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負責父愛和信任，醫生來創新治療，三度病危的孩子好轉了
每五十萬人中才有一個人會在感染EB病毒後被自己的免疫細胞嚴重反噬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偏偏讓5歲的陽陽碰上了。經歷了長達六個月的常規處置，小傢伙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於是，年輕的單親爸爸嚴先生借遍了全村親友，在廣州打兩份工堅持不輕言放棄；倍受感動醫生大膽開展突破性嘗試，利用抗癌的PD1單抗加臍血幹細胞移植，將病死率超過99%的孩子從死亡邊緣扯了回來。
命途多舛的陽陽和愛他的爸爸、奶奶。
近日，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兒童醫學中心對1例5歲難治性重症EB病毒相關性噬血細胞綜合徵患兒，先採用PD1拮抗劑控制病情後橋接造血幹細胞移植。通過全方位、全鏈條、一站式的診療服務，成功挽救了孩子的生命。“光稀缺的機採血小板，前後就輸注了30袋。單親爸爸負責愛和堅持，我們負責竭盡全力的搶救治療。還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兒童醫學中心主任周敦華教授表示道。
超低概率重症：
免疫細胞“黑化”後，反過來危及生命
EB病毒是人類認識較早、較全面，感染後致病力很低的一種病毒。其長期感染除了證實會加大鼻咽癌患病風險外，絕大多數人羣自身的免疫系統能夠識別、清除掉這一病毒。
但陽陽是個五十萬分之一的例外，他在感染了這一廣泛存在的病毒後，因為免疫系統的主要構成細胞NK細胞、T細胞存在功能缺陷，不僅不能清除EB病毒，反而在病毒的反覆刺激、“教唆”下徹底黑化，不僅大量增殖過度活化，其還產生大量的細胞因子攻擊自身臟器組織。
曾經三度被下病危，專家預估死亡概率超過99%的陽陽被救下來了。
“攻擊消化道，就出現嚴重消化道出血；攻擊呼吸系統，就呈現可怕的肺出血。罹患重症EB病毒相關性噬血細胞綜合徵的患者，結局往往特別嚴重，死亡率高達70%，常見的死因為出血、感染、多臟器功能衰竭及DIC（一種獲得性出血綜合徵，表現為全身彌散性血管內凝血）……”周敦華教授表示，難治性重症EB病毒相關噬血細胞綜合徵的治療仍比較棘手，死亡率高達70%。造血幹細胞移植仍是治癒患兒的最重要的手段，但移植前需達臨牀緩解。陽陽發病初期的症狀，簡直可説是糟透了。持續、反覆高熱，峯值達到駭人的42攝氏度，白細胞長期為零，不是正在感染，就是在感染的“路上”，出血，血尿不止。
“想要後續能夠進行幹細胞移植，前期控制病情成為關鍵。”中心學術帶頭人方建培教授表示道。然而，控制病情談何容易，孩子的免疫系統已然崩潰，何況還有“黑化”的噬血細胞在肆意攻擊健康正常的組織。
在傳統方案中兜兜轉轉
單親父親不放棄，醫護團隊決定全力救
2021年6月初，彼時5歲的患兒陽陽因高熱到當地醫院就診，完善檢查後診斷為EB病毒相關噬血細胞綜合徵。這個罕見病的診斷並不難，伴隨着現代醫學對這一疾病的認識、推廣，基層醫生也能通過簡單的生化檢查，查看肝脾腫大情況等就能診斷。
在當地就接受了為期四周的標準流程治療，陽陽的病情依然毫無起色，最高體温甚至超過42攝氏度。為進一步診治，陽陽在7月底轉院到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兒童醫學中心血液/腫瘤專科繼續治療。
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兒童醫學中心主任周敦華教授
專家團隊按照標準流程的挽救方案進行化療，結果差強人意，雖然噬血相關指標部分得到控制，但體温居高不下，退熱藥完全不起效，骨髓細胞學檢測處於極度抑制狀態，外周血中白細胞，血紅蛋白和血小板極度低下，依賴輸紅細胞和血小板，同時口腔、肛周潰爛，生命特徵不穩定，面臨多臟器出血和功能衰竭的可能。“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孩子的白細胞指標為0，各種繼發感染讓臨牀醫護們疲於應對，卻往往摁下葫蘆起來瓢。”
