一鏡到底的影片,對於主創人員是巨大的挑戰,歷史上有名的是希區柯克的《奪魂索》和索科洛夫的《俄羅斯方舟》。
而2013年包攬奧斯卡四項大獎號稱“一鏡到底”的《鳥人》,實際上也經過了剪輯。
對於《1917》來説,儘管全片也並非是真正的一鏡到底,但為了保持這種狀態,主創組可謂是費盡心思,許多網友甚至睜大了眼睛去摳出片中的剪輯點。
為了連戲,影片都選在陰天拍攝,拍到一半太陽出來了?
那就中斷拍攝,等到沒有陽光的時候再拍。
演員爬鐵網、跳水坑、從上到下,一直奔跑怎麼拍?
那攝影師也得化身“跑男”,先被吊起來,之後下了地又帶着器材坐上小車繼續拍。
因此,一鏡到底帶給了我們什麼呢?
是身臨其境的沉浸感。
從主演選擇喬治·麥凱和迪恩-查爾斯·查普曼兩位臉生的“90後”演員開始,影片就想讓最普通的大眾擁有代入感。
我們跟隨着主演的一呼一吸,一舉一動,很多時候就像在玩第一人稱的遊戲。
首先,影片中有很多讓人“疼”的情節。
在菲爾德扒開鐵網,卻被上面的刺狠狠紮了一下,還得用力拔出來,在看電影的我們也彷彿被紮了一下。
然而為了任務卻顧不得自己的傷手,還得在泥水裏爬來爬去,甚至一手撲進了被老鼠撕咬的腐屍中,讓人直擔心他的傷口會不會感染。
其實,在一戰落後的醫療條件下,傷口感染也莫得抗生素,只能截肢。
可以説,在那種狀況下,士兵受傷基本上等於一腳踏進了鬼門關。
而影片並沒有讓菲爾德遭受巨大的創傷,反而是小小的扎傷,卻以小見大帶給觀眾相當直接的受傷感受。
而地下道突如其來的地雷爆炸也讓人揪心,被殘骸掩埋的喬治,坐起來吐了一口沙石,銀幕前的觀眾也像吃了一嘴的灰。
此後,在菲爾德想要拖着受傷的布雷克走,一邊感覺到了菲爾德難以承受的身體的重量,而另一邊是被扎破肚子的布雷克裂開的傷口。
嘶——真疼啊。
尤其是在失血過多的布雷克意識模糊地問菲爾德,兩人的對話非常揪心:
“我要死了嗎?”
“……是。”
聽慣了一直説“不是”“你不會死的”的安慰,片中短短一個“是”,卻讓人覺得如此的殘忍。
其次,影片也還原了塹壕戰的“苦”。
在武器和各種偵查技術還比較落後的一戰時期,對戰的雙方基本上是用人肉戰術去爭搶每分每毫的土地。
在英、德兩方的壕溝之間,便是鐵網密佈、屍橫遍野、堪稱“人間地獄”的無人區。
士兵常年在泥水中浸泡,整週整週地洗不了澡,上廁也所沒紙,與被屍體喂得碩大無比的老鼠日夜相伴。
兩個主角在執行任務中,管他是不是水坑直接去踩,遇到危險更是一屁股就坐到了爛泥坑裏——
在生死之間,還管他什麼髒和乾淨!
尤其是之後逃出德軍魔爪的菲爾德,穿過激流與瀑布,爬過許多漂在水上的浮腫的死屍,回到岸上的菲爾德撲下來邊哭邊喘着粗氣。
噁心、委屈、堅持的複雜情緒交織,處於崩潰邊緣的他讓人心疼。
不管是主角累到在水裏睡着,還是開槍前的深呼吸來鼓起勇氣,影片的創造的代入感非常細膩。
當然,在一片讚譽之外,我們也能看到有一些不同的聲音,對影片的質疑主要集中在以下兩點:
第一,一鏡到底是炫技,劇情單薄經不起推敲。
第二,影片劇情寫實又寫意,風格沒能平衡好。
實話説,在提出這兩點質疑之前,這裏想重點劃出一句話——
《1917》拍的是一戰。
一戰又意味着什麼呢?
