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靖童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被賦予了某種期待,她的母親叫王菲,父親叫竇唯,兩位華語樂壇個性鮮明的人物。
在眾人的圍觀下長大,承受着數不清的關注與鏡頭,竇靖童得體且有教養,與叛逆毫無瓜葛,比更多的同齡人過早清楚自己是誰。
父母巨大的光環曾讓她無所適從,如今已可以坦然接受。
很少人關注竇靖童的音樂,很多人想要從她的生活瑣碎中,窺探父輩母輩的複雜愛情,每每面對令人慌張的問題,她都以自己的温和方式,做到了鬆弛妥帖。
竇靖童的身上沒有刺,但有對這個世界的態度。
竇靖童的身上存在着很有趣的反差感。
一頭隨意的短髮,下唇正中間有條黑色的線,順着下頜畫到了脖頸,有股不羈的氣息。講起話來,那條黑線也隨之滾動,彷彿在昭示着主人內心的界限分明,她笑起來卻有一種溶解性的笑容。
在最近上映的電影《第十一回》中,24歲的竇靖童貢獻了自己的熒幕首秀,對於角色的掌控力她拿捏得很到位。
早在劇本創作階段,導演陳建斌便坦言:“金多多到底是什麼樣的呢?像竇靖童那樣。”
電影中的金多多個性十足,一身反骨,不受父母管控,現實中的竇靖童温和、靦腆,甚至有些許笨拙。在路演現場,她常常躲在周迅身後,不善言辭地面對熱情的記者,有些不知所措,最後擠出一句:“謝謝你們,麻煩了。”
作為王菲與竇唯的女兒,還未來到這個世界上,外界就在等待着她長大,她承受着巨大的關注,旁觀者一廂情願地想要看見一個“星二代”學壞後的樣子。讓人意外的是,竇靖童從未叛逆過,因為不需要。
小時候的竇靖童與父親竇唯
1998年,王菲作詞、竇唯編曲,在寫給女兒的歌曲《童》裏,有這樣一句:“你不能去學壞,你可以不太乖。”
竇靖童出生後,就被賦予了某種期待,她的母親叫王菲,父親叫竇唯,兩位華語樂壇個性鮮明的人物。
由左到右:王菲、竇靖童、竇唯
2歲時,竇靖童就在王菲的歌曲《只愛陌生人》中首次啼聲,唱出“come on ,baby”。
整個華語樂壇都在等她長大,她卻説:“我覺得可能永遠等不到了,我不是很想長大呢。”一雙靈動的眼睛,發着光,太多的關注與偏愛沒有讓竇靖童迷失自我。
1999年8月,竇唯與王菲正式辦完離婚手續。一場轟轟烈烈的感情,最終以王菲帶着女兒離開收場。這年,竇靖童才兩歲,當她與母親走在路上被記者圍堵時,那時的她便懂得保護好媽媽。她奶聲奶氣地對王菲説:“媽媽,別理他們。”
童年時期,竇靖童習慣了媽媽緊緊抱着她穿過媒體記者們的圍堵。父母離婚後,竇靖童跟着奶奶在北京的大雜院生活,被放養到了九歲。她對於音樂的啓蒙與喜愛不是來源於母親王菲,而是在姑姑車裏聽CD完成的。
曾經,竇靖童果斷拒絕了母親男友謝霆鋒公司的簽約邀請,她一直在擺脱“星二代”加持的光環。長大後,竇靖童在身上紋了幾處紋身,她從不會去想任何紋身背後的意義,單純是因為喜歡而已。
2013年,李亞鵬和王菲離婚,面對媒體窮追不捨的的長槍短炮,竇靖童一邊安慰母親“傷痛是有的,但生活要繼續,我愛你”,一邊安撫繼父李亞鵬:“沒事兒,該怎麼説怎麼説唄。”
在龐大的家族關係網中,竇靖童有禮貌,謙遜待人,與每個人都相處融洽。當年,李亞鵬帶着兩個孩子外出,在機場與記者起了衝突,各種鏡頭迎面而來。
年紀尚小的李嫣感到害怕,竇靖童一個跨步站到了妹妹前面,用自己的身體為李嫣擋住閃光燈。
當時的竇靖童,不過才11歲。
她還有一個妹妹,叫竇家媛,是竇唯的小女兒。年齡相仿的她們經常一起玩,互相分享心事。竇家媛曾這樣形容竇靖童:“世界上你是我最愛的人。”
與王菲離婚後,李亞鵬曾説:“童童是個很乖,懂禮數,尊敬長輩的好孩子。”
幾年後,當母親王菲與舊愛謝霆鋒重新走到一起後,媒體記者們圍堵竇靖童,想要從中得到“叛逆的言論”,之後大做文章。誰知,她又讓媒體失望了:“我媽就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她幸福就行。”