繼續啃書本似的照本宣科治療，孩子已經難有起色，徒增並不寬裕的家屬負擔而已。為了給孩子治病，陽陽的爸爸嚴先生可謂是竭盡全力，全村20多户鄰里，都借了個遍，孩子住院治療期間，在廣州同時打兩份工，搬運、送外賣，哪怕因為在外務工不能更好地在醫院裏陪護孩子；孩子的叔叔把多年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孩子的奶奶全程照顧患兒。即便如此，還是發生了醫療欠費。
“讓我們特別感動的是，孩子前後三次瀕臨死亡，可每次下達病危通知時，單親爸爸是悲傷而堅毅的。絕不放棄，絕對信任我們”，周敦華教授表示道，哪怕專家們的一致判斷是，孩子的死亡幾率已經超過99%。
父子間的親情，家屬的堅韌不放棄徹底感動了醫護救治組，為了提升孩子的各種指標，陽陽住院期間一共使用超過30個單位的機採血小板和大量血漿、冷沉澱血液製品，血小板這種全廣州乃至全國都稀缺的血液資源，在每次最急需時兒科專家們都給孩子調配到了。
每一次的感染，救治團隊都傾盡全力，兵來降檔、水來土掩似的積極應對。同時，還要考慮患者的經濟承受能力，能省則省。“孩子長期住在ICU，花費巨大，我們也想減輕嚴先生同時打多份工的壓力。”孩子的主管醫生張亞停告訴南都記者。
周敦華教授、張亞停醫生為陽陽送上小禮物
換個思路進行治療，抗癌單抗立下奇功
為了挽救孩子生命盡最大的努力，積極尋求新的治療方案，通過不停查閲相關文獻，深入研究成人類似疾病治療時，所使用到的抗癌藥物PD1單抗的使用經驗。
在最危重的關頭，通過和家人的積極溝通，在充分知情同意並做好對可能的合併症處置預案的情況下，團隊開始按照孩子的公斤體重給陽陽用上了PD1單抗。
奇蹟出現的那一刻，整個醫護團隊興奮異常。持續24小時高熱的陽陽在使用PD1拮抗劑的第2天奇蹟般出現體温高峯下降，發熱間歇延長。用藥3天后，外周血白血病、血紅蛋白和血小板開始恢復，隨後血漿關鍵指標轉陰。
控制住了高熱，為後面造血幹細胞移植贏得了機會。
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兒童醫學中心學術帶頭人方建培教授
“目前造血幹細胞移植是治癒兒童先天性、難治性噬血細胞綜合徵的唯一方法，經PD1拮抗劑治療後，陽陽的病情得以控制，評估噬血指標達到部分緩解，準備橋接移植。”方建培教授表示，異基因造血幹細胞移植被認為是唯一可以治癒該疾病的治療手段，通過移植重建正常免疫徹底驅除已經黑化的原免疫系統，從而達到徹底根治疾病的目的。
爸爸嚴先生最早走出來，表示願意提供幹細胞供兒子移植，可他有乙肝不適合。找遍了中華臍血庫，匹配不到合適的幹細胞供者。最後還是在廣東省臍血庫，找到了高度契合的合適臍血幹細胞。“10個點位，這份臍血有8個點位匹配度良好。”
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兒童醫學中心的移植專科於2021年12月21日順利為患兒進行了非血緣供體的臍血移植。
移植後出現了新狀況，但全力救下來了
EB病毒相關性噬血細胞綜合徵的救治，註定是跌宕起伏的。
在輸注臍血後第4天起，陽陽開始出現持續高熱、頻繁嗆咳、呼吸急促、心率增快至140-150次/分，周身密集皮疹、瘀斑及皮膚微血栓，排醬油色尿、腹瀉、驚厥發作等，病情危重，生命危在旦夕，血液與移植專科的各位教授立即針對陽陽的病情組成討論小組，考慮為重度圍植入綜合徵、全身炎症反應綜合徵、移植相關血栓性微血管病，經調整免疫抑制劑用藥方案，血漿置換等治療後，幫助陽陽渡過了一重重難關。
陽陽的植入比例在移植後17天達到100%，其後監測全血植入比例均100%。現在，陽陽已經從一個剛入院時極其抗拒醫生查體的孤僻小孩轉變成會甜甜的喊護士“姐姐”的乖巧小朋友。
陽陽把自己畫的畫送給方建培教授
兒童造血幹細胞移植專科主任黃科教授為陽陽檢查
面對患兒經濟上的困難，家人接近全力籌款，醫護人員也為患兒想辦法，得到一位曾經在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兒童血液中心治療患兒家屬的捐款3萬元。周敦華教授表示，目前患兒處於月之後剛剛病情穩定期，近日可以出院了，但後續的治療還需要不少錢，父親身上還有沉重的債務，也非常希望有愛心的人士可以捐款幫助陽陽走出困境。
“因為幹細胞移植，孩子出現了肝損害。好消息是這是可以逆轉的，而且成功率很高”，周敦華教授表示道。
採寫：南都記者 王道斌 通訊員 林偉吟 張陽