意味着非正邪戰爭的一戰,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它的立意與劇情衝突並不好展現。
就拿《拯救大兵瑞恩》《血戰鋼鋸嶺》等頗受大家認可的戰爭片來説吧,它們的故事其實講的都是二戰。
比起有明確的反法西斯立場的對立,以及為了正義犧牲的精神還可以宣揚一波主旋律的二戰,一戰思想層面基本上都脱離不了反戰。
既然説到一戰電影,而這裏繞不開三部電影——
第一部,1930年劉易斯·邁爾斯通執導的《西線無戰事》。
在20世紀30年代的美國,堪稱最血腥電影的《西線無戰事》,對戰場的殘酷性和戰爭對士兵人性的扭曲的揭示是非常深刻的。
一羣涉世未深的“娃娃兵”夢想破滅,被戰爭折磨得不成人樣,甚至連死亡對他們來説都是解脱。
主人公爬出戰壕捕捉蝴蝶而被打死的一幕,載入影史。
如果説《西線》是“捉蝴蝶”的鏡頭,那麼在《1917》中主人公在水中撈起一片櫻花,彷彿看到兄弟近在眼前,從而得到了前進的力量,堪稱全片最美鏡頭之一。
也許是《1917》對《西線》的致敬,兩部電影中都出現了“櫻花”。
不過,比起《西線》中士兵借櫻花表達對家鄉故人的懷念,而《1917》不僅代表布雷克的思鄉之情,對於菲爾德來説更多了一份兄弟意志的繼承。
此外,一部是德軍殺了法國兵,而另一部是英軍打了德國佬,兩部電影對戰立場不同,經歷的事件卻高度相似,無疑都在説明一戰的無意義。
第二部,1957年斯坦利·庫布里克執導的《光榮之路》。
作為不到30歲的庫布里克執導的一戰電影,片中將主要矛盾聚焦在了法軍內部。
法軍將領瞎指揮,卻讓3個無辜的小兵背鍋,視人命於草芥,深深地諷刺了一波官僚主義。
而比起《光榮之路》主要聚焦於這一場冤案,《1917》更多的是涉及到了這一點。
正如“卷福”飾演的軍官所説的:
“這只是暫時的,等到下週司令部就會發出不同的命令,在黎明時進攻。”
“只有一種方式結束這場戰爭,戰至最後一人。”
從這裏看,《1917》涉及的戰爭議題,實際上是有廣度的。
第三部,2018年彼得·傑克遜執導的《他們已不再變老》。
有什麼比看到真正的戰場更有説服力的呢?
影片根據一戰時珍貴的視頻、圖片素材,使用彩色修復技術,加上後期配音製作而成。
不論是掛在鐵絲網上的屍體,還是爛泥巴塹壕、站着睡覺、散發臭味的死馬,亦或是破壞一切的德軍,我們能在紀錄片中親眼看到。
而《1917》的靈感來源於親身參戰的薩姆·門德斯的爺爺,想必導演也參照了《他們已不再變老》。
可以説,《1917》對許多戰爭場景、細節和士兵的狀態的還原度還是很良心的。
而比起上面提到的三部電影,我們能看到《1917》更像是上面的故事發生之後,經歷了種種的主角菲爾德有了更多主體性,勳章拿來換酒喝、討厭回家、甚至對布雷克選擇他進行抱怨,對一戰的無意義性早就有了自覺,因而相當“佛系”。
即使是在布雷克死後,菲爾德為沒有嚎啕大哭,回到車上上演的也是“人類悲觀並不相通”式的恍如隔世之感。
可以説,整部影片沒有強烈的控訴,情感更加剋制、內斂、細微。
而與“佛系”主角相匹配的,是整部影片的高級“性冷淡”風。
水上漫天飛舞的櫻花,奔騰火焰中的十字架,森林中士兵們唱思鄉曲,油畫般的法國女人與女嬰,冷色調中簡單的暖色調,把戰爭片推到了新的美學高度。
對於看慣了滿屏血漿、各種爆炸場面的觀眾來説,這種審美反而符合當下流行的“極簡”風。
結合上面提到的三部電影,其實我們能看到《1917》的內在精神一直有延續,而在此基礎上又憑藉“一鏡到底”的手法賦予它以遊戲感和性冷淡風,以呼應當下審美。
因此,從整個一戰系列影片來看,寫實又寫意的《1917》正像是兩個時代過渡間的產物,它對於整個一戰電影的創新是令人矚目的。
正如導演薩姆·門德斯對拍攝電影的緣由的解釋:
“人們無法意識到戰爭有多可怕。”
一鏡到底的《1917》帶給我們的不再是上帝視角、全知視角,不是一堂戰爭課,也不算主旋律,沒有那麼多憤世嫉俗,而讓我們化身為一個個v-logger,看了一場直播,玩過一把遊戲,注重對個人化、原子化的視界和情感的展現。
比起大而化之的為國家而戰,在影片的最後,“被動”執行任務的男主角菲爾德從滿不在乎的“佛系”,變為“主動”繼承兄弟遺志、拼盡全力將命令送到的信使,動機個人又具體。
然而,卷福的反應無疑在説明:
“你阻止了這次,那麼下次呢?”
送了個寂寞,瞬間將菲爾德做的一切努力全都解構,所有的一切不過成為了一場虛無。
最後,坐在樹下看着妻女照片的菲爾德又陷入了一個循環,彷彿現在除了親情,已經沒有其他的精神嚮導,無疑與後現代的當下不謀而合。
一個時代的戰爭片有一個時代的模樣,走在前面的諾蘭的二戰片《敦刻爾克》是,門德斯的一戰片《1917》也是。
從這個意義上來説,初看讓人驚豔,再刷值得細品的《1917》,即使有瑕疵,但它的開創性還是值得最熱烈的讚美。
青石電影編輯部 | 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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