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中國自詡藝術家的人有很多,但往往真正的藝術家都自帶叛逆屬性,騰格爾就是這樣的人。
馬上要步入花甲之年,卻徹底放飛自我,用一首首不一樣的翻唱,成功血洗了音樂圈,火上YouTube,成為了民族文化的代言人。
跨年晚會上和楊冪合唱《野狼disco》,輕鬆霸佔熱搜榜,收穫了一波觀眾好評。
舞台上,騰格爾的氣場十分強大,用狂野的歌風演唱了粵語部分,又鬼畜又上頭。
要知道,實力翻唱第一名,真的不是浪得虛名。
唱蔡依林的《日不落》,一身花棉襖狗皮帽,揮舞着草原民歌式壯闊的動作,曾經的情歌瞬間霸氣十足。網友聽後調侃道,以前是日不願落,現在是日不敢落。
和日本歌手花澤香菜現場學唱《戀愛循環》,讓人笑得腹肌疼。
最經典的莫過於翻唱張韶涵的《天使的翅膀》,一首温柔勵志的歌曲,被騰格爾唱的是大氣磅礴,讓原唱張韶涵忍不住點評:感覺每個字都在生氣。
想想張韶涵之前曾翻唱了騰格爾的《天堂》,網友調侃道:你惹他幹嘛,果然是我毀你天堂,你折我翅膀。
他的歌聲裏,無不流露出和世界在較勁,其實何嘗不是他和自己在較真。
明明是甜美的歌曲,騰格爾唱出了硬核感。
明明是別人的歌曲,但騰格爾卻能毫無違和感地變成自己的歌曲,歌聲中洋溢着大草原的味道。
明明聽得人感覺又好玩又有趣,偏偏舞台上的騰格爾唱的無比認真,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感。
聽騰格爾的翻唱,要想不單曲循環,其實很難。
聽他的翻唱,不止會傻笑,也會感慨哀傷。
他唱的《芒種》,是我聽過最温柔的一版,就像有人説的,哪裏唱的是芒種,分明就是夏至,每一句演唱都似微風輕撫着大家騷動的內心,令人忘卻憂愁。
《一簾幽夢》明明只是首兒女情長的情歌,但騰格爾唱完瞬間變成國破山河夢,不止意境昇華,聽完甚至忍不住想落淚。
林夕盛讚:《一簾幽夢》不是人在唱,是神在唱。
可以説,騰格爾真的做到了一首歌一個風格,不僅把所有歌曲都變成自己的風格,而且無論與誰同台演繹,總會只剩下他一枝獨秀大放光彩。
誰讓,鐵漢柔情最動人心。
2、
1960年,騰格爾在內蒙古鄂爾多斯下面的縣城裏出生,由於兄妹太多,父母無暇顧及,便把年幼的他送到了姥姥家寄養,過着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
整個童年,騰格爾差不多都和姥姥生活在一起,每天跟着姥姥放羊,從早晨到傍晚,形影不離。
草原的生活是孤單的,但有了姥姥的陪伴,騰格爾便不再孤寂。
那時候,姥姥對騰格爾的寵愛差不多了毫無原則的地步。
有一次,騰格爾的舅舅來他家看看,結果因為他不聽話,氣的舅舅直接給了他一個耳光。望着大哭的騰格爾,姥姥生氣極了,一直罵舅舅,甚至連碗水都沒給端,讓好不容易來一趟的舅舅,抽了幾根煙後無奈的離開了。
從此以後,騰格爾更加無法無天,誰也管不了他,稍微不開心,就會逃學逃課。
都説被偏愛的人有恃無恐,騰格爾可以幸運保持自己的本色,就是因為有個給他無限愛的姥姥。
對於騰格爾而言,姥姥似乎就是他的保護神,無論什麼人説他罵他,只要他跑到姥姥那裏告狀,姥姥肯定是會在他那邊的,從來不會認為他是錯的。
所以,當姥姥離開的時候,騰格爾第一次嚐到了失去至親的痛苦,一夜之間,被迫長大,從一個頑皮的孩子,變得破天荒的用功起來,一舉考上了全縣最好的中學。
“因為我小時候特別淘氣,總會給姥姥惹來很多麻煩,她從不生氣,永遠都是一副淡定慈祥的樣子,並且對那些認為我是個不好管教的壞孩子的人説,他將來一定會好的。”
常説有的人一生用童年治癒,騰格爾便是如此。
直到現在,每當遇到挫折,騰格爾腦海就會浮現姥姥慈祥的面容和這句充滿力量的話語,幫助他渡過一個又一個難關。
也不難理解,為何他演唱的《蒙古人》,如此飽含深情,如此讓人陶醉其中。
“如果聽出我歌聲中對土地的熱愛,對生命的誠懇,那都是源於我蒙古族人的天性。”
那裏有他對故鄉的眷戀,也有對姥姥無盡的懷念。
3、
