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金庸迷,小時候看原著,最大惑不解的就是嬌俏靈動號稱“女諸葛”的黃蓉怎麼會喜歡上那個木訥不解風情的傻小子郭靖。
直到後來看到TVB出品的《射鵰英雄傳》,蓉兒確實機智可愛,但又有些刁蠻任性,遇上那個憨厚忠直的靖哥哥,這樣的化學反應才會成就後來那對血戰襄陽多年的無雙俠侶。
《射鵰》翻拍了這麼多次,翁美玲、黃日華版的黃蓉、郭靖,始終是老阿姨心頭最佳CP。可惜,35年前的5月14日,為情所困的阿翁在寓所中開煤氣尋短,靖蓉CP頓成絕響。伊人葬禮上,黃日華站在扶靈行列首位,哀傷得垂着頭一言不發。
沒想到,35年後的這個5月,黃日華現實中的摯愛妻子梁潔如又因病魔纏身撒手而去,讓他的哀傷成了難以翻動的日曆。 那個任性的蓉兒對他來説像個可愛的妹妹1976年,香港佳藝電視台首次將《射鵰英雄傳》搬上熒屏,米雪白彪出演初代靖蓉,劇集播出後轟動一時。
此後佳藝被TVB收購。1983年,已成為香港電視台龍頭老大的TVB打算翻拍這部金庸名作改編的電視劇。決心超越前作的TVB不僅把佳藝76版母帶雪藏(一説銷燬),更公開甄選新版《射鵰》的演員。當時,出演過《天龍八部之六脈神劍/虛竹傳奇》裏虛竹的黃日華,正是TVB力捧的小生,形象氣質戲路都符合,轉場《射鵰》出演郭靖沒有太多的懸念。
只是誰來出演書中最讓人難忘的“小妖女”黃蓉,着實是個難題,畢竟米雪的版本深入人心。 一心想捧出一個本台小花成為新的收視保障的TVB決定乾脆公開“賽馬”:面向全港徵集“新黃蓉”。自1982年9月27日至10月30日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共有三千多名佳麗報名應徵,而評審委員會成員包括金庸好友倪匡、名導楚原等諸多影視名流,從外形(特別是古裝扮相)、個性氣質契合度多個方面進行篩選。
最終入圍六強的有和翁美玲同屆的港姐冠軍梁韻蕊、後來轉投亞視成為首屆亞姐冠軍的黎燕珊、後來成為1987年澳門小姐亞軍的呂靜紅,以及藝人司馬燕(原名韓少玲)、劉紅芳。 在這些競爭者中,翁美玲並非最美貌的那個,但她勝在把握住了黃蓉嬌俏機變、古靈精怪的特質,而且嬌小玲瓏的她少女感很強,站在高大憨厚的黃日華身邊,那種甜寵CP範渾然天成。 黃日華後來回憶起和翁美玲的合作,表示自己雖然出道較早人高馬大,但翁美玲實際上比他還大兩歲,演戲方面自己會分享一些從無線藝訓班開始積累的經驗給她,但戲外如何與人相處溝通,倒還是“女諸葛蓉兒”指點他更多。 只是阿翁性格就像蓉兒一般敏感跳脱,而自己確實就像郭靖一般憨厚鈍感,所以相處起來,阿翁反而更像是一個機靈可愛的妹妹。 這麼多版《射鵰》中,83版的好評度最高,和黃日華翁美玲這對搭檔成功塑造了一對可信的靖蓉CP絕對是分不開的。金庸後來回顧多部根據自己作品改編的影視劇時談到,《射鵰》原著的特點是人物性格單純、缺乏內心世界的複雜性,因而需要演員在塑造人物時加上自己的二度創作去豐滿。
從這個意義上來説,83版的靖蓉把黃蓉個性裏亦正亦邪的部分和郭靖性格中愚直卻堅守大義的部分作了適當的發揮,並隨着劇情讓兩人相互影響融合,而黃蓉的機敏聰慧、純真深情也得到傻小子郭靖的痴心認定,這樣的合作既有幕後班底改編得當的推波助瀾,也是兩名演員天賦加努力的彼此成就。 王晶的父親王天林作為83版《射鵰》監製、導演在現場給靖蓉説戲這次合作也奠定了翁美玲和黃日華作為TVB一線小花小生的地位。1983年無線綜藝晚會上,黃日華和劉德華、梁朝偉、苗僑偉、湯鎮業聯袂表演節目,自此打響了“無線五虎將”的名頭,而翁美玲也成為TVB自制劇女一號的首選。
為情所困的翁美玲與他終身揹負罵名的兄弟熒屏上的靖蓉CP並沒有延伸到戲外。1982年,翁美玲參選港姐雖然止步第八名,但靚麗大方的她拿到了TVB的offer,簽約當了《婦女新姿》的主持人。
