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觀點:
當女性擁有男性代表的氣質,人們會給予掌聲,反之,當男性呈現出陰柔、敏感、愛哭的一面,人們會諷刺:怎麼像個女孩?
人性天生是共通的。在一個文明包容的社會中,女人、男人都可以成為真正的他自己。
作者|
雨過炊煙編輯|江嶼
最近,“防止男孩女性化”“培養男孩陽剛之氣”的話題引起熱議。
生活中,只要男孩子流露出柔弱、自卑、膽怯的一面,或者形象、聲音、舉止不夠“男性”、不夠陽剛,就會被認為這個男孩很“娘”,“像個女孩”。
娛樂圈同樣如此。
2017年,馮小剛曾公開表示:“市場怎麼會追求特孃的男孩呢?搔首弄姿,欲蓋彌彰,想脱又不敢脱,你以為是開窯子的。”那時候,以鹿晗為代表的“小鮮肉”們風頭正盛。而在馮小剛執導的電影中,隨處可見陽剛、爺們的硬漢形象,連他自己在《老炮兒》中飾演的六爺,也是一個充滿江湖氣的男人。
靳東也發過微博:“本人是純爺們,一切不男不女,非爺們的人事都無意接觸。”而靳東主演的角色,例如《我的前半生》中的賀涵、《歡樂頌》裏面的老譚,都是帶着爹味的職場精英,在劇中充當女性角色的人生導師,不論劇中的女性角色有多麼優秀、聰慧,都離不開他的開導點撥。
以叛逆少年形象出道的謝霆鋒,也在三年前的一檔節目中説:“其實説實話都已經有點厭倦現在非常流行的韓風,我覺得男生也該找回男生該有的荷爾蒙。”
靠着功夫打戲出圈的吳京,更是娛樂圈的“男性”代表。吳京曾被問道:“兒子長大娘炮怎麼辦?”他霸氣回應道:“大嘴巴抽他,還要打斷他的腿。”
只是,為什麼男性“像個女孩”“很娘”就代表了負面意義?男性一定有必須該成為的樣子嗎?反過來,女性也有必須該成為的樣子嗎?
男串女
舊社會時,女子不能拋頭露面。因此,京劇中的旦角都由男性來客串。最著名的旦角當屬京劇大師梅蘭芳,他也因此被稱為“旦角之王”,至今無人出其右。哪怕是他的兒子梅葆玖大師反串其經典角色,都只能換來一句:“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的評價。
那時的男性依靠反串贏得了觀眾的尊重與愛戴,並且享有極高的評價,在當今社會依然被大眾認可。
時間繼續追溯到上世紀九十年代,電影《霸王別姬》成為一代經典。張國榮扮演的旦角程蝶衣,“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再加上曼妙的身段與動作,雌雄莫辨,這與張國榮戲裏戲外的不瘋魔不成活狀態如出一轍。
但要想呈現出這樣的效果並不容易。張國榮描述過其中的艱辛:“女扮男,兩分相似就人人誇;男扮女,兩份不似就變成噁心。”
儘管戲裏的程蝶衣成為了經典,但戲外的張國榮本人卻遭到了媒體的謾罵。2000年7月31日,張國榮開演唱會時穿露背的裙子,還搭配了長髮的造型,當時就有媒體攻擊他:長髮是貞子的化身,穿裙子也是扮女人、不男不女,還有異裝癖的嫌疑。
張國榮不是第一個因形象不夠男人而遭受謾罵的男星。當然,也不是最後一個。
2006年,歌手李玉剛在星光大道的舞台上,憑藉一首《新貴妃醉酒》驚豔四座,也呈現出了不一樣的反串風格。無論是李玉剛的貴妃扮相、假聲歌喉還是舞姿都令人耳目一新,當網絡還沒有那麼發達的時候,甚至有人認為李玉剛就是女人。
剛嘗試反串時,李玉剛在台上一開口,觀眾的酒瓶子就開始往上面砸。即便現在,他憑藉着過硬的實力成名多年,可他承受的惡意絕不比成名前少半分。如今,只要在搜索引擎上輸入李玉剛,“噁心”、“變態”、“gay”之類的形容詞更是以鋪天蓋地之勢襲來。
喜劇演員也無法逃脱輿論的審判。
小瀋陽在2008年在春晚時小品《不差錢》中,穿着白上衣、大紅裙,用嗲嗲的聲音賣萌耍賤,還戲稱自己是“純爺們”。然而笑聲背後的罵名卻只能由他自己默默承擔。“娘炮”、“不男不女”之類的留言數不勝數。在跟賈玲聊天的過程中,小瀋陽稱自己甚至被罵到不敢碰小品。
偏見
2015年,《奇葩説》選手肖驍走紅。儘管他被網友貼上的標籤有“蛇精男”、“妖豔賤貨”、“死變態”、“娘炮”……但娘就是他的真性情,沒有任何偽裝。他自稱是少奶奶,對網絡的攻擊也毫不在意,他甚至在節目中自嘲過:“我都娘成這逼樣了,都不AA制,你一大老爺們還跟我談AA?”
