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陽光劫匪》:這部奇特的女性電影你看懂了嗎?

由 許愛花 發佈於 八卦

在《你好,李煥英》和《我的姐姐》之後,又一部比較特別的女性電影來了。

説它特別,是因為它很難被簡單粗暴地歸類為任意一種類型片。

它有着非常現實的基底,又以成年人童話的方式呈現出來。


如果你瞭解一些影片背景,會發現它還是一部與《你好,李煥英》截然不同的,紀念母親的電影。



《陽光劫匪》是有原著的,但電影改動很大。

小説講的是四人團伙搶銀行,而電影雖然繼承了小説的角色性格和整體氣質,但故事上改成了“老虎爭奪戰”。


曉雪是一名飼養員,她養的老虎臨死前留下了一個女兒。原本小老虎剛出生時也沒了呼吸,在曉雪準備埋葬它們時,奇蹟般復活。

這時的小老虎已經沒了“身份”,曉雪給它起名娜娜,化身小老虎的“養母”,同吃同住精心照料着它。

然而有一天,娜娜突然消失不見了。它的身份特殊,曉雪不得不找到陽光的尋寵事務所尋求幫助。


在調查中她們發現,很有可能是富商劉神奇擄走了娜娜。

瘋批劉神奇喜歡通過各種手段製作野生動物標本,並且為達目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不能貿然行動,只能智取。也就從這裏,正式開始了娜娜營救計劃……


很多人不知道,《陽光劫匪》產生的初衷,是因為李玉的媽媽。

在一些映後採訪中,李玉説過她母親罹患癌症的事情。生病之後,母親只能看一些歡樂的劇集和綜藝。悲傷和煩惱,滴水不進。

在這樣的情況下,《陽光劫匪》被提上了日程。


《陽光劫匪》是童話的、夢幻的,還帶着一些狂想曲的感覺,不同於李玉以往的現實主義。

可能她潛意識裏,就是想為母親拍攝一部陽光明媚的電影。而電影中的“陽光”所寄託的,就是李玉自身。

所以電影用李玉的個人創作,重新解構了坂本幸太郎的原著小説。


最顯而易見的就是對主角的“性轉”。

“陽光”這個角色原本是男性,但電影中改成了女性。但是那種裝扮舉止都有些男性化的女性。她短髮墨鏡、雷厲風行,儼然一副大姐大的模樣。


解救娜娜的整個計劃,包括潛入別墅、設置障礙、強勢突圍,幾乎都是陽光的決策。


雙女主沒有了男女的曖昧,顯得人與人之間的互助更純粹。這也更接近李玉的女性表達習慣。

一般意義上來説,男性化的裝扮是“偽裝”,是保護自己的一層殼。這層外衣的下面,是少年時代的陽光因為過失而失去母親的愧疚,是自責與遺憾的混合體。


從故事的角度來看,陽光會幫曉雪,是她從曉雪身上看到了她對娜娜的“母愛”。陽光不想讓曉雪留有遺憾,也是對自己的救贖。


從創作角度來看,李玉把自己投射到陽光這一角色身上,她讓李玉看到了自己的遺憾:李玉的母親,自始至終沒有看到這部影片,便已駕鶴西去了。


在這樣的前提下,便能很容易理解為什麼影片呈現出了一種迥異於李玉的,那種夢幻的、童話的、充滿了愛的氣質。

比如電影中其實沒有出現過十惡不赦的壞人。

老虎是沙溢飾演的曉雪前男友偷走賣給富商的,他看起來愛財如命又貪婪,但他對金錢的終極目標卻是和曉雪在一起。


最大的反派劉神奇掰開來也是一個充滿遺憾的人。

他買老虎,是因為對妹妹去世久久不能釋懷。在得知娜娜的生日以及死而復生的奇蹟之後,他認為這是上天所釋放的信號。


丟的小金人也是劉神奇為妹妹專門打造的塑像

甚至於結尾,曉雪和娜娜千鈞一髮的逃命時刻,沒有人出來阻止,無論敵友都牽掛着娜娜的命運。

這種童話的氣息貫穿始終:所有人都盼望美好,所有人都需要拯救。


很多人都有一個問題:李玉增加出來的這隻老虎,代表着什麼?

電影裏有一句話:“為什麼奇怪的動物要被保護,但奇怪的人卻被排斥?”這句話是小説的原文,也是電影的主題。


“老虎”在電影中其實只是形象化的呈現,它説的其實就是“人”,“奇怪的人”。一如電影中的幾個主角,他們都是奇怪的,同時也是受排斥的。


老虎,萬獸之王,兇猛,人人懼之。但電影中的老虎卻不一樣。

老虎娜娜不但是“遺腹子”,還“死而復生”,不被世間記錄,只能生存在荒島上。原本不該存在的它被曉雪收養,和曉雪同吃同睡,從沒有見過自己的同類。

甚至有可能娜娜和我們家中養的毛孩子一樣,意識裏覺得自己是個人。


而當它離開曉雪身邊,又沒出現在動物園的籠子裏時,它就成了人們懼怕的對象。“猛嗅薔薇”是一種詩意化的描述,但現實中的人們只會認為它是會吃人的猛獸。

遠距離看到老虎,人們可以欣賞與同情,當它真的走進人羣,人們便只剩恐懼了。


電影中,從頭到尾這隻叫娜娜的老虎都沒有傷害過人,反而是人,週而復始不斷地捕獲着它。

可以這麼説,老虎在這裏顯得不合時宜,但卻又被所有人爭相珍惜,是心之所往的方向,更是內向隱秘的一份情感。


李玉在採訪裏説,老虎代表着我們每個人內心所珍惜的東西。

這句話過於籠統,我覺得,她通過電影更想表達的是,老虎代表着我們異常珍惜,但又不敢拿出來的東西。


比如遺憾的感情。

富商劉神奇有心裏的“老虎”,那就是對妹妹的感情,它藏在密室中,不見天日。陽光也有心裏的“老虎”,那是她對母親的愧疚,她從來不表現出來,所訴説的對象,居然是“敵人”。