其後,TVB監製蕭笙慧眼識珠,從藝人部選中翁美玲,邀請她出演《十三妹》裏的雙格格,由此她和湯鎮業有了交集。 那時的湯鎮業也是TVB看重的小生,他在劇中的CP本是TVB花旦黃杏秀,可他卻對這個眼睛圓圓大大、一笑就露出一對兔牙、有些小脾氣的新人上了心。翁美玲翻拍《射鵰英雄傳》期間眼睛不慎受傷,湯鎮業聽説後,特地學會煲湯,日日去醫院探望,玉面小生使出這樣的攻勢,阿翁芳心火速淪陷。復原後,兩人開始正式以情侶身份出雙入對。
這裏有必要説一下翁美玲的家庭背景,因為一個人的原生家庭真的會對其此後的人生軌跡、處世方式產生難以估量的深遠影響。翁美玲的父親是一名海關官員,翁母只是他眾多妻妾之一,且始終未被夫家接納。1966年,翁美玲的父親去世,母親沒有得到夫家半分財產。迫於生計,翁母只好帶着翁美玲另嫁他人。這一年,翁美玲只有7歲。
1972年,翁母隨繼父移居英國,13歲的翁美玲因手續未辦妥,滯留香港隨誼舅(翁母的結拜哥哥)生活了兩年。這兩年,恰好是她最為敏感的少女時代。雖然繼父和誼舅對翁美玲都很好,但生父缺位成了她心中隱痛,那種身份不確定帶來的不安全感伴隨她一生。
在香港讀中學時,翁美玲和一個清秀小男生有過一段puppy-love。翁美玲去英國後,小男友還曾經兩次利用假期兩次飛過來探望,但時間空間讓這段初戀無疾而終。 1976年,在英國讀書期間,翁美玲與來自荷蘭的Rob開始交往,兩人情到濃時還曾私定終身。但這段感情不被翁母所認同,在她極力反對下,1981年翁美玲和Rob分手,此後返港發展。 Rob回憶説,翁美玲和他交往過程中就顯得極為缺乏安全感。在她19歲的生日派對上,因為Rob和其他女生多説了幾句話並且顯得很開心的樣子,她就獨自飲泣,認為兩個人已經完了。而且,交往5年中,她曾兩次服用安眠藥自殺。但之後自己又後悔求救,幸好身邊人發現得早。
和湯鎮業相戀後,翁美玲1984年曾帶着他回英國探望母親和繼父、舅舅。 左起:誼舅陳景、翁美玲、湯鎮業、繼父廖錦棠、翁母帶湯鎮業見家長後,翁美玲曾流露出想早點結婚的意願,但當時的湯鎮業才二十六七歲,事業剛剛起步,還不想這麼快就成家。
從小因生父未給母親一個名分而在私生女的身份中顛沛流離的翁美玲,認定湯鎮業不同意結婚是愛得不夠深不夠認真,這成了他們之間最大的一塊心病。
兩個人從熱戀期急速降温,開始不停爭吵-和好-再爭吵的一個死循環。反覆幾次之後,原本也是頗受追捧的湯鎮業不禁有些不耐煩,而翁美玲一氣之下,也開始接受其他愛慕者的邀請出去玩,兩人裂痕漸深。當時簇擁在翁美玲身邊的人中,有一個特別知情識趣,這個人就是鄒世龍。
這個名字似曾相識,沒錯,他正是梅豔芳的初戀。 性格圓融、長袖善舞的鄒世龍是演藝圈頗有名氣的星探,和梅豔芳分手後也依舊是朋友,他和阿梅、阿翁甚至留下了一張合影。 很難説翁美玲和鄒世龍是否曾相愛,看起來鄒世龍更像是她苦悶時的一個玩伴或藍顏知己,聽她傾訴心事,陪她夜蒲散心。1985年4月,翁美玲和湯鎮業再次鬧掰了,湯鎮業從她香閨裏搬了出去。
當年5月10日到12日,鄒世龍陪翁美玲去澳門散心,而湯鎮業也找到好友苗僑偉訴苦,苗僑偉約上女友戚美珍,戚美珍又叫上了吳君如,幾人出海遊玩。
5月12日翁美玲回到香港,媒體拿着登有湯鎮業吳君如海灘遊玩照片的報紙懟臉問:“你和阿湯是不是確定分手了?你們是不是各自已經有了新的對象?” 就在這一天,由翁美玲和湯鎮業分別擔任男女主角的新劇《橋王之王》舉辦發佈會,翁美玲強顏歡笑,但和湯鎮業全程都避免視線接觸。也許正是從那時起,翁美玲就悄悄給自己的生命按下了倒計時。 5月13日深夜,翁美玲和鄒世龍打電話,從電話裏鄒世龍發現她情緒低沉,他寬慰了幾句,心想第二天早上再去探望她好了。 而同一天晚上,翁美玲還撥打了湯鎮業的傳呼機,但種種原因,湯鎮業沒能及時回覆。誰也不知道翁美玲當時是想和他説什麼,那成了一個永久的疑問。次日一早,匆匆趕到翁美玲寓所的鄒世龍敲門無人應答,在樓道里還聞到煤氣味,心知不妙的他破門而入,但為時已晚,穿着紅色睡袍的翁美玲斜倚在沙發上已經沒了知覺。