可有些人並不是靠着“娘”這個特點走紅,卻也被世俗的偏見劃分到了這個圈子。
音樂人周深,聲音純粹空靈,聲線偏女聲,但他從小到大始終因為自己獨特的聲音被嘲諷,甚至不敢開口唱歌。
初中時,他被同班男生罵成泰國人妖,高中時,他還故意粗着嗓子説話。後來,他終於來到了《中國好聲音》的舞台,卻只和導師説:“希望各位老師聽一下,我是不是能唱歌?”直到成名以後,還是會有人説他很娘。
對於這種情況,音樂人霍尊也未能倖免。一襲青衫,漫卷珠簾,長髮飄飄,出道以來,他的標籤始終是國風美少年。2014年,他通過參加《國色天香》開始學習京劇,唱歌有時會出現戲腔,但是在百度搜索他的唱歌視頻時,評論區下面仍然有人留言:“能不能學一下你爹的陽剛之氣啊。”
除此之外,郭敬明也被歸入了孃的行列。在綜藝《最強大腦》中,他和魏坤琳因為是否讓選手晉級的問題發生了爭執,魏坤琳直接不客氣地回懟:“怎麼像和女人吵架一樣。”
魏坤琳或許沒有意識到,他看不起的不止是郭敬明,還有女人。
就連鹿晗、蔡徐坤等長相精緻的小鮮肉,也都被分到了這一陣營,原因很簡單,長相太精緻了,沒有陽剛之氣。汪海林曾點名諷刺過鹿晗,“如果公雞長成母雞的樣子,這就特別亂,因為它違背了自然的規律。”
《新週刊》的文章《中國男性怎麼越來越娘》,這樣解釋娛樂圈男星的陰柔化:“中國男星的中性化、陰柔化也許
是娛樂產業高度市場化和消費主義浸入全社會的產物
,但是隨之而來的調侃和嘲諷,也是來自傳統審美的一種反彈。鮮肉文化在中國的興起,最直接的原因,
要歸功於女性觀眾審美趨勢的變化。
”
成為自己
前段時間,《奇葩説第七季》就出現了一個辯題,男孩子想穿裙子上幼兒園,爸媽該不該阻止他?
穿着花式裙子的辯手奇奇説道:“我就是那個從小到大,爸媽沒有阻止我穿裙子的男孩子。”他也表示:男孩子穿裙子又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從小培養男孩的陽剛之氣這一舉動,或許根植於人們心中最傳統的性別印象。
男性必須要勇敢、堅毅、進取、理性、有擔當,只能玩變金剛,穿小短褲,而柔弱、感性、敏感、愛哭則等同於女性氣質,她們只被允許玩洋娃娃,穿裙子、扎辮子。當女性擁有男性代表的氣質,人們會給予掌聲,反之,當男性呈現出陰柔、敏感、愛哭的一面,人們會諷刺:怎麼像個女孩?
這背後暗含着性別的刻板印象,是對女性所屬氣質的不屑,在男性羣體內部,同樣是一種不公正。
那些性別陰柔的男性,很可能會在成長中面臨着肖驍、周深甚至是張國榮曾經面臨過的歧視。
R.W.康奈爾在《男性氣質》中指出,男性氣質並非天生之物,而是與性別(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