十幾歲的年紀,竇靖童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心態,對於父母草草收場的愛情與婚姻,她也試圖去理解。年輕的竇靖童覺得自己目前的人生過於淺薄,相比於同齡人,她更喜歡與比自己年長的人一起相處。
水原希子、周冬雨都是她的好閨蜜。竇靖童與比自己大24歲的周迅,可以一起去聽朴樹的演唱會;也常常拉趙薇一起在深夜吃火鍋、聊人生。
相比於父母的不問世事、清冷孤傲,生活中的竇靖童充滿煙火氣息。27年前王菲被問到現在最大的煩惱是什麼時,她捋了捋頭髮,笑着説:“我現在最大的煩惱,就是太紅了。”
當同樣的問題再次被拿出來,主持人問竇靖童:“童童,你現在的煩惱是什麼?”她回答:“我沒有煩惱。”
主持人:“那要是你媽要和你合作怎麼辦?”她回答:“能怎麼辦,她是我媽。”
十五歲那年,竇靖童來到北京四中讀書,這是她自己做出的決定,她想要感受一下傳統學校的教育形式。這也意味着竇靖童要暴露在大眾媒體之下,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
染髮、冷臉、紋身……鏡頭記錄下了她的每次變化。
很多人只看到她文身、染髮,卻不知竇靖童在做每件事情前,都會去徵求家人的意見。父母每次都説,只要你不後悔就去做,極度尊重孩子的意願。
在北京四中讀了一年後,竇靖童選擇退學,前往美國的一所音樂學校。
在為數不多的負面新聞中,母親王菲被描述成這樣的形象:不聞不問,不負責任,縱容女兒。
後來,在一檔採訪中,竇靖童終於開口道出與母親真實相處的內容:“平等與尊重。我們家不管年齡大小,包括我妹妹,大家交流、決定事情,都是非常平等的,所以我沒必要去叛逆。”
13歲那年,竇靖童組建了自己的樂隊並擔任主唱,之後推出人生的第一首英文原創單曲《With You》。
包括早年珍貴影像記錄和樂隊排練時,她從不給樂隊成員任何壓力,竇靖童將排練過程叫“玩兒”。合作的樂手都説,跟她在一起做音樂,像回到了學生時代,想笑就笑,隨意釋放天性。
她有音樂,所以身上沒有很多刺。在新專輯《Kids Only》的封面設計上,竇靖童索性在一張像素模糊的橙黃色背景上,用了一張摳圖粗糙的男孩作為圖案。
“這件事兒很嚴肅的,本來我想從自己拍的很多張照片裏選一張,後來我姑姑正好發給我一張他們的全家福,我看到後就放大放大,説,哎,就是他了。”
從拿到這張全家福到修圖上傳,她只用了十分鐘。竇靖童不喜歡過多形式上的東西,這種隨性讓人覺得舒服且酷。這不免讓人想起多年前,她的媽媽王菲復出樂壇後,直接用了一張自拍做專輯封面。
這種隨性的創作方式在外界看來,卻是竇靖童藉着父母的光環來玩票,甚至有人説:“如果不是因為她的母親是王菲,誰會來聽她的歌?”面對外界的種種揣測甚至是惡意,她笑着説:“啊,那沒事兒。”
不可否認的是,竇靖童在音樂創作上是有天賦的。2016年,電影《七月與安生》的導演曾國祥找到竇靖童為電影創作並演唱主題曲《It‘s not a crime》。
“她雖然只有19歲,但是個非常成熟、很有思想的女生。竇靖童本身就是新生代的一個重要的代表性人物。”
竇靖童表示自己一半像安生,一半像七月。她像安生,因為她也喜歡打開眼界,走出去體驗生活。像七月的部分,是她也想要踏踏實實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在電影的監製人陳可辛看來,19歲的她寫出了53歲人的心境。
“我不想做一個完完全全按照社會框架這條線走的人,但同時我也不想做一個憤世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這個社會所給你的這條線之上,你再找一條屬於自己的平行線。你要活在這個社會里面,但是你要隔離開來一點點。”
兩個人在一間廢棄的舊廠房暢談人生,從音樂創作到處世哲學。相差35歲的兩人聊起來並無不適感,反而越聊越投機。
陳可辛感慨,竇靖童表面看是桀驁不馴的安生,外界都覺得好像她有很多刺,但其實不是,她很平和。
兩年後,竇靖童出現在《幻樂之城》的舞台上,主持人何炅問她:“你為什麼會來參加節目?”