消息令娛樂圈錯愕,在熒屏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蓉兒就這樣離去了?並不清楚她和湯鎮業分分合合內情的劇迷們把所有質疑都傾瀉在了湯鎮業一人身上。
出殯當天,人羣中不時爆發出“揍那個負心漢”的怒吼。
曾名列“五虎將”的湯鎮業光速flop,自此一蹶不振。 他後來接受採訪時曾表示,翁美玲是一個生前曾帶給他痛苦、死後令他更加痛苦的女人。老阿姨也採訪過湯鎮業,提到翁美玲這個名字,他滿臉都是無法言説的傷痛,有委屈,有疑惑,有不甘,沉默半晌,他搖搖頭,一攤手,仰天長嘆一聲,什麼也沒有説。但離去時,他眼角分明有淚光閃爍。
作為翁美玲的拍檔,同時又是湯鎮業“五虎將”裏的好兄弟,當時身在外地的黃日華驚聞噩耗後半天不敢置信,他匆匆趕回扶靈,送蓉兒最後一程。 他與愛妻廝守四十年痴心不改讓人唏噓的是,黃日華確實像《射鵰》中的郭靖一樣,是一個長情忠誠的憨厚人兒。
和翁美玲合作之前,黃日華就和梁潔華相知相戀了。兩人是無線藝訓班的師姐弟,1979年,在《上海灘》裏跑龍套的兩人走到了一起。
雖然在小花扎堆的TVB,梁潔華並不受重視,也沒有大紅大紫過,但她温婉沉靜的個性讓黃日華傾慕,兩人感情十分要好。説起來,梁潔華的美貌並不遜於翁美玲,也許不紅只是缺少一份機緣吧。
在無線的綜藝節目中,她和黃日華、翁美玲、湯鎮業還有過同台,兩對小情人儷影雙雙,眼裏都滿滿是甜蜜。 只是隨着《射鵰》熱播,太多觀眾ZQSG追捧靖蓉CP,TVB也有意將翁美玲黃日華打造成一對黃金拍檔,這多少令他們的另一半有些介意。因此劇拍完之後,黃日華有意和翁美玲保持着距離,反倒是苗僑偉戚美珍分別與湯鎮業翁美玲交好,彼此走得更近一些。
1988年,感受到黃日華的誠意,梁潔華點頭接受求婚,兩人走進結婚禮堂。
此後梁潔華退圈轉行做起了保險經紀,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在她的支持陪伴下,黃日華相繼出演《義不容情》、《天龍八部》等熱播劇,事業更上層樓,尤其是《天龍八部》裏的蕭峯成為他除了郭靖之外塑造的又一個經典形象。 只是她也曾抱怨過黃日華太忙於工作,忽略了她和女兒。這讓黃日華感到愧疚,從2002年起逐漸淡出,2004年更一度宣佈退圈。不料,2013年,梁潔華偶然查出患上急性白血病,黃日華一度放下所有工作陪伴愛妻治療。
後來復出接拍影視、參加綜藝,也都是為了貼補龐大的醫療費用。據知,為給梁潔華治病,黃日華花光了多年打拼積攢的750萬積蓄,生活過得極為儉樸,但他從無怨言,只是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好好照顧妻子女兒。 直到5月26日梁潔如辭世,黃日華和女兒都一直陪伴在她病牀前,梁潔如叮囑父女倆要互相照應,而後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ENDING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有時候不同的心態會帶來完全不同的結果。
像翁美玲,雖然幼年失怙,但繼父對她視如己出,後來星途坦蕩,也算是有過幸福的機會。
可惜她執着於早些求得一個承諾來安放心靈,在感情動盪的時候,她不是平靜下來給彼此一個空間,而是衝動地用極端方式去逼問結果,結果釀成不幸。這從她身邊的朋友口中都可得到佐證。
而梁潔華,雖然被病魔折磨,但勇敢堅韌的她敢於面對,經過7年的抗爭,雖然離去,也算是沒有太多遺憾追悔。 她最後時刻留給黃日華和女兒的叮嚀,倒更像是《射鵰》裏蓉兒身受重傷時對郭靖的囑咐:你可以為我傷心,但不要傷心太久。如今戲裏戲外的蓉兒都已離去,希望靖哥哥黃日華能夠節哀順變,挺過這傷心的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