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1月,羅家英接到周星馳的電話:
"家英哥你好啊,我要找你拍《西遊記》,演唐僧,三個月行不行。"
羅家英回他:
"三個月不行啊,一個月?也不行,十天?也不行啦,最多三天。"
周星馳乾脆地説:
"行,三天就三天,你來銀川。"
就這樣,羅家英接下了周星馳的邀約,在不知道劇本,不知道電影情節,甚至連自己要扮演的角色都不太瞭解的情況下,羅家英趕去了銀川。
先用了三天,後來又在西安拍了七天,完成了《大話西遊》所有戲份。
20年多後在回憶當年拍攝過程時,羅家英評價周星馳説:
"所有的劇本都在他的腦子裏,但他也給了演員充分的發揮空間。
比如説,‘砸到小朋友怎麼辦,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了’,這句話是周星馳想的。
拍之前,他只寫了一張小紙卡給我,告訴我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景下説這句話。這句話後面那一長串囉囉嗦嗦的,都是我自己臨時加的。"
吳孟達也在《十三邀》中提到,周星馳拍片子,沒有劇本,只有一個大概故事框架,有很多經典的片段,台詞,都是演員們在一起碰撞的,甚至是靈光一現就出來了。
因此,隨着大家點子越來越多,情節就越拍越多,但是大家都覺得情節很好,哪個也捨不得刪,最後就分成了《大話西遊》和《大聖娶親》兩部。
那麼,這樣一部可以説相當隨性的的影片,為什麼一開始被稱為爛片,後來又被推奉為經典之作呢?
顛覆性的結果 過度的解讀
《大話西遊》口碑的驚天大逆轉,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關於這件事,直到現在,吳孟達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他坦言:劇組裏的每一個人都想不明白,包括周星馳。
"大家當時也沒有説要為了一個經典去拍,經典沒有一個標準,它是一個藝術化的東西,大家也從來沒有説要拍出什麼深刻的話題,也不懂什麼叫無厘頭。
拍的時候,就是覺得這句話這樣説是不是更好笑?那句話那樣説會不會更有效果?大家就是這樣從細節上,爭取把它拍到最好。"
25年前,《大話西遊》在內地上映,票房説慘不忍睹都不過分,投資6000萬,內地只有20萬票房。
據説當時很多影院只零星坐了幾個人,而就是這幾個人,看了十分鐘後,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憤而離席。
《大話西遊》被打上了爛片的烙印,六小齡童更是對周星馳"惡搞"西遊記感到強烈不滿。
其實不光外界不看好,就連參與其中的很多人,都無法忍受這部片子的風格。
為《紅高粱》、《霸王別姬》配過曲子的著名作曲人趙季平,在接到邀約時,一頭霧水,不知道要怎麼創作。
後來為了找靈感,特意去了片場,結果看到的是像鬧劇一樣的情節,他憤怒不已。
但是因為已經答應了,趙季平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他表示一定會完成配曲,但是隻有一個要求,影片中不要出現他的名字,他覺得丟人。
內外口碑都砸了,這一結果,也直接導致周星馳剛剛成立的星彩電影公司破產。
然而命運就是這樣神奇,如果《大話西遊》就此成為"爛片之王"無法翻身,估計影片的結局就是周星馳的結局。
但三年後,一切都顛覆了。
電影被拷貝到北京電影學院,年輕的學生們看了,炸了!