竇靖童:“我媽叫我來的。”
簡單利落,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她此次的表演主題為《幻月》,一個針對虛妄與期待的意識流遊戲,也是一個關於迷惘的夢境。很多人在童年時期,都聽過“猴子撈月”的故事。那時我們眼中的世界很小,就像那隻一心想撈月的小猴子。可後來父母無情地告訴我們這是假的,這些真相摧毀了我們原本心底的那份天真。
而竇靖童站在舞台上,用自己的態度告訴我們她的選擇:明知不存在,也趨之若鶩。人生其實跟遊戲很像,我們都需要不斷地過關,又不斷地game over,然後再重新開局。看完女兒的表演,一向高冷的王菲激動地語無倫次:
“太牛了,這是我迄今為止看到的最點題的一個作品。我非常冷靜,也非常客觀,不是因為她是誰的誰。竇小姐rap的時候稍微有點生硬,但是一唱起來完全沒有問題了。這麼年輕的人有這麼深刻的思考,是非常難得的,所以我為她驕傲。”
王菲與兩個女兒
一家人親密無間,沒有外界相傳的支離破碎。竇靖童不是一個普通意義上的“星二代”,她自己賺取生活費,去咖啡店打工做服務員。連倒一杯普通的白開水,她都會貼心地問顧客要常温還是加冰。
如果遇到有粉絲想要合影或簽名,她會輕聲細語告訴對方自己在上班,不能影響到其他客人,等到下班之後可以補上簽名。與竇靖童接觸過的人,無一例外地説她很有禮貌,掛在嘴邊的多是“謝謝”與“麻煩你了”。
本想攢夠錢給自己買輛車的她,覺得錢還是有點緊張,於是作罷,她想先幫姑姑分擔弟弟妹妹的學費。在竇靖童身上,一個孩子最真實的一面展露無疑,作為女兒、姐姐的她,被愛也愛着別人,温柔得恰到好處。
在陳建斌導演的電影《第十一回》中,竇靖童飾演的是叛逆少女金多多。在拍攝母女爭吵那場戲時,她直言“剛剛的巴掌扇得不夠自然”,讓周迅繼續多扇自己幾次,以呈現最真實自然的效果。每次都是竇靖童自己不滿意,也因此接受了8次實打實的耳光。
熒幕之下,她是一個電影新人,演起戲來自然帶勁,沒有讓人失望。
她作為音樂人,同時創作並演唱了宣傳曲《多多》,“上帝昨天寫信給我説他不會來了,我們都是紙片兒人,那又怎麼樣呢?”荒誕的詞句中,有竇靖童對於戲劇電影內容的理解與思考,在電影皮囊與話劇骨相中,傳遞一種文學性的黑色幽默。
她直言第一次發現電影像一面鏡子,映着自己,從音樂創作人到演員,人們看到竇靖童身上越來越多的可能性。竇唯與王菲同為領域內的頂級音樂人,竇靖童卻坦言自己從不與父母聊音樂創作。自己的每次演出,不論陣容大小,王菲與竇唯都不會露面,去現場進行支持的是李亞鵬與李嫣。
竇靖童也不會去翻看父母的輝煌過往,甚至連父親竇唯1994年在紅磡的著名演唱會都沒有看過。
那年,他的父親25歲,身穿黑色西裝,表情淡漠,正在經歷着自己生命中重要的夜晚。
“竇唯!竇唯!笛子!”
那一夜成為日後幾代人心裏無法磨滅的經典搖滾記憶。後來的竇唯,被世人描述成一副窮困潦倒的中年男人模樣,巨大的包袱壓在他身上,他試圖丟掉,最終發現都是徒勞。大眾一次次地看到竇唯的消息,説他窮到坐地鐵、吃拉麪,説他跌下神壇,説他死不開口。
她發了一張自己坐地鐵的照片在網上,隔空支持父親竇唯。沒有配文,沒有解釋,只是以最温和的方式,回應那些藏在記者鏡頭後面的功利與市儈。
2018年,王菲與那英一起演唱《相約九八》,剛下春晚舞台,竇靖童就發了一張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大方地説道:“看見沒,這是我媽,牛逼不?”
“我爸爸是竇唯,我媽媽是王菲,他們都是做音樂的,這是事實。我否認不了這個事實,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因為這就是我,我總不能為了證明自己,廢了號重練吧?”
竇靖童與王菲合唱《你快樂,所以我快樂》無人能選擇自己的劇本,竇靖童自來到這個世界上便在眾人的圍觀下成長起來,很少人關注她的音樂,很多人想要從她的生活瑣碎中,窺探父輩母輩的複雜愛情。如今,她已經可以坦然接受這件事情了,父母的名聲不會再影響到她了。竇靖童不會再去刻意改變或拒絕,她選擇了一種最舒服的方式,照常去做自己的事情。
父母是竇靖童丟不掉的光環,她選擇接受。外界總是擬想出竇靖童身上所謂出格的部分繼而大肆渲染,卻不曾想到,王菲與竇唯的女兒堪稱温馴,不張揚,尊重身邊的每個人,鬆弛妥帖。眼底深處有靈氣,也有着某種對世界的態度。
2015年北京理想音樂節,竇靖童在萬眾矚目下抱着吉他走上舞台。
台下的樂迷幾近瘋狂,不停吶喊着:“唱你媽的歌!唱你媽的歌!”這句話聽着不免有些刺耳,帶有某種不尊重的味道,在台上唱得正起勁的竇靖童不以為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沒有表現出不適的神情,也沒有迎合此起彼伏的吶喊聲成全任何人。對於父母的巨大光環,不必掙脱,從不解釋。竇靖童站在24歲的人生路口,想要把自己的劇本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