升入中學後,騰格爾本來也想繼續努力學習,沒想到因為自己一個無意的玩笑,命運就此改變。
一次,和同學的遊戲中,他將自己比作了國家領導人。在那個動盪的年代,騰格爾可是犯了大錯誤。
他被校長叫到了辦公室,並對他説:打個電話讓你的父母親過來,我們一起解決這個問題,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嚴肅,非常嚴重的事件。
當時只有14歲的騰格爾嚇壞了,絕望的他想到了用自殺來了卻這件事。
於是他提前寫好了遺書,並託班長轉交到自己家人手裏,準備到縣城劇院的樓頂上跳樓。
幸好哥哥看到了遺書,及時阻止了騰格爾。
雖然騰格爾沒有死成,學習卻徹底荒廢了,一時間,無所事事。
有時候命運給關上一扇門,就會給打開一扇窗。
在姐姐的幫助下,連跳舞都不會的騰格爾一舉考上了內蒙古藝術學校。
“那時候我幾乎什麼都不會,唱歌也不行,演奏也不擅長,只是外在條件不錯,所以就報考了舞蹈班。”
然而,入學沒多久,他就找到了學校教務處要求更換專業,因為舞蹈又苦又枯燥,還沒有音樂。
“我聽音特別準,鋼琴上隨便某個鍵按一下,我聽了就能把他唱出來。”憑藉這樣過人的音樂天賦,騰格爾如願改學了三絃,並開始小有名氣。
人生往往歷經千帆,才能知道什麼是最適合自己的。
從藝校畢業後,騰格爾被派到了中國音樂學院進修,在那裏,他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也遇見了更厲害的人,於是,騰格爾萌生了考大學的想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騰格爾還真的考上了天津作曲學院,成為了家中第一個大學生。
但在那個年代,身邊大部分同齡人都已經結婚生子,父母很難理解,20歲的騰格爾都已經有了穩定的工作,不僅不着急結婚,卻還要放棄鐵飯碗繼續讀書。
面對反對,騰格爾卻很執着,最終獲得了父母的支持,也給自己的人生道路更豐富多彩起來。
在天津作曲學院學習,是騰格爾一生最快樂的時光,他享受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快感,也夯實了自己的音樂基礎,能遊刃有餘地駕馭各種音樂。
4、
憑藉出色的唱功,畢業之後,騰格爾很快就在第一屆“孔雀杯”青年歌手大賽展露頭角,獲得了前十的好成績。
他的《蒙古人》也是傳遍了大江南北,騰格爾因此迅速走紅。
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1991年,騰格爾因為創作《父親和我》,在第二屆亞洲音樂節上獲中國作品最高獎。
接着,他又去蒙古國參加歌唱比賽,成功打敗了蒙古國國寶歌手吉日嘎啦賽罕,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冠軍。
同樣都是草原出來的歌手,騰格爾卻顯得獨一無二,他一個人,可以扮演草原上歌者所有的種類,歌喉無比強大。
一方面要得益於他得天獨厚的音樂天賦,另一方面,則是無論經歷怎樣的命運,他都始終保持初心。
“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騰格爾便是如此。
因此,他的歌聲不僅征服了豪放的北方人,就連聽慣了軟軟糯糯閩南小調的台灣人,也無法抗拒他。
隨着紀錄片《八千里路雲和路》熱播,騰格爾因為演唱同名主題曲,成了家喻户曉的明星。
騰格爾受邀成為建國以後內地到台灣舉行個人演唱會的第一人。台灣本地報紙更喜悦地形容:寶島颳起了東北旋風。
那時的騰格爾,真是風光無限。
可惜,娛樂圈總是日新月異,繁華和蒼涼總在轉瞬之間。
隨着港台音樂的流行,固守於自己風格的騰格爾陷入了事業的低谷。
再加上投資失敗,婚姻失敗的騰格爾,突然一無所有,陷入了中年危機。
他説:“一時間,我什麼也沒了。演出沒有了,名氣也沒有了。離婚了,也沒媳婦。我一向很愛面子,又特別喜歡吃,天天跟朋友們泡在一起花天酒地,經濟方面只出無進。突然一天發現自己的存摺上已經只剩下3萬塊錢,無法再讓自己繼續奢侈的時候,最先想到的就是死了算了。”