《大話西遊》通過盜版光盤,在年輕人中間迅速流行,這件事,也成為了《大話西遊》和周星馳翻身的拐點。
電影學院的老師專家們,對於這部完全看不懂的“爛片”,在大學生中火爆感到十分不可思議,於是他們把影片拿出來反覆解讀,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周星馳做了一個超越時代的後現代主義的作品。
周星馳聽到後懵了。
他説:
我完全聽不懂這些理論性的東西,我只不過是拍出了我想要拍的,想要説的一個故事。
的確,周星馳紅了以後,被冠以各種名頭,最多就是説他作品屬於無厘頭喜劇,後來又加上了一個後現代,但周星馳都覺得,這説的不是他,也不是他的作品。
他不懂什麼是無厘頭,他認為他的喜劇都是在藝術範圍以內的戲劇,沒什麼顛覆性,也不認可什麼高深的理論。
在他看來,《大話西遊》的創作構想很簡單,裏面很多東西,就是一個關於愛情悲劇的構想而已。
其實,《大話西遊》的成功,在種種研究下,必然會有過度的解讀。
但如果簡單化來看,片子那個套着喜劇外殼的悲劇故事,以及非常迎合年輕人的語言,都是它能夠流行的必然要素。
周星馳也只做額很簡單的事:
講一個自己喜歡的故事,講一些好笑的笑話,説一些帶有創新的台詞。
融入個人經歷的作品,往往更打動人
周星馳在參加柴靜的訪談時,説起過往,真情流露,讓很多人印象深刻。
柴靜問他:“一千年,一萬年,為什麼要用那麼多年前的幾句話。”
周星馳想了想,説:“就可能我對這幾句話有情意結。”
“我可不可以理解説,就是一個不由分説的想法,就是我想在這個時候説出我人生中想説的這句話。”
周星馳反問:“對,你有這個感覺嗎?”
“對”
星爺一笑,“謝謝你啊,謝謝。”眼睛有光。
其實,在最開始,對於一萬年這件事,周星馳並沒有那麼多想法,他只是想做創新。
《大話西遊》剛火不久,他參加訪談節目,被問到是不是每一部影片都會有創新?
周星馳表示認同。
主持人接着問,可是你的台詞,看上去都是很肉麻很老套的啊,比如説,我愛你一萬年這種。
年輕的星爺笑了笑解釋:
“你有沒有發現,我愛你一萬年,這句話很老套,但是現實生活中,沒有人真的會去説,我愛你一萬年。所以,我把他放到電影中,這句話就是創新。”
周星馳對於電影的理解,真的是具備了很多天才的構想。這種反創新的概念,讓人耳目一新。
然而隨着歲月的磨礪和年齡的增長,若干年後,他在新的作品裏,反覆使用老梗,被批炒冷飯,這個時候柴靜卻理解了他,實際上,不是他炒冷飯,而是他對於過去的想法,又有了新的理解。
説起那些舊情,周星馳似乎有很多後悔之處。
《大話西遊》裏,至尊寶、紫霞仙子和白晶晶的三角戀情,在現實中同樣上演。那個騎着單車載着朱茵的小夥,揹着她愛上了莫文蔚。
最後,誰都沒和他在一起,如今,朱茵和莫文蔚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唯獨周星馳孑然一身,滿發蒼白訴説着他的落寞。
正是周星馳把自己的人生,融進了自己創作的台詞,才讓《大話西遊》在搞笑和感動之上,又多了一層深刻。
它似乎透過歲月告訴了我們一個男人的成長,那就是:
他以為愛一萬年才是最熱烈的愛,可時間告訴他,一萬年太久,我們需要爭朝夕。
周星馳在成長,《大話西遊》也跟着成長,這是歲月賦予這部影片的意義,也是時間越久,人們越覺得它經典的原因。
現如今,《大話西遊》已經成了一代人難忘的記憶,刷個幾十遍不在話下,慢慢的,這部影片越來越超越時代,它的每一句台詞,似乎都説盡了人生。
年輕時,我們覺得自己是個蓋世英雄,20年後才知道,自己看上去就是一條狗。
年輕時,每個女生都幻想着他能踏着七彩祥雲來娶我,可我們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那狗血的結局。
500年前,至尊寶無所畏懼,500年後,經歷了種種悲劇,他大徹大悟,放下一切過往,啃完一根香蕉,繼續踏上漫漫西行之路。
不管怎樣,人生,總該是要向前看不是嗎?
《大話西遊》就是這樣,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成為了無可替代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