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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遍以“特效”、“陣容”作為賣點之一的春節檔電影中,《你好,李煥英》在體量上似乎顯得有些單薄,但這並不影響它成為春節檔期間口碑最好的電影。從故事的角度來説,《你好,李煥英》完成度高,並且在並不新穎的母本設定中實現了創新。儘管作為新人導演,賈玲在畫面轉場和敍事的銜接上略有些生澀,但這部電影足夠真摯的情感表達幾乎能掩蓋那些導演技法上的不足。
《你好,李煥英》的故事設定屢見不鮮,甚至和2020年口碑最好的網劇之一《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相似:女兒意外穿越回母親的少女時代,與年輕的母親成為好朋友,並試圖改變母親的命運。如果説以親情、救贖為名的“穿越”是一個陳舊的瓶子,那麼賈玲確實在“舊瓶”中裝了“新酒”。
《你好,李煥英》的影片結構比其它喜劇電影更為巧妙。女兒賈曉玲在母親遭遇車禍後回想起與母親有關的種種,意識到“我當你一回女兒,讓你高興一回都沒做過”,這是賈曉玲的遺憾,也是電影中意外回到1981年遇到還沒有成為母親的李煥英之後,賈曉玲全部行為的動機。“讓李煥英高興”是人物動機與劇情線索的互文,片中的包袱和笑點都穿插在賈曉玲為了“讓李煥英高興”而做的所有事中。“讓李煥英高興”的設定讓喜劇元素恰如其分地融入劇情中,也讓沈騰飾演的沈光林演“二人轉”等為了搞笑而設置的橋段顯得合情合理。可以説,“高興”勾連起了電影的喜劇元素和情感內核。
《你好,李煥英》的兩重敍事視角也讓電影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驚喜。無論是現實中的升學宴、車禍,還是回到1981年的搶全廠第一台電視機、排球賽、幫沈光林追求李煥英,電影從一開始就以女兒賈曉玲的視角展開。旁白和行為都表達賈曉玲的情感,也呼應影片開頭“反正打我有記憶起,我媽就是一箇中年婦女的樣子”。這是影片情感表達的第一層:媽媽在成為母親和“中年婦女”之前,都曾是青春美麗的少女。電影沒有以上帝視角來旁觀整個故事而以賈曉玲的視角切入敍事,個人與事件全部角度的信息差給結尾處的反轉和煽情留下了空間,這種視角轉換也昇華了劇情。如果電影的劇情背景僅僅是穿越或是母親病牀旁女兒的一場夢,那《你好,李煥英》的情感表達僅僅停留在第一層,它也僅僅會是一部有笑點也有淚點的閤家歡電影。但電影結尾告訴我們,電影中的李煥英一直是48歲的李煥英。當電影轉換到李煥英視角時,我們才意識到,電影中“穿越後”的所有事件都不僅僅是女兒單方面的情感投入,其實是母女之間情感的相互回饋。這也使影片的情感表達深入到第二層:媽媽什麼都知道,但還是選擇讓你也高興。
除了對故事設定的創新,《你好,李煥英》的亮點還在於包裹着故事的喜劇外殼經得起推敲。《你好,李煥英》的笑點是接地氣的,影片中包袱融合在“80年代”的氛圍和中國式倫理情境中,是令觀眾心照不宣的好笑。賈玲、張小斐、沈騰等成熟喜劇演員對於“搞笑”的舞台經驗的積累,也讓角色的言行自然卻精準擊中觀眾的笑點。
在故事和喜劇元素之外,導演賈玲呈現在電影中的“真摯”是電影觸動人心最關鍵的要素。人物內心的描摹首先是真摯的,無論是影片之初賈曉玲對於母親這一形象“中年婦女”的認知,還是隨着影片發展賈曉玲對母親的愧疚與下定決心的犧牲,都從一個子女的角度充分調動起觀眾作為子女的共鳴:希望能回饋父母的愛。而影片末尾,作為女兒的賈玲真實地表達對母親李煥英的遺憾,是作為創作者的真摯。電影情感表達的成功與否不僅在於故事情節,更在於劇情是否能夠讓觀眾聯想到自己的生活,而真摯的情感讓《你好,李煥英》的淚點超越了電影本身。
電影的魅力在於,創作者和觀眾都能通過一場幾小時的夢境來完成現實中的救贖,《你好,李煥英》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