當然死只是想想而已,作為綿羊類型的男人,騰格爾就算疼也會默默忍受,所以即便艱難,他還是選擇扛了過來。
經歷過低潮的騰格爾,更加懂得人生的悲歡榮辱。
故而,他創作出的《天堂》,很快紅遍大街小巷。
5、
2004年,44歲的騰格爾擁有了人生最珍貴的禮物,第一個孩子呱呱墜地。
因為騰格爾在蒙語裏寓意為藍天,他則把女兒起名為噶吉爾,代表大地。
中年得女,騰格爾恨不得把全部的愛都給她,並做了一首新歌叫《嘎吉爾》。
他收起了自己曾經性格中的乖張,學着當一個和藹可親的父親。
誰知,上天竟然和他開了天大的玩笑。
2007年,三歲的噶吉爾被查出患有先天性的疾病,急性脊髓炎,病發在腿上,導致雙腳癱瘓。
得知女兒生病的消息後,當時正在外地演出的騰格爾感覺天都要塌了,他急急忙忙趕回到家,陪伴女兒。
當時,騰格爾給姐姐打了一個電話,剛説到嘎吉爾病了時,這個堅強的漢子就無法再繼續説下去,痛苦了起來。
“眼睛可能要摘除”
電話那邊的姐姐不知道如何安慰,後來回憶道“最難的時候就是這段時間,在精神上真的、真的受不了。”
雖然騰格爾盡力救治女兒,還是沒能挽留住愛女。
最終,六歲的嘎吉爾還是永遠離開了他。
失去了愛女的騰格爾,放佛丟掉了一半的靈魂,痛不欲生。用了三年時間,才讓自己能慢慢走出來。
時間能撫平傷痛,卻永遠無法淡化思念。
他説:這種痛在一個父親身上永遠過不去。
女兒走後,他再也沒唱過《嘎吉爾》。
一個人的時候,他會望着女兒的照片,默默落淚。
歌聲裏永遠藏着他對女兒的思念。
參加《親愛的客棧》的時候,喝多了的騰格爾唱了兩首歌。
一首是內蒙古民歌《送親歌》,他説這是草原上的人們送女兒出嫁時唱的歌,由於過去的交通條件限制,很多父母把女兒嫁到很遙遠的地方,那時候可能送親就預示着孩子與父母之間的永別。
沒有人能聽懂蒙語,所有人卻讀懂了他的悲傷。
他捨不得送女兒出嫁,他卻再無機會送女兒出嫁,生離或許是痛,死別則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另一首則是《鐵蛋蛋》,他這次仍然認真地給大家解釋了歌曲的意境和歌詞大意。他説這首歌名叫《鐵蛋蛋》是因為曾經生養孩子存活率不高,“生一個死一個”,所以那時候父母為了孩子讓孩子堅強地活下去,所以起“賤名”叫鐵蛋蛋。
唱着唱着,騰格爾就緘默了,對着鏡頭強忍着淚不再説話,只是一杯接一杯喝起酒來。
“悲傷有很多種,能夠加以抑制的悲傷,往往不是真正的悲傷。”
真正的悲傷,永遠猝不及防,隨風起,隨風湧,但無法隨風消散。
6、
《起風了》中寫道:“誰看見過風?我和你,都不曾看見過。但是當樹葉顫動之時,就代表風正吹拂而過。起風了,必須好好活下去。”
縱然歲月不饒人,歷經高潮低谷悲觀離合的騰格爾亦沒饒過歲月。
女兒走後,騰格爾剃掉了曾經的長髮,變成了光頭。
他不再只唱民族風情的歌曲,開始放飛自我,不斷翻唱。
甚至,他還嘗試去參加綜藝,跨界演電影,尋找不一樣的自己。
奧修曾説:“叛逆本身就是慈悲。它並不是對生命反應的一種方式。出於慈悲,一個有悟性的人就成了叛逆者。”
他不會被盛名所累,也不會被所謂的藝術家名聲束縛做自己。
他可以坦然的做自己,也懂得和這個時代妥協。
所謂的放飛自我,其實是豁達,也是真正的看透。
經歷了喪女之痛,騰格爾沒有選擇怨恨,而是學會與這個世界和解,把對家人的愛和思念都藏進遠方的天堂裏。
那裏的天堂有姥姥在山丘上的目送,每一次他回頭,姥姥都在原地,一動不動。
縱然有一天“越過了山丘,再也無人等候”,那份愛卻不曾消散過。
那裏的天堂有女兒的歡聲笑語,女兒手握着蒲公英,開心對着他吹。
縱然有一天,女兒不在了,蒲公英卻會一直飄舞,永不停歇。
唯有這樣的騰格爾,唱出的歌聲,既能讓人歡喜,也能讓人悲慟。
即便我們做不了騰格爾,也希望,經歷再多的苦痛,都可以笑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