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中國人為什麼如此的喜歡和鍾愛武俠片?
中國人為什麼喜歡武俠?其實在武俠時代,中國人真的不喜歡武俠。就像美國開拓西部的時代如果有電影,相信也沒什麼人願意把鏡頭對準那些蔑視法紀、信奉槍桿子裏面出安全,和中國的闖關東沒有本質區別的農民亡命之徒。俠客的祖師爺墨子,當年只是諸子百家中的一位,雖然也名列幾大家之中,但若論後世影響力,則是遠不如儒法道兵幾家,和儒家鬥了百十年,人家最後登堂入室,自己卻煙消雲散,法家韓非更是一句“俠以武犯禁”就把俠打入了恐怖分子之列。漢代,武帝把最後的俠客組織予以消滅,此後中國基本只有利益至上的幫派,而沒有墨家這樣理想至上的俠客組織。同樣被漢武帝“滅”了下半身的史家司馬遷寫《遊俠列傳》,更像是一種祭奠和寄託。
在整個國家文明強健向上的時代,不務正業的遊俠其意義與浪蕩子無異,唐代是進取的朝代,所謂“若個書生萬户候”。所以一心想建功立業的王昌齡寫下“莫學遊俠兒,矜誇紫騮好”。俠客,基本被貶得一錢不值。著名的唐傳奇往往也與時代掛鈎,如唐末創作的《虯髯客傳》常被看作武俠小説的始祖,但其真正主角卻是大敗突厥的唐代名將李靖。武俠文化的真正興起應在元明。元朝取消了科舉,文人們一下失去了飯碗,於是小説評書開始創作,《水滸傳》屬於寫實主義,小説的武功在現實中基本都有出處,可以印證,正如其中的人物,百分之九十九以現代文明標準來看都算不得好人,但卻是真實江湖(廟堂與黑社會)的寫照。再沒有那種舍利而求義(墨家標準)的俠客,有的只是好勇鬥狠,見了宋江等英雄納頭便拜,見了小民便板斧排頭砍去的江湖豪強。這也並非武俠,而是世俗層面的強者崇拜。
每逢亂世之中,反而有對武俠文化的嚮往。明清交際之時,武俠小説發達,清末民國之間,劍仙小説與電影一齊上陣。這些武俠本質上是一種對超人的嚮往,正如瞿秋白寫下“濟貧自有飛仙劍,爾且安心做奴才”,著名的共產黨人導演蔡楚生初見電影界前輩鄭正秋,也痛陳神怪武俠的不良影響。但也有另一種有識之士看到事物的另一面,因為武俠小説向上能成為神話,向下也能成為寫實。武俠小説家之一的平江不肖生,本身是一位技擊家;韓慕俠等武術家教練過的西北軍,也成為了近代以來世界上唯一一支在冷兵器上打敗日本軍的軍隊。孫中山在民國時代便倡導武術,曾説“自火器輸入中國之後,國人多棄體育技擊之術而不講,以至整個社會積弱愈甚,卻不知最後五分鐘之決勝,常在對面五尺地短兵相接之時”。意思是説武術雖然不能敵槍炮,但卻可以強化一個民族的尚武精神。
現代以來在武俠文化上最成功的,小説家是金庸,電影家是徐克。金庸的小説承上啓下,繼承了傳統武俠話本的特點,又引進現代小説和文化。同時,一連串的政治隱寓、預言也標誌着金庸傳統士大夫知識分子的身份。而徐克的電影一方面同樣也有對政治、社會現實的隱寓,但最大的貢獻是把武俠文化本身的娛樂魅力無限放大。其實對超現實、超人的嚮往,這存在於許多民族之中,就像美國,其科學進步是一面,其喜歡蜘蛛俠超膽俠的幼稚心態又是一面,《銀河護衞隊》中搶奪毫無科學根據的石頭,正如武俠小説中對武林秘籍的爭奪。在人類進入太空時代之後,手持光劍砍人的軟科幻《星球大戰》也將失去魅力。
中國人為什麼喜歡武俠,在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意義,在和平盛世(也多是平庸時代),武俠是娛樂文化的代表,清代人聽《三俠五義》,正如好萊塢戲院放《神奇四俠》。在亂世,武俠是一種寄託,是戰鬥的旗幟,當然有時也是精神鴉片。在長達兩千年的封建禁錮中,武俠代表了對體制的叛逆,對自由的追求。而在聲光影畫的現代,武俠則是中國文化中唯一能在娛樂性上與世界電影抗衡的片種(所以也成為各大導演闖蕩好萊塢時的首選),所以西方有科幻,中國有武俠,不是我們落後,而是兩者本質上相同(有科學根據的硬科幻觀眾羣其實很小),都是人類內心深處,對人類超出人類能力的一種根深蒂固的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