還比如説不合時宜的宗教。

電影裏有一處設置很特別,就是把老虎的成長地放在了小島上的廢棄教堂裏。小島代表着與世隔絕,而宗教的廢棄代表着信仰的隕落,在這裏成長起來的“老虎”,值得以命相博,但卻不敢公之於眾。


從本質上來説,老虎指向的是人內心的軟弱,是心底柔軟與珍惜的那部分。

電影中有一個處理,很能代表這份情感,那就是陽光與劉神奇的“情感交換”。

陽光用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交換了劉神奇的信任,因為這份“同病相憐”,劉神奇覺得只有陽光才“懂”他。他們是情感路上的“同類”,內心有着軟弱隱秘的部分,而與此同時,陽光卻更信任曉雪,因為曉雪的情感是愛,是珍惜,是付出與保護。


這其實就是李玉在這部電影中所傳遞出來的態度:無論如何,只有愛才能拯救自己。

電影的結尾,曉雪與老虎坐着熱氣球飛向遠方,那是對於解脱的嚮往。



説到這裏,或許有人會疑惑:這還是李玉的電影嗎?那麼多愛,那麼童話,那麼夢幻。

對於李玉,我們的認知是內地罕見的,一直拍攝女性困境的導演,她是現實主義的代表,有時尖鋭得甚至讓人難以直視。


在《我的姐姐》上映的那段時間,有一部名叫《姐姐》的短片刷屏了,那是一部二十分鐘的紀錄片。

同樣的主題,卻更現實,後來人們知道,這是李玉早年拍攝的電視紀錄片,也是最早對女性地位與責任的質問之一。


李玉最早的電影是《今年夏天》,而我對李玉最早的印象則是《紅顏》。

《紅顏》是部沉重的電影,它涉及未成年人生子、不倫之戀,放到如今的環境下,這部電影的題材大概每天能吵出好多個熱搜。


之後李玉連續拍了《蘋果》和《觀音山》,奠定了她女性導演的地位。

《蘋果》的主角是一個“洗腳妹”,底層的民工,電影在通俗劇的外衣包裹下,展示了一個外來打工妹在城裏生活的混亂與迷失。


而到了《觀音山》,則是通過兩個女性的經歷展示信仰與生死。南風的打工人遭遇,常月琴的失子之痛,最終指向一種絕望的崩塌。


她關注底層女性,聚焦她們的困境,在以男性題材為主導的影視圈裏簡直是一股清流。

但清流,也是“異類”,2010年之後的十年,她僅有兩部電影問世,一部是《二次曝光》,另一部則是《萬物生長》。


在這個基礎上,就註定了《陽光劫匪》不可能是單純的喜劇片或者是一部童話而已,它根本就是一部童話包裹下的現實隱喻。


電影提出了很多現實問題。

比如曉雪,她的疤痕和時常亂糟糟的頭髮代表了她的底層身份,她遇到“女兒”被偷走時只能求救於一個算命的騙子和一家奇怪的尋寵公司,這是她的無能為力。


電影也隱藏了許多女性話題,雖然並不能簡單理解為曉雪和陽光之間有什麼特殊情感,但陽光和曉雪的對白,以及陽光臉上的唇印,又似乎暗示了她們的“奇怪”。


電影還表達了不少女性觀念,曉雪與陽光的彼此互助是達成拯救行動成功的基礎。再加上宣傳曲的那首《姐姐妹妹站起來》,似乎又在表達着girls help girls 的態度。


這些都是李玉慣有的關注話題,是她骨子裏的女性意識,即便是拍攝一部童話,也要拍一部有着現實基底的童話。


在女性話題越來越受關注的今天,有不少女性題材的電影大受歡迎,比如《你好,李煥英》以及《我的姐姐》,人們在影院裏淚流滿面,表達自己的眷念,或者憤怒。

但女性題材只能是煽情嗎?女性只能用淚水博得人們的關注嗎?

從這個角度來看,《陽光劫匪》很特別。它屬於獨有的女性題材的電影,卻有着無法歸類的題材,就像台詞所説,是一部“奇怪”的影片。

而觀眾們的口味其實也被類型片養“刁”了,他們需要直給的故事,需要好萊塢式的敍事效率,對於不能一目瞭然的東西,總是先打上抗拒的標籤。

所以我能理解大家對於《陽光劫匪》的意見,因為不夠直接,所以覺得“不好看”。但還是有種感覺:這部電影,遠非一部治癒童話那麼簡單。

不得不説,我們的女導演太少了,最大的爆款賈玲也只有一部電影。拍《嘉年華》的文宴至今還沒有新作,而拍《北京遇上西雅圖》的薛曉路則已經涉獵其他的題材。

所以至少於我而言,像《陽光劫匪》這類“奇怪”的女性題材電影,無論如何都是該佔有一席之地的,從這個方面來説,它的存在,才是“正常”的。


你最喜歡李玉